第28章 副作用

五人回到基地的時候， 喬爾和蓋伊正在所謂的客廳裡把那只很醜的鍋子從兩用電爐上端開， 蓋伊的手裡還拿著個碗一樣的東西，估計從煮沸的鍋裡舀了些東西出來， 正騰騰冒著熱氣。

“哎回來得正好， 營養湯劑剛煮， 況怎麼樣了？”蓋伊沖最先進門的唐舉了舉手中的碗，“之前我們突然又收到了一次警告， 但是還沒反應過來呢， 就自解除了。我跟喬爾猜應該是你們在那邊做了什麼。”

唐搖了一下頭，又點頭道：“是啊， 算是吧， 不過不是我們三個解決的。”

他進門後就朝旁邊讓了讓， 給後的幾人讓開了路。

“是長幫的忙麼？那也正常。”蓋伊理所當然地道。

唐乾道：“一半是長，還有一半……說來話長。”

他說著話的時候，勒龐、劉已經都站進了屋子裡，然後是楚斯， 然後……

蓋伊和喬爾兩人一愣， 看著最後一個進屋的陌生男人， 那人面容英俊個頭很高，進門的時候甚至還低了一下頭，出來的手臂線條漂亮極了，顯得十分悍。

就是眼睛太淺了，淺得有種冷淡又危險的覺。

他看起來有些懶散，進屋之後也沒有要開口自我介紹的打算， 只隨意地掃量著屋擺設。目從喬爾和蓋伊上一而過時，兩人都不自覺站直了，有些莫名張。

喬爾把鍋放在了一旁的桌臺上，用發燙的手指著耳垂，問道：“呃，這位是？”

唐清了清嗓子，“咳，你們也許聽說過……”

楚斯已經乾脆地報了名字：“他薩厄·楊，過來借地方睡覺。”

唐他們：“……”

喬爾著耳垂的手一抖，扯得耳垂泛起一撕裂的痛，以至於那張娃娃臉搐了一下，顯得有些稽，他愣愣地問道：“誰？？”

他想說：不是那個薩厄·楊吧？同名同姓吧？也許中間名不同？

然而下一秒，他就注意到了那個黑金臂環。

咣當——

蓋伊手上的碗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滾燙的湯潑了滿腳。

薩厄·楊？

薩厄·楊為什麼會在這裡？

見鬼了他不是應該在太空監獄麼？！

一直沒有說話的薩厄·楊終於開了口，他看著喬爾和蓋伊，點評道：“你們歡迎的陣仗特別，看得出應該是高興壞了。”

蓋伊：“……”這人還要不要臉了？

唐終於乾笑了一聲開口道：“那什麼，煩了咱們很久的警告就是薩……嗯楊先生和楚長一起解決的。”

這話說完，喬爾和蓋伊表更古怪了。

畢竟他們實在無法想像薩厄·楊居然有一天會幫他們的忙，準確地說，他們就沒想過這輩子會跟薩厄·楊這樣的人有集。

薩厄·楊非常平靜地看著他們，他們非常僵地回視過去。

兩方沉默著互看了十幾秒後，薩厄·楊挑起了一邊眉。

喬爾突然開了竅一般試著開口道：“……謝謝？”

薩厄·楊挑起的眉又放了下來。

其他幾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補上了一句：“謝謝。”

雖然他們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對著薩厄·楊說出這個詞，但是眼下他們說得還是非常心甘願的，畢竟這雖然是個傳說級別的惡魔頭子，但他確實幫了一個大忙，說是救了他們的命也不為過。

臭不要臉的楊先生向來不太管別人什麼想法，只管自己心好不好。他此時心還不錯，所以在這種不尷不尬的氛圍裡也依然非常自在，他含糊地哼笑了一聲，順口回道：“你們可比你們楚長乖多了，楚長常常在把別人氣個半死或者轟了別人一炮之後說謝謝。”

