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機甲損傷的側翼散落在扭曲的空間裡，神網劇烈波，失去平衡的機瘋狂地高速自轉，乃至於機甲自的平衡系統已經失靈。

獨眼鷹覺得自己那祖傳的二十三小對染都快給離心力甩出去了，接著，整個機充斥起濃稠的保護氣，獨眼鷹全被保護氣包裹住，聽覺與視覺相繼失真，他像個琥珀裡的蟲子一樣，一不地懸在半空，瞥見模模糊糊的林靜恆，忽然想：「他一個人的神力撐得住嗎？」

獨眼鷹聽過林上將的大名，可是鑑於林上將所有的功績都是悄無聲息的，沒打過諸如「誓死保衛首都星」之類的大戰役，獨眼鷹一直都對他懷有偏見，覺得林靜恆名不副實，完全是軍委的公關團隊挑了個長得最人模狗樣的小白臉，玩命包裝出來的一個形象。

什麼「一次侵十五臺機甲」，聽著是怪厲害的，但他的機甲可是湛盧。

大部分的星際海盜一見湛盧，都先三分，用聯盟最尖端的武去收拾一幫野路子造反派，輕而易舉不才應該是正常麼？只要不是酒囊飯袋，都應該做得到吧。

可這臺簡陋的小機甲畢竟不是湛盧，連自己的智能都沒有，防護系統又已經癱瘓，方才那重重的一擊與躍遷的巨大力全在林靜恆一個人上，他沒像零零一似的當場跪下，已經算很氣了。看在他們現在在一條船上的份上，獨眼鷹決定幫他一把。

