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那揪痛真是來得措手不及，饒是夏川這種忍耐力很高的人在那瞬間也沒法讓自己穩力地站著，而是一個踉蹌栽進了淺河裡，嗆了滿口的水，便半跪在了泥中，在不大的河裡攪起了很大的靜。

不過這次嗆水並沒有持續多久，他只覺得自己膝蓋剛到水底的泥，又被人架著胳膊從水中撈了出來。

支撐他的那力道又大又穩，好像他這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輕得不占分量似的。

夏川連睜眼都不用便知道將他撈出水的人是深藍。只是他腳的筋已經揪了一團，而且那揪痛勁兒正順著一路往上蔓延，很快便連同心臟都揪痛起來。

夏川閉著眼眉頭蹙，痛得幾乎蒸出了一冷汗。也顧不上其他，只把深藍當做救命稻草一般，熬著這痛勁，等它緩過去。

恍惚間，他覺自己腳踝被人住，有極大的力道幫他著小的筋，了好一會兒，之後又移到他的背後，著他背心的幾個點。

這麼了一會兒，那揪痛總算慢慢變輕，而後漸漸消失，蔓延了全的麻也隨之一點點變淡，最終恢復了正常。

夏川瞇著眼如釋重負地輕輕歎了口氣，一直繃著的總算放鬆了下來。

結果這一放鬆，原本放在疼痛上的注意力總算被正常分配到了各個，夏川這才覺得有點尷尬——

剛才痛極被深藍從河裡撈起來的時候，他在痙攣間只想找個借力點，現在意識清楚了再一看，他居然整個人都攀在深藍上，而深藍的兩手則穿過了他的腋下，近乎以一種摟抱的姿勢一下一下有規律地按著他的後背。

這本其實倒還好，問題是他剛才在洗澡……

沒有哪個正常人會穿著服洗澡，所以……

cosplay了二十大幾年冰山的夏川頭一回覺得自己簡直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尷尬得無以復加。

他繃著一張面無表的臉，一聲不吭地從深藍上下來，重新落回水裡。在腳底到泥的那瞬間，他才想起剛才吃的虧，正要抬腳趕離開這裡，就被深藍按住了肩道：“行了別跑，我在水裡它們不敢頭。”

夏川：“……”

至此，他才反應過來深藍之前說的晚上洗澡有危險，八就是指夏川剛才到的這種事。

“剛才咬我的那是什麼？”夏川黑著臉問道。

“夜行蟲吧。”深藍答道，想想又補充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它們應該被怎麼稱呼。”

夏川問：“你說的危險就是它？”

深藍點頭：“對。”

夏川無語片刻：“那你怎麼不直接跟我說？”

“你說我在就行了，我想想覺得很有道理，就不提了。”深藍覺得自己理由充分。

夏川：“……”這要換鄧尼斯保證會欠問一句霸主你腦子真的不缺件兒麼霸主？！

夏川拿他沒轍，這麼兩句一扯，剛才那點尷尬也被掃得一乾二淨。

在這種第一次面就不著寸縷的“野人”面前尷尬個鬼，腦回路本不在一條線上。

夏川沖他揮了揮手，讓他站到水草後面一點，畢竟被人盯著將服撈起來穿上依舊不自在的，尤其深藍看人的時候目一轉不轉，顯得特別認真。

“這種……夜行蟲？毒大麼？”夏川速度倒很快，三下五除二就穿好服渡著水朝深藍走過來。

“其實沒什麼影響，就是剛咬完有點麻，跟蚊子叮一下沒什麼區別，我之前跟你說危險主要怕你腳麻溺水。”深藍邊說，邊撥開水草朝岸邊走過去。

夏川跟在他後，聽了這話一臉麻木，道：“你別告訴我你是以滄龍的形態被它們咬的……”

深藍點頭：“對啊。”

你一個三十多噸皮糙厚的牲口，再多毒素進了走一圈也可以忽略不計了吧？！

夏川覺得再跟這貨多說一句話都容易折壽，沒都想嘔點出來吐兩口，於是乾脆閉，再不開口了。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火堆旁的時候，鄧尼斯已經摟著他的萬用示波睡得人事不省了，林頓教授也腦袋一點一點地低低打著鼾。用來烤的幾個火堆被他們蓋滅了幾堆，只剩下其中兩個。