楚斯瞥了他一眼，也不反駁，只淡定道：“彼此彼此。”

眾人的臉更癱了：“……”

“行了。”楚斯蹦出兩個字，強行結束了這令人窒息的歡迎步驟，他沖幾人擺了擺手，“該忙什麼忙什麼去，蓋伊你還打算讓你的腳在營養湯劑裡醃多久？”

聽了這話，蓋伊才如夢初醒地了一嗓子，著腳朝房間那邊蹦，“喬爾幫忙收拾一下，我去抹點兒藥。”

勒龐和劉把順手牽回來的那些廢棄材料全部堆到了牆角，“睡一覺起來把這些都化了吧，再搞兩間屋子出來，現在顯然住不開。”

“行，先放著吧，模組印表機在我屋裡，但是得冷卻一陣子，用得太頻繁容易燒了。”喬爾說著把桌臺上一堆勉強能充當杯子和碗的容摟過來，一邊分著營養湯劑一邊轉頭問道：“長？你們需要來點兒麼？”

“來點兒吧。”勒龐補了一句，“這天也沒個亮的時候，跑起來不停的話還好一點，一旦坐下來窩上一會兒就開始冷了，不喝點這個本沒法睡覺。”

這種營養湯劑算是先前楚斯找到的濃營養片的加強版，一小塊化開能煮一鍋，只是比較費時間，煮了需要耐心。喝上一碗活上倆月沒問題。

除了維持生命所需要的營養之外，這東西比普通食好在能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起到寒的效果。

缺點是也有點兒副作用。

跟濃營養片類似，小概率人群8小時可能會出現胃疼、頭疼以及低燒的狀況，8小時後逐漸好轉。

一般而言，素質比較弱的人容易出現這些副作用，至於楚斯他們這幫訓練營裡出來的，吃了之後大多數況下都毫無反應。

楚斯從喬爾手中接過兩碗湯劑，順手遞了一碗給薩厄·楊。

客廳裡人不算多，楚斯就近在一張凹椅裡坐下。薩厄·楊一副懶得挪步的樣子，也沒再新找一張椅子，而是乾脆靠坐在了楚斯這張椅子的扶手上。

楚斯：“……你可真節省。”那麼多空椅子不坐。

薩厄·楊難得沒有把話再堵回來，只是懶懶的“嗯”了一聲。

楚斯瞥了他一眼。

也許是這屋裡沒有中心堡那樣明亮的燈，線昏暗的緣故，也許是薩厄正垂著目的緣故，他看上去居然真的有點兒困倦的意思。

困倦這種況在薩厄·楊上出現的次數實在太了，在認識他的人眼中，他似乎從來就沒有疲累的時候，永遠都是那麼一副懶散卻驍悍的模樣，一天不睡是這樣，幾天幾夜不睡依然是這樣。

好像他需要保持多久的清醒就能真的保持多久，連睡不睡覺都是看心似的。

所以之前在中心堡裡，薩厄·楊突然說需要睡一覺的時候，楚斯以為他是有別的打算，只是用睡覺做個藉口。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楚斯心裡覺得古怪，臉上卻沒有顯出來，只借著喝湯的間隙，又掃了薩厄·楊幾眼。

不過薩厄·楊卻一點兒沒發現似的，只三兩口喝掉了那碗營養湯劑，然後皺著眉“嘖”了一聲，道：“味道真是一言難盡。”

一旦他的臉上有了表，那種出來的困倦便被掩蓋了下去。

喬爾和勒龐他們都沒敢來椅子裡坐下，而是倚靠著桌臺站一排，用一種八碗不過崗的氣勢，仰頭悶掉了自己的那份，邊著角邊乾笑道：“是啊，製造公司這麼多年也沒想過要改善一下口味，就、就當喝藥吧。”

說完，喬爾又舀了兩碗湯劑往房間溜：“我先留上兩份給那位小辮子先生和那小丫頭。”