獨眼鷹一抬手按在了機甲艙壁上，凝神滲機甲盪的神網，打算給他當一個志願的「副駕駛」。

方才遭到炮轟的神網比他想像得還要起伏不定，然而還沒等他理順，獨眼鷹的太就猛地一。

林靜恆：「滾出去！」

隨後，機甲的神網毫不客氣地把獨眼鷹當了侵者，直接撞了出去，獨眼鷹的腦袋好像被一鋼針穿了，炸裂似的疼痛讓他差點暈過去。

幾乎是與此同時，剛剛躍遷過一次的機甲還沒來得及抖落掉側翼的殘骸，林靜恆就不顧過熱警告，再次強行躍遷。

獨眼鷹的肺都快被出來了，而就在他與神網將斷未斷的時候，他餘瞥見了第二顆導彈，那枚導彈竟然就等在他們躍遷落點附近，燒著了黑暗似的撲面而來，險伶伶地與他們肩而過！

兩次躍遷，頃刻間幾乎將機甲能源耗乾，直到機甲再次落定，保護氣一下被走，獨眼鷹踉蹌著站穩，耳畔還在蜂鳴不止：「你……」

「我的機甲，是我的地盤，」林靜恆冷冷地說，「我的神網裡容不下第二個活，這回只是警告，再有下次，我就沒這麼溫了，你小心變植人。」

獨眼鷹從牙裡出一句話：「等落了地，我一定打你的頭。」

「可以，歡迎嘗試，」林靜恆一聳肩，「畢竟有夢想誰都了不起嘛。」

獨眼鷹：「……」

現在就想宰了他！

機甲裡因為過熱而產生的噪音漸漸平息下來，開始逐條報損傷和能量危機，重新定位坐標。

獨眼鷹想起方才那驚心魄的雙聯擊，忍不住又多：「我說，這機甲是你的吧？你剛來第八星系幾年，是干了什麼挖墳掘墓的事嗎，讓人這麼不依不饒的趕盡殺絕？」

這回，林靜恆直接把老波斯貓當了噪音污染源，沒聽見似的關了自己的耳朵，他凝神判斷了一下周圍況，略微調整航線，關閉力系統，讓機甲自由地沿著直線勻速行了出去。

被忽略的獨眼鷹氣結，覺這男人的格簡直是爛得沒治了，連背影都是找揍的形狀，怪不得聯盟軍委請了八百個公關，姓林的還是聲名狼藉。

獨眼鷹：「你耳背嗎？」

「剛才那是星際海盜。」這時，醫療室的防護門打開，陸必行坐著椅了出來。

他上幾骨折的地方上被明的氣泡包著，局部隔離出無菌環境，微型手械在他傷口中做自修復工作，無菌氣泡上還有修復進度條。

陸必行額角冷汗還沒幹，顯出幾分病氣，沖那四個在護理艙裡探頭探腦的學生招招手，他像個博館講解員似的開始現場科普：「新曆258年，你們幾個有的還沒出生，5月，為了紀念聯盟立，在第三星系外圍舉行『自由日』閱兵，儀仗隊途徑第二航道與第一航道界，遭到域外海盜襲，當時，海盜們用的就是這種技——簡單來說，就是預判到襲擊目標準備躍遷，立刻釋放一個躍遷干擾，使躍遷的機甲與原有目的地偏離，落在他們埋伏的攻擊區間。而剛剛完躍遷的機甲，無論是機甲本還是駕駛員，都很難承二次躍遷，心理上也是剛鬆一口氣，很多人甚至本沒反應過來就被導彈擊中了，非常慘烈，我記得當時襲擊儀仗隊的海盜……」

「凱萊親王。」林靜恆這回不聾了，「聯盟剛立的時候，星際海盜佔據第八星系，沒事就互相訌，換了五六個海盜政府，最後一個海盜政府把凱萊星定為首都，自稱『凱萊親王衛隊』——獨眼鷹，你在凱萊星起家，不至於這麼快就把他們忘了吧？」

獨眼鷹臉驀地變了。

陸必行背對著他，沒看見自己老爸的臉，只是覺得林靜恆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奇怪，那目沉甸甸的，像是有很多話要說，而陸必行略帶詢問地看回去時，對方又若無其事地開了視線，好像剛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陸必行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連忙地利用機艙上的反照了一下，覺自己這病男的形象整良好，就是腦袋上兩個無菌氣泡居然是對稱的，像頂著一對犄角，顯得頗為趣。

因為不便在手結束前把無菌氣泡擼下來，陸必行只好不聲地調整了一下坐姿，把氣泡的形狀扁了些，用頭髮擋住。

「咳，怎麼來時還好好的，回去偏偏上了星盜？」陸必行被林靜恆的目看得有點不自在，蹭了蹭鼻子，沒話找話地干笑了一聲，「不會是被我的霉運連累了吧？」

他還不知道星際海盜已經炸了沃托，林靜恆和獨眼鷹對視一眼，臉各有各的凝重，都沒吭聲。

鬥問：「校長，為什麼機甲很難二次躍遷？」

「首先，躍遷會引起神網震盪，駕駛員與機甲的神鏈接經常會在這個過程中斷開，」陸必行手腕上的手結束，微型手刀自飛回無菌氣泡，在微創傷口上噴了一層癒合劑，從他手腕間落飛走了，陸必行輕輕活了一下手腕，一指零零一，「看他，你們就知道神鏈接非自主斷開的傷害了。」

四個學生看完零零一，又齊刷刷的把目投在林靜恆上，大概知道以後考試之前要拿著誰的照片拜了。

「其次，躍遷會引起機甲過熱，而且非常消耗能量，你們看，方才剩餘電量是50%，兩次躍遷後，就只剩下不到10%了。」陸必行拉開了機甲上的星際坐標圖，抬頭看了看林靜恆，問，「我可以用一點權限嗎？」