夏川帶著一*的水，靠著另一堆火坐下，烤著上的。又順手輕輕地把那萬用示波從鄧尼斯懷裡出來，小心地放進那個黑包裡，用防水袋包好，拉上了拉鍊。

等他做完這些重新坐直的時候，就發現深藍也已經坐在了他旁邊的一片影裡，相對其他幾人來說，離火堆的距離要稍遠一些。一旦靜下來，之前深藍說的話便又進了他的腦海裡。

既然他本不打算離開這裡，跟著夏川他們單純是因為覺得新鮮好奇之類的緣故，那麼他究竟會跟到什麼時候？是過完今夜，還是明晚之前，或者在看到下一片海的時候，又或者一直到他們安然地離開這個古怪的世界？

夏川倚著樹幹堆，看著跳的橙紅火焰，腦中不斷翻滾著這些問題，他想開口問問深藍，卻覺得困意漸深，也不知是不是那夜行蟲的毒影響，前所未有的疲倦席捲上來，很快便淹沒了他的意識。

好在深藍還在，這一晚還沒離開，所以他還可以相對安心地睡一會兒……

大概是在淺河裡又有了類似溺水的經歷，那個重複而悉的夢境再次來臨。向之前的幾次一樣，他又夢見了一片漆黑幽深的海水，他站在海面上，腳踩著開的水波，冰冷的水汽撲著他的臉和脖頸，讓人忍不住起了一陣皮疙瘩。

他冰冷冰冷的，心臟卻好像比的溫度還要低。

在心臟一陣收的時候，腳下的海水裡，幾個蒼白而模糊的人臉從海底慢慢浮上來，一點點接近水面，他可以看到他們影深刻的眼窩，青紫的……卻怎麼也看不清他們的樣貌。

和往常幾次一樣，那些人臉在即將靠近水面的時候，又忽地消失不見了，好像化了海裡的一捧浪沫……

夏川在那一瞬間驚醒，猛地睜開雙眼——

眼前逐漸變得清晰的，是一簇跳的橙紅火。它旁邊不遠的另一簇此時已經徹底熄了，只留下了一堆焦黑的木枝和灰燼。在他旁，鄧尼斯和林頓教授依舊靠著木堆沉沉睡著，暫時還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夜也依舊深沉。

因為沒有計時工，所以本看不出現在是半夜還是淩晨，是不是快天亮了。

他怔愣了片刻，才發覺似乎了點什麼——

不對！深藍呢？

夏川猛地坐直，他上原本*的此時已經被火烘乾了，不再黏在上，也沒了附加的水的重量，所以行變得靈敏得多。他很快便站起繞著木堆轉了一圈，卻並沒有發現深藍的影。

“難道去河裡泡著了？”他想起深藍並不喜歡烤火，也不太習慣在岸上呆太久的時間，便猜測著朝淺河那邊走去。

他繞過那片草叢和灌木，走到淺河的另一面，終於在夜中找到了那個廓有些模糊的高大影，頓時舒了一口氣，而後又恍然覺得自己好像比想像的更在意深藍的離開，或許是因為有這個人在確實能安心許多緣故吧……

夏川搖了搖頭，把這些雜七雜八的想法都趕了出去，而後朝深藍走過去，邊走邊道：“你怎麼站在這裡？”

他站的地方離河大約有十來米，既不像是來泡水的，又不像是要沿原路回海裡，只是站在那邊仰頭看著天，也不知道在發什麼呆。

他這話音剛落，深藍猛地轉過臉來，那一瞬間，夏川在他那雙深藍的眸子裡看到了一十分陌生的緒。

似乎是煩躁和……不安？

夏川只覺得自己一定是還沒睡醒出現幻覺了，強大到深藍這個地步的，居然會有事讓他覺得煩躁不安？開玩笑呢吧！

可是夏川眨了眨眼再看過去，卻發現，他好像真的沒有看錯……深藍的眼中真的有一煩躁不安的緒。他回頭看了眼夏川，然後又抬頭看了看夜空，低聲道：“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很煩躁，沒來由的……”

夏川皺眉：“你在產生這種緒前看到了什麼？或者聽到了什麼？”

“沒有。”深藍搖了搖頭，說著他又擺了擺手，沖夏川道：“走吧，回火堆那邊，總覺得要出事。”

他往回走的步子大而急，和他平日裡的表現很不一樣，夏川站在原地皺眉看了幾眼之後，終於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於是轉的兩人都沒有看到，在他們背後的天邊，有一點亮劃了過去，在夜空裡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而後很快便被夜重新吞沒了……

夏川跟著深藍剛走到火堆邊，突然聽得遠傳來一聲吼。那聲音就像是按下了某個開始按鈕似的，接著，一聲接一聲不同音調的聲紛紛響了起來，有的尖亮，有的淒厲，有的渾厚……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聽起來都飽含著深重的煩躁和不安。

他詫異地想循聲過去，卻發現那聲音不只來自於一個地方，不過主要集中在他們剛離開的那片林，以及整個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