“嗯？他們怎麼了？”楚斯這才想起來進門還沒見到過金和小拖把。

“我們隨帶著的藥大多是用來癒合大傷口的，效力有點兒強。他抹了之後沒抗住後勁，撅著屁趴床上昏睡過去了，小丫頭趴在床邊也跟著睡著了，估計之前沒睡過幾天踏實覺。”喬爾說著，便顛顛地進了屋，然後再也沒出來。

唐匆匆跑進了設備室，也不知道是真要搞什麼名堂，還是只是為了不在客廳呆著。

來回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客廳裡沒找到藉口躲開的就只剩了勒龐。

勒龐了無聲罵了一句，打算回頭找機會削那幾個躲事的混蛋，而後突然抬頭沖楚斯堆了滿臉傻笑，用一種看似非常不經意地口吻道：“對了長你也知道的這裡總共只有五間房我們盤算了半天也沒能完全騰出一間來所以只能委屈您和楊先生一間了非常抱歉你們忍一忍。”

一口氣沒，飛快地說完這句話後，又生怕兩人反應過來，趕了腦袋：“哎呦，困得我頭都疼了，長、楊先生我先回房間了。”

說完幾乎是一溜煙地跑回了房間。

在設備室窩了不到一分鐘的唐躡手躡腳地從對外的小門出去，在院子裡繞了一圈，又從單獨的小門進了喬爾睡的那間。

哢噠的關門聲接二連三響起，那幾間臥室幾乎眨眼間就都關上了門。

楚斯：“……”

他愣了一秒，沒好氣地笑了一聲，依然保持著倚坐在凹椅裡的姿勢喝完了最後一口湯劑，這才道：“托楊先生的福，我也跟你一樣了洪水猛了。”

薩厄·楊站起來把手裡那碗不像碗杯不像杯的容丟回了桌案，一邊活著脖頸筋骨一邊垂著眼沖楚斯道：“你對這種境況應該早就習慣了不是麼？或者……需要我跟你道個歉安一下？”

楚斯毫不客氣地把手裡的空碗塞給他，“道歉就不必了。”

薩厄看了眼自己手裡被塞上的空碗，又瞥了楚斯一眼，挑了挑眉，也沒說什麼，便把空碗同樣扔回了桌臺。

楚斯站起走到臥室那邊看了眼，幾個相連通的臥室門都關上了，只有最靠近客廳的這間臥室還空著，顯然是特地留給他們的。

畢竟材料有限，臥室的構造簡單至極，只有靠牆的一張床，不算窄小，睡兩個人也不會。這間房原本應該是唐在住，角落裡堆放著背包，還有一些不知從哪裡拆來的設備材料，也許是想試著拼裝點什麼。

那背包對楚斯或薩厄來說都很悉，不用打開也知道裡頭會是什麼樣，一定裝了各種用於野外生存和應急必備的東西，還有執行各種任務時不可或缺的趁手工。

曾經楚斯也有過這種習慣，在外的時候這種包永遠不會拆，裡頭的東西用完依然會放回原位，就為了突發狀況時能拎了就走。

幾乎所有在訓練營呆過的人都會養這個習慣，算是時刻保持警惕的一種行為反映。

除了薩厄·楊。

他心好了有興致了才會收拾出一個背包來，老老實實地帶上各種東西以備不時之需。更多的時候，他是懶得背上這種累贅的。

就像之前在黑雪松林登陸的時候一樣，薩厄·楊隨帶著的東西總是屈指可數——

比如從監獄順手牽羊出來的單人躍遷艙，至於是用完就被他扔了，還是已經毀損廢棄了，楚斯就不得而知了。再比如氧氣面罩、隨手扔進兜裡的通訊、一些便攜的武……就這麼些東西，他還能邊走邊丟。