林靜恆沒說什麼，隨後，方才直接把獨眼鷹出去的機甲神網就像溫和的藤蔓，主把「副駕駛」的位置讓給了陸必行，把他納到神網中。

陸必行一揮手，機甲四周封的艙門頓時變了明的，讓裡面的人可以用眼看見週遭的茫茫宇宙。

幾個學生第一反應是暈，因為橢圓的機甲在自轉，機甲上有一定的調節設備，只要不是突然轉一個加速陀螺，人在其中不大能覺到旋轉，可是親眼往外一看，就十分不適了。

隨後是恐懼。

因為四周沒有源、沒有天、也沒有人煙。

他們像幾隻在枯葉上的小螞蟻，在浩瀚大海中隨波逐流。

而宇宙帶來的無邊無際，比大海更要恐怖千萬倍。

他們看不見航線，看不見目的地，時間和空間以一種有悖常識的方式捲曲著，沉浸在其中的脆弱生命簡直不敢細想自己的境遇，稍微一念頭就是一陣骨悚然，下意識地想抓住點什麼。

去的時候，幾個學生是一路暈過去的，並沒有什麼覺，直到這時，熊孩子們才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紛紛要求陸必行趕把圖景關上。

「這有什麼，機甲駕駛員在和機甲神網相連的時候，都是要時刻關注外界的。當然，比眼看得還要更遠一點，因為要預判突發況。你們這就不了了，以後怎麼上作課？」陸必行達到了教育目的，關閉了圖景，十分自覺地撤出機甲神網，同時，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林靜恆，林靜恆正背對著他，一不茍地低頭校正航線。

但不知為什麼，陸必行總覺得方才在神網裡，有一道視線鎖定了他。

第一次是可以忽略的意外，這次又是什麼？

陸必行膝蓋上的無菌氣泡也飛走了，他試著站了起來，恢復良好，後背上卻莫名冒出一層熱汗，心想：「我是不是有點自作多？」

幾個到教育的學生沒發現校長在走神，戰戰兢兢地在他邊作一團，懷特不敢說話，鬥已經不想再報機甲作繫了，膽子最大的薄荷則直接表示：「幸虧我只打算學設計——陸總，我們什麼時候能到北京星？」

懷特弱弱地問：「陸總，沒電了，我們怎麼回家？」

他一句話，激起了人在閉環境中對生存資源短缺的恐懼——氧氣夠嗎？食和飲用水夠嗎？徹底沒電了會怎麼樣？機甲還能保持現在的狀態嗎？

要知道氣、空氣質量、甚至天引力，對於脆弱的人類來說都是致命的。

而就以他們幾個人的素質，不說別的，一旦機甲裡的人工重力失靈，連失重都能要了他們的命。

「這種況下，就只能看駕駛員的本事了。」陸必行說，「如果能不引力影響，機甲勻速運幾乎不消耗能源，所以有經驗的駕駛員會迅速判斷出補給地點，規劃一條最節省能源的路，還得最大限度地避開引力源，這在機甲作中，做『桌球作』，是不是像打檯球一樣有趣？」

他四個嚇破膽的學生誰也沒覺出有趣在哪。

「航道已經校準完畢，附近有一個廢棄的空中補給站，正好在第八星系的走私航道上，過去運氣好了。」林靜恆突然開了口，四個幾乎沒聽過「四哥」主話的學生一起驚訝地看著他，林靜恆頓了頓，清了清嗓子，又彷彿為了安他們似的，補充了一句，「一般這種名義上的廢站，都有人給走私客提供非法服務的，放心好了，預計航程一個半小時。」

這回不學生，連獨眼鷹在陸必行，全都在他的和悅下驚詫了。

獨眼鷹一挑眉：「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林靜恆當他不存在，兀自走到航道路線圖前，沉機甲神網。

湛盧方才告訴他：「局部掃瞄已經完。」

力系統開到最小，神網沉寂了下去，林靜恆預到了什麼，頭輕輕了一下，半晌沒吭聲。

「先生？」

「……唔，說吧。」

「我突破了保護裝置，取得了陸校長腦部的基因樣本，經檢測，陸信將軍基因型符合作為陸校長的傳基因條件，親權概率高過檢測指標，陸信將軍的基因型符合作為其親生父親的……」

林靜恆突然覺得呼吸很困難，與機甲的神鏈接劇烈地震了一下，他的一不地背對著眾人，起伏的神波獨自消化在漫無邊際的茫茫宇宙中。

在沒有的地方攪起了孤獨的驚濤駭浪。

像一場不聲的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