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道閃電落下，直接劈到了異控局總部大樓裡那棵大樹上，火球轟然落下，火警響作一團。地板上迎賓的金龍給嚇得遊到了牆角，大壁虎似的趴在牆上一不。

接著，雷聲才來，大廳裡先是沉悶的「隆隆聲」，突然震耳聾地炸開，四壁抖，像一聲抑許久的怒吼。

「什麼況？」

「總部大樓外面的防護陣溜號了嗎？」

「等等，你們快看那！那是……那是什麼？」

只見一面被雷炸得焦糊的牆上，濃稠如的字跡緩緩地流了下來，迅速朝四面八方蔓延。

不知道是誰喃喃地說了一句：「祭文……」

「可是最後一個祭品沒死啊，我們不是及時擊斃嫌疑人了嗎？那個沉祭不應該被打斷了嗎！」

「別管不了，這祭文為什麼會出現在總部大樓裡？」

「肖主任，各地分局都在彙報類似的況！哎……王博士，危險等級沒評估呢，你別湊過去！」

古籍修復科的王博士一步一挪地走到牆底下，轉過頭來看向肖征，本來就又大又凸出的眼球給花鏡放大得有些駭人，他啞聲說：「這是標記啊！」

「什麼？」

「標記，肖主任，沉祭功了！施咒者用千人活牲召喚出了傳說中的『魔神』，魔神必須履約，還他一千條命才能自由，每個能看到這祭文的人，都是屠殺的目標啊！」

肖征愣了一瞬，隨即掉頭跑回會議室：「宣璣！」

漆黑的廣袖從宣璣臉側下去，那袖子上佈滿了沉祭文，腐爛的腥氣與那暖融融的香混在一起，無端生出了說不出的頹靡與淒厲。

電石火間，宣璣心裡閃過無數念頭——為什麼？為什麼沉祭還是功了？

除非那個小鬍子領隊本不是什麼施咒者！

對了，那幾個驢友是在赤淵變異樹暴之後闖進大峽谷的，盛靈淵親自把他們從赤淵裡撈出來，他見過那個小鬍子！

如果小鬍子是施咒者，如果他夠聰明，在契約沒有立之前，一定會跟召喚出來的魔頭保持安全距離——因為誰也不知道會召出個什麼東西，魔頭這玩意向來喜怒無常，契約沒，起床氣發作，宰了施咒人也不是不可能。

還有那個被鏡花水月蝶染的男孩，為什麼他的被蝴蝶占了，卻能用祭文求救？直接喊出來不行嗎？寫字不行嗎？

退一萬步說，就算出於某種他們不明白的原理，為祭品後，那男孩既不能控制自己的大喊大，也不能自由地寫字，只能用祭文和外界流——那他為什麼會選擇在自己的日記本上寫求救資訊？

日記不是只給自己看的東西嗎，寫在那玩意上，還求個屁的救？

有人在一步一步的誤導他們！

假如沒有人知道沉祭的事，施咒者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完千人活祭，而一旦不幸打草驚蛇，被異控局事先發現，外勤們在資訊不足的況下，一定會先試著搜索祭文符號，一腳踩進那人佈置的陷阱——那倒楣孩子就是一道防火牆，把他們引向錯誤的嫌疑人。

小鬍子本人才是最後一個祭品！

這看熱鬧的魔頭也早知道他們被誤導了！

施咒者需要保證小鬍子正好死在子夜之的時間點上，因此當時一定在抓捕現場，近距離接到目標……

這個人的特能非常特別，可以讓別人……甚至被鏡花水月蝶染的活死人乖乖聽話，按事先編好的劇本演。

宣璣突然明白，他方才聽見平倩如那句話之後，是哪裡覺得不對勁了——善後科的三個人都是跟著他出來的，當事不對、醫院裡的分局外勤們各種兵荒馬的時候，每個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跟自己的直屬上司，等待指示。

這是自然而然的反應。

胖丫頭一直茍在門口，連嚇得要死的老羅都在樓下轉圈待命，可是有一個人為什麼一直沒出現？

明知道他們這次的任務重點是這個盛靈淵，到了醫院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立刻就投到了「張」的工作裡，之後自作主張護送那幾個「驢友」轉移，走之前都沒過來跟新上司打聲招呼，稍微懂事一點的實習生也不會這樣。