什麼時候缺工了，再順手從周圍拉一點兒可利用的東西出來改造改造。

這也算是把懶散發揮到極致了，懶得都快不要命了。

可偏偏他命得很，無論多麼難以存活的環境，無論多麼危險的境況，他最終都能好好地走出來，甚至很多時候毫髮無傷，強悍得簡直令人費解。

所以當年不論是在療養院順修白鷹軍事學院野外課程，還是在訓練營模擬極端任務，但凡跟薩厄·楊分到一塊的人總是喜憂參半。

他們懼怕於薩厄·楊的危險，又無限信任他的能力。

薩厄跟在楚斯後也過來了，倚靠在門邊，把臥室門給堵了個嚴實。

他掃了一眼佈置，目落在了床邊的牆角，那裡還放著個圓椅，上面用綿材料打了圈墊，勉強能當個單人沙發用。

“這誰的屋子？”薩厄·楊抬起食指，從未拆的背包、堆的設備、圓椅上一一點過，懶懶道：“警惕高、躁懶散、……啊，我知道了，那個踩空樓梯跪在我跟前的小傻子。”

楚斯對於他一猜就對毫不意外，畢竟也不是第一次見識。他朝旁邊讓開了，沖床鋪抬了抬下道：“猜對了也沒人給你獎品，床在這裡，要睡覺就去睡。”

薩厄·楊挑了挑眉：“怎麼？打算把床讓給我？”

楚斯原本想堵他一句，然而話出口時，又冷不丁想到剛才在客廳時薩厄臉上一閃而過的困倦，鬼使神差地把話又咽了回去，只淡淡道：“我在太空監獄那邊睡過一會兒，現在不算太困，你……”

也許是薩厄的表有一瞬間有些古怪，楚斯話音一頓，想想又補上了一句：“你最好抓點時間，等我真困了，我可不保證你還能好好地躺在床上。”

說完，他便著薩厄·楊的肩膀又走出了臥室，剛走兩步，他又想起什麼般轉頭敲了敲門框。

走向床邊的薩厄轉頭看他，“又後悔了？”

楚斯道：“我還不至於這麼快反悔，只是你是不是了點什麼，特別懂禮貌的楊先生？”

薩厄·楊一愣，又長長地“哦”了一聲：“謝謝？”

楚斯坦然接：“不客氣。”

薩厄的眼睛彎了起來，帶著一點戲謔的笑意，在腰後了一把，將天眼核心盤扔向了楚斯：“把它跟這邊的裝置連上。”

楚斯隨手在門框上又敲了一下算作回答，接了天眼頭也不回地穿過客廳，進了設備室。

薩厄·楊那邊的屋門始終沒關，楚斯在設備室的椅子裡坐下時，還能聽見那邊約的一點靜，不過沒多久那靜便消失了。

基地的房屋雖然是用迷你模組印表機建出來的，算是速的應急屋，但品質卻不算差，至隔音很好。薩厄·楊那邊一旦安靜下來，整個基地就都靜了下來，只有牆角嵌的造氧口還在工作著，發出低低的“嗡嗡”聲。

楚斯翻看了一眼手裡的核心盤，把它接在了設備室作臺的中樞埠上。

叮——

天眼：“終於想起我了。”

電子音不算大，畢竟這裡不是太空監獄，沒有那麼多傳音。但是在這種安靜的環境裡，還是有些突兀。楚斯略微蹙了蹙眉，想了想還是站起把設備室的門給關上了。

“你現在還能正常接收語音指令麼？”楚斯重新在椅子裡坐下，手肘撐在了扶手上支著下，另一隻手敲了敲天眼。

說是不困，但其實他在太空監獄裡也本沒睡多久，這麼一番折騰下來，也生出了一疲勞。

叮——

“如果不能接語音指令，您現在是在跟鬼說話嗎？”

一旦坐下來，楚斯便有些犯了懶，就連天眼說出這麼欠收拾的話，他也只是挑了挑眉，沒跟它計較。

這種懶散對於楚斯來說，簡直有些久違了，因為他是個停不下來的人，不論是以前在訓練營出任務也好，後來工作也好，他都喜歡把自己堪堪在超負荷的邊緣。

都說薩厄·楊是個毫無牽繫的人，其實楚斯某種意義上也一樣。

8歲之前，他的上有一繩子，支撐他好好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那繩子——他要離開孤兒院，離得遠遠的，直到孤兒院再也捆綁不了他，再也找不到他。

然後他遇到了蔣期，離開了孤兒院，原本的那繩子便斷了。

後來蔣期逗他說：“我兒子以後年了、工作了還這麼悶悶的不說話可怎麼辦，要有時間推進就好了，我得拉到五六十年後看看你會變什麼樣，好歹從我上學點兒好的。”於是楚斯上又牽起了一新的繩子，想著起碼要平安活上五六十年，好讓蔣期看看。

結果蔣期死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楚斯始終不相信蔣期真的死了，因為沒有看到骨。只要沒有親眼看到骨，他就不信蔣期已經死了。所以那牽著他的繩子又茍延殘地維繫了很多年。

他在療養院的那十幾年變化是最大的，剛進療養院時，他鬱寡言又自我封閉，等到出療養院的時候，渾的刺都已經斂起來了，在難啃的骨頭之外包了一層皮囊。

一旦有了這層皮，後來的改變就容易多了。進訓練營、出訓練營、為訓練長、進安全大廈……他一點點把自己包了現在的模樣，那繩子功不可沒。

只是隨著後來知道的事越來越多，蔣期的死被直接或間接證實了無數次，尤其他還眼睜睜地看著最後一點希被炸了灰。

他學會了睜著眼睛說瞎話去和別人玩文字遊戲，卻永遠不可能糊弄自己。

於是那繩子也悄悄斷了。

他只能讓自己忙得腳不沾地，因為一旦停下來就會發現，自己早就滿空了。

所以眼下這種懶散卻並不空落落的狀態連他自己都有些驚訝和莫名。

也許是因為“追蹤冒充者”了一牽連他的細繩，而追蹤又有了頭緒，他不需要大費周章只需坐著守株待兔？也許是基地裡這些多年未見的面孔，讓他回到了還在訓練營時候的狀態？也許……是對立多年的薩厄·楊暫時和他站在了同一條線？

不知道……

楚斯不太想現在琢磨，他支著下，打算好好一下這種懶散。

叮——

“遠端同步已完。”

天眼再次出了聲，楚斯勾了勾角，紆尊降貴地誇了它一句：“不錯，語音指令還沒發呢，你已經能搶先預判了。”

叮——

“畢竟我本非常聰明。”

楚斯“嗯”了一聲，“可惜你現在是殘疾。”

天眼：“……”

其實這點奇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天眼好像……越來越不像個殘疾了。

同步完的瞬間，楚斯眼前正對著的設備螢幕倏然切換，從基地周圍的監控影像切換了中心堡的那個巨幕星圖。當然，是小版的。

代表著星球碎片位置的點依然滿布其上，安靜卻又盛大。

因為這些點並不僅僅是圖像上一個簡簡單單的點而已，它代表著一片土地，上面也許有山林有湖泊，也許有城市鄉鎮，也許有軍隊，也許有平民。

薩厄·楊說得沒有錯，這就是一整個世界。

所以盯著這樣的星圖，哪怕它的變化細微得眼無法分辨，也不會覺得膩煩和無趣。

如果放在以往，楚斯簡直想去泡一杯咖啡過來坐著欣賞了。

不過他還沒看上幾分鐘，設備室對著院子的小門就被推開了。

楚斯一愣，就見唐和勒龐他們正站在門外，道：“長？你怎麼在這裡？沒去睡會兒？”