那是因為怕和盛靈淵提前面，會出馬腳！

畢、春、生！

盛靈淵扶穩宣璣，手掌在他眉心輕拍了一下：「怪可憐的，今天放過你，小妖，別礙我的事。」

「那恐怕……」宣璣抬起眼，說話間，兩道火刺破寒霜，火焰毒蛇似的，一上一下，纏住了盛靈淵沒來得及回的手腕和腳踝，盛靈淵行一滯，而宣璣重劍已經在手！

下一刻，那重劍挾著灼眼的火，呼嘯著斬向那魔頭。

宣璣的肢語言陡然一變——這個「筋疲力盡」、「站都站不起來」、「寄人籬下的未年小孤妖」蜷的腰背驟然舒展，瞳孔鍍了一圈火焰的，裹在他上的冰霜直接汽化。

宣璣眉心出了一個圖騰似的鮮紅紋路，他沉聲說：「不太合適。」

那重劍摧枯拉朽一般，直接穿了魔頭那佈滿了祭文的袖子。執劍的男人哪還有方才被凍鵪鶉的狼狽相！

黑雲中一道驚天地的閃電劈開了濃霧，幾乎照亮了半邊的天，盛靈淵猝不及防，倉促間只得用雙手夾住重劍——他兩袖的沉祭文彷彿到了天敵似的，飛快地消散，出袍袖的底來。

宣璣將重劍猛地往下一，醫院休息室的地板倏地裂開，連魔頭再石板一起砸了下去，摔到了一樓門診大廳裡。

「南明守火人第三十六代族長，不是流落人間的小妖寶寶，」宣璣借著下之力將重劍往前了兩寸，火幾乎掃到盛靈淵的臉上，他壞笑了一聲，「隊友不靠譜，我習慣多留個心眼，兵不厭詐啦，前輩。」

「呲啦」一聲，那重劍竟微微灼傷了盛靈淵水火不侵的雙手。

盛靈淵臉上沉靜的溫潤裂開，出鷙的底：「放肆！」

盛靈淵兩袖間驟然騰起黑霧，在半空中凝出了一個頭，咆哮一聲，一口朝宣璣咬了下來。

這個節骨眼上，宣璣卻不肯棄劍閃避，他手心的烈火暴漲了一掌來寬，看也不看頭頂的獠牙，重劍直指盛靈淵咽。

沉祭已，局面失控，只有……直接斬了它召喚出來的魔頭。

這回誰也沒有手下留，兩人彷彿在賭誰先宰了誰，殺機凜冽的黑霧已經掃到了宣璣的頭髮，宣璣的重劍到了魔頭的領口。

可就在這時，宣璣左手上形的戒指突然現了形，不等他看清，紅一閃，那起了幾道裂紋的寶石突然炸開，無數崩裂的碎片噴出，同時刮破了兩個人的手。

宣璣只覺得口一陣尖銳的疼痛，好像被看不見的利刃穿心而過，他連哼都沒哼出一聲，手腳力，差點暈過去——這回是真跪了，沒有一點表演分。

與此同時，黑霧凝出的頭也痛苦地嚎一聲，在空中被打散，盛靈淵連退了五六步，掌心不知被什麼燒出了一片焦黑。

一時間，他倆一站一跪，誰也沒吭聲。同時覺到了兩人之間又無法違拗的聯繫。

這是……什麼？

好一會，盛靈淵才意味不明地按住了自己抖不休的傷手，抬起袖子掩住了一聲咳嗽，臉上的越發稀缺。

他深深地看了宣璣一眼，縱從後的視窗掠出，人影一閃，已經不見了蹤跡。

宣璣半個都疼麻了，撐著重劍，三次沒站起來，左手上的聖火戒指碎得就剩個托。

「什麼況？招來個什麼東西？我們家祖上的債主嗎？」 他又狼狽又莫名其妙，有生以來，向來是他坑別人，萬萬沒想到，這回居然栽在了自家「聖」手裡。

這上哪維權去？

「宣主任！」這時，後傳來「嚶」的一聲，老羅從取藥的碎玻璃後面出個頭來，先戰戰兢兢地往四下看了一眼，確定魔頭真走了，這才四腳並用地爬了出來。

這會他四肢掛滿了冒出來的綠蘿葉，跟個後現代風的盆景似的小跑過來，扶起宣璣。

「畢春生在哪？」宣璣一把抓住他，了幾口氣，「他們那個安置點在哪？給我導航個位置，快！」

「哦……哦。」老羅連忙翻出手機，用導航搜到安置點位置，「那我這就調一輛車？」

「來不及了。」宣璣一把搶過他的手機，手一抓，導航上規劃路線的地圖被他「抓」到了半空中，宣璣提起重劍，在半空中飛快地畫了什麼。

老羅「嗷」一嗓子：「媽耶，著火了！」

下一刻，他被宣璣帶了出去，周圍飛快地閃過無數街區，老羅地抓著宣璣的胳膊，聽見手機導航發出快進磁帶一樣的聲音，整個人被一團火球滾著，在極度驚恐中腦子一片空白，竟都忘了尖。

下一刻，手機導航終於發出了人聲：「……已到達您的目的地，持續為您導航。」

老羅兩眼一翻，又過去了。

此時，安置點的外勤們剛剛擊斃小鬍子，還買來得及收拾現場，就見當空一團火球沖了過來，嚇得連忙嚴陣以待。

宣璣一手提著重劍，一手提著老羅，從火中大步走出來。

「總局善後科負責人。」宣璣揮開火星，把老羅和自己的工作證一起扔給在場的負責人，「畢春生呢？」

「哦，您放心，畢大姐沒事，剛才……哎，人呢？」

畢春生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我放心個屁！」宣璣抬手彈出一枚鋼鏰，那幣手而出的瞬間就變了一個小火，順著地面滾了出去，火所經，在石頭地面上燒出了一片沉祭文。

他只來得及撂下一句「逮捕畢春生」，人已經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