楚斯換了個姿勢，手肘架在扶手上，手指握著擱在前，沒好氣地看著他們，也沒回答。

但是答案很顯然：你們這幫兔崽子把我跟薩厄·楊塞進一間房，指我能睡覺？

唐他們迅速領悟，訕訕一笑，著手進了設備室。

“你們不是很久沒睡個好覺了麼？折騰兩個月力還沒耗完？進這裡幹什麼？”楚斯問。

唐瞥了一眼螢幕，“還真同步了啊？那什麼，長，我就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想過來試試能不能行，試完就回去睡。”

勒龐他們跟著點點頭：“對對對，試試，過會兒就回去。”

楚斯有些好奇：“什麼事你們這麼興，一個個地都呆不住？”

唐指了指螢幕道：“那位楊先生不是說，這裡能遠端控尼堡麼，尼堡能作用的訊號範圍遠超出我們平常使用的，這就是意味著可以藉由它給一些地方發個訊號，但是又不會被追到我們上，對吧？”

楚斯點了點頭，這方式倒是和那位元冒充他的有點相像，但是又不全一樣，畢竟直接由這裡發出去的訊號沒經過端頭的編輯，只能是個訊號而已，頂多做一做試探，沒法發佈的指令資訊。

“我們這況您知道的，自打進了訓練營，只要期限沒到，就不能跟家人朋友有任何聯繫，和……死人也沒什麼區別。”勒龐把散下來的一綹劉海刮到了耳後，說道：“咱們用的通訊都是經過理的，不能給家裡發訊息，的都不行。我有……二十年沒能回家了，就想讓唐試試，給我們幾個家裡那邊發個訊號。”

楚斯明白了他們要做什麼，“發到哪裡？”

“民用冷凍膠囊放出發放的時候是有登記的，這個您肯定知道的。每個地方每一戶都有獨一無二的編碼，一旦運作起來，裡頭的核心部分就相當於一個變相的訊號反。”唐解釋著。

所以如果他們把訊號發過去，只要家裡的冷凍膠囊是運作著的，就會把訊號自反回來。

“即便這樣，你們能接到的也只是一個反的訊號而已，沒有任何其他的容。”楚斯又道。

勒龐他們擺了擺手，“沒事，我們就只是看看，看到訊號就夠了。”

楚斯站起讓到了一邊，倚靠在作臺上，給他們幾個讓出了位置。

唐有些張地了手指，然後盯著螢幕在作臺上劈裡啪啦輸了一通指令，同時還不忘歇，“天眼？是天眼吧？勞駕幫個忙追蹤一下這個訊號。”

他們這些人沒法回家的年數一個比一個長，不是十幾年就是二十幾年，對自家冷凍膠囊的編碼卻瞭若指掌，顯然之前也沒在暗關注。

也許會趁著任務從家門前經過時，過窗子朝裡頭看上兩眼，也許會借著在橫穿街頭的機會，和某個家人朋友肩而過。

畢竟十幾二十年孑然一，不是常人能忍的。

“還有這個。”勒龐也跟著輸了兩串編碼。

接著是劉、喬爾、蓋伊。

訊號發出去並不是立刻能收到回應的，總得有個時間差。

幾個人大氣不敢，站在螢幕前一臉張，最忐忑的任務也不過如此了。

唐甚至還擔憂地說了一句：“我祖母年紀有點兒大，萬一……”

這話還沒說完，就聽叮的一聲響。

天眼用平靜的電子音道：“98163527收到訊號反。”

唐瞬間長出了一口氣，嘿嘿笑了一聲：“太好了。”

叮——

“81727846收到訊號反。”

“61637291收到訊號反。”

……

隨著接連幾個通知音響起，他們一個個都放鬆下來。好歹也是年許久的人了，興得跟騙到糖果的小鬼一樣，攘攘地嘿嘿樂著。

“那……我們回去了長。”劉最先跟楚斯打了一聲招呼，著後脖頸往設備室外面走。

然後是勒龐、唐、喬爾……

蓋伊出門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麼般，笑著回頭沖楚斯道：“對了長，你也可以試試給家裡發一條訊號。”

楚斯有一瞬間的恍神，手指隨意地撥著一個端線。

發什麼呢？發給誰呢？唯一能算他家人的那個人早就已經不在了。

他沒有人可以發，也沒有人會給回應。

楚斯蹙了蹙眉尖，抬眼看向他們幾人時面已經又恢復如常了，“我用不著。”

那幾個人均是一愣，腳步都頓在了原地，有些尷尬地看向楚斯。

他們對楚斯的了解說不，說多也不多，基本都停留在從訓練營那邊聽來的信息量。楚斯自己不是喜歡跟人談心的人，也不會無故跟人說起私事，所以他們不知道楚斯的世再正常不過。

幾人正一臉愧疚又尷尬地不知說什麼好，楚斯已經沖他們揮了揮手失笑道：“走吧，趕睡覺去，太吵了你們。”

“抱歉長……”蓋伊說完，看了他一眼，確認他臉上沒有什麼不悅之後，才和其他幾人一起繞過院子往各自的房間小門走。

設備室的門一關實，那些腳步和低語聲就被關在了外面，整個空間瞬間歸於安靜。

楚斯垂著眼，倚靠在臺邊沉默了很久。

叮——

“三分鐘未檢測到新訊號，訊號發口即將關閉。”

叮——

“倒數計時10秒，10——9——8——”

楚斯手指突然了，移到了數位按鍵區，一個鍵一個鍵地敲下了一串數字。

那串數位不是什麼冷凍膠囊的編碼，畢竟在蔣期還活著的年份裡，冷凍膠囊還沒有設計生產出來。那是蔣期作為一個軍部中將，個人專屬的輕型機甲的通訊碼。

他從機甲戰鬥部轉到研究部之後，機甲雖然沒有被收回，但是也沒再正經使用過，而是被他當做手環扣在了手腕上，還總忘記帶。

偏偏他出事的那天記得帶了，於是那個手環跟他一起被炸了灰燼。

楚斯在後來的機文檔裡看到了當時的視頻，真是……碎得徹徹底底。

那串通訊碼當年背下來也沒排上幾次用場，畢竟找蔣期完全可以用通訊。幾十年過去了，那串數字他居然還記得。

他自己都以為已經忘記了。

叮——

“收到新訊號，準備發。”

天眼的聲音再度出現時，楚斯已經重新坐回到了椅子裡，他盯著螢幕等了一會兒，直到五分鐘後，天眼再度開了口。

叮——

“沒有搜找到回音，是否繼續嘗試？”

楚斯抬眼道：“算了，別試了，就這樣吧。”

叮——

“您緒似乎很低落，聰明的天眼系統誠摯為您服務。”

楚斯失笑：“話太多是會被拆的。我有點困，閉眼歇一會兒，你監控盯著點，有況記得拉警報，越大聲越好。”

叮——

“收到指令。”

楚斯靠坐在椅子裡，閉上了眼睛。

結果老天大概就和他過不去，他迷迷糊糊還沒完全睡著的時候，一陣難熬的頭疼席捲而來，一一疼得他猛地皺起了眉。如果是頭疼也就罷了，偏偏連帶著胃也開始灼痛起來。

他睜開了眼，覺雙眼乾發熱。

楚斯：“……”喝了這麼多年營養劑沒過幾回副作用，偏偏這次發作了，真他媽的會挑時候。

八個小時的副作用時間，窩在這裡簡直自找折磨。

楚斯想不也想，鐵青著一張臉站起了，忍著痛朝臥室方向走。

穿過客廳走到床邊時，他已經頭重腳輕得很厲害了。

床上側躺的薩厄沒，大概還沒醒。楚斯顧不上太多，把他往裡頭推了一下，含混道：“薩厄，薩厄，你讓開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