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赫四平八穩地行駛在路上，厚厚的隔音擋板將車分割了兩塊全然隔絕的區域，前座的司機聽不到後座傳來的任何聲音，也看不見此刻寬敞的後座，兩個纏在一起的影。

“你特麼給我放開！”黎突襲不反而制於他，氣得想咬人。

“黎先生的脾氣實在不太好，這樣下去我們很難合作。”段明煬鬆開了他的頭髮，五指的髮間，將他的頭往座椅上用力一按，接著卻輕輕了，像是在炸的小貓。

“想讓你學乖一點而已。”

“偏不巧，我這人只會裝乖，不會學乖。”黎的側臉著真皮座椅，髮散在額前，氣息不穩，偏要強，“這一點，段總你不是最清楚了嗎？”

“看來黎先生還不太明白自己的境。”段明煬撥開了他額頭的散發，俯下-，近距離直視著他的雙眸，目冷銳。

“你以為，自己還是呼風喚雨的黎家大爺？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你爸獄，你爺爺年事已高，你黎家現在只是靠著以前積累的一點資產、和你賺的那點微薄收維持虛名？”

“當初要不是你去做了演員，構不威脅，你以為其他對你家虎視眈眈的人會那麼輕易放過你？”

“眼下你爸快要出獄，那些忌憚你爸東山再起的人已經開始蠢蠢，你要是還這麼囂張任，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黎瞇眼：“那請問那些人裡，包不包括段總你呢？”

“如果包括我，我還會跟你說這些嗎？”

“那可未必，說不定是賊喊捉賊呢？”

“你非要這麼懷疑我的話，可以，你去找段家另一位爺合作試試，看他會不會理你。”

段明煬鬆開了對他的制，退回原位，又恢復了一派正襟危坐的姿態：“黎先生，別怪我話說得難聽，你在那些把你當做魚的人眼裡，是沒有談判權的。我與你合作，也不是因為沒有其他更合適的人選。”

黎坐起，甩了甩酸痛的手腕：“你總不會是因為念及我們的舊吧？”

“如果我說是呢？”

“那麻煩你下次找個可信度高一點的理由。”

段明煬低著頭，有意無意地轉了轉自己手上的戒指：“這可難為我了，在黎先生眼裡，我說什麼都不可信吧？”

“你知道就好。”

“彼此彼此。”段明煬垂著眼簾，看不清緒，“黎先生的話，我也不會再信了。所以你看，我們之間，本沒有信任，又談何欺騙？”

黎琢磨了會兒：“說得還有道理，那你到底為什麼跟我合作？”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段家那父子倆想摧毀的東西，我偏要保護，這個理由怎麼樣？”

黎審視他幾秒，終於笑了：“這就很像真話了。段總了不起，能屈能，當年為了名利地位依附段家，臥薪嚐膽這麼些年，現在得了勢又要忘恩負義地報復自己親哥親爹，可怕可怕。”

段明煬沒被一個個貶義詞惹惱，相當自然地手，拉過他的手腕，替他輕輕發紅的地方：“知道我可怕，以後就乖一點。”

黎僵住。

他自認變臉的速度已經夠令人瞠目結舌，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手腕上的親昵帶來陣陣麻，他想回來，可又轉念一想，段明煬這麼沒臉沒皮，自己怎麼能慫？於是乾脆大大方方地把另只手也了過去。

“這只也疼，要。”

段明煬看了他一眼，眼底似有無語，但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兩隻手腕都被對方托著，落溫熱寬厚的掌心，按的力度恰到好。他們兩個此刻挨得極近，姿態親，宛如從未有過矛盾的。

仿佛剛剛破口大駡髒話的不是他黎，狠心把手腕勒出紅痕的也不是他段明煬。

這算不算是打完掌再給顆糖吃？黎漫不著調地想著。

難怪林澄會對段明煬那般死心塌地，看寵人這部分的話，段明煬確實稱得上是個會玩的金主。

“黎先生。”段明煬低聲喚他，分明是個疏離的稱呼，卻因距離的拉近而染上了幾分曖昧。

黎抬眼看他近在咫尺的臉，被那雙深邃的眼一盯，不由自主地降低了音量：“什麼事？”

“聽說你在調查楊婧。”

“……”

曖昧氣息然無存。

這個聽說，到底是聽誰說的，不用問也知道。

“是啊，我懷疑傍上了你哥，才拿到宣傳大使的名號。”

“最近確實跟段興燁走得很近，不過我目前還無從下手考證。”

黎：“給我吧，你給了我代言人的位置，我總該給你辦點實事、禮尚往來一下了。後天有場品牌方舉辦的公關活，我和都會去，到時候探探的口風，段總要不要也來湊湊熱鬧？”

“後天我要出席華曲獎的典禮。”

“喲，段總還真想發展娛樂產業？”黎調侃，“還是說你的哪位小人是歌手？想給他黑個獎？”

“黎先生隨意揣測，總之我去不了，你萬事當心。”

“放心，我也就在您這兒一再吃虧，別人要來找我麻煩，先得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我看你先該掂量下自己。”

段明煬這句話的語氣似乎頗為無奈，還莫名夾雜著點兒若有似無的寵溺，聽得黎微怔，一時竟分不清是嘲諷還是關心。

這時，車平穩地停下了，段明煬鬆開了他的手腕。

上面的一圈紅痕已然消失不見，看來方才也沒有勒得多狠，起碼沒留下淤痕。

保鏢下車替他打開了車門，停靠地正是他家門前。

段明煬好整以暇地做了個請的手勢：“黎先生，靜候佳音。”

黎回以微笑：“段總，拭目以待。”

邁赫揚長而去，漆黑的夜之中，頃刻間銷聲匿跡。

黎迎著風站在家門口，長髮被吹得淩打結也全然不顧，直到手腕上的溫度逐漸退卻，趨於麻木，才轉進了家門。

兩天后的品牌活，在市中心的大型展館舉辦。

說是公關，其實更像是一場宣傳。有別於通常的走秀，這次所有的新款以及經典款都展示在玻璃陳列櫃中，還增設了品牌故事電影、理念宣講等諸多形式富的環節。

除了國的唯一代言人黎和幾位掛名號的宣傳大使之外，品牌方還邀請了一眾知名時尚達人和，看來是想進一步開拓國市場。

黎自然是全場最矚目、咖位最高的明星，一大半都追著他拍，一群連名字都沒聽過的陌生網紅腆著臉要和他合影。

他煩不勝煩，掛著營業微笑把自家助理往前一推，有那敦實的形擋著，誰也近不了。

鄧小助理哭無淚：“哥，我快被扁了。”

“正好，助你減。”

黎靠著這塊擋箭牌在人群之中殺出了重圍，趁外場的們還沒追過來，趕逃進了展館場。

場裡陳列著更為高級的珠寶類展品，每件都價值不菲，隨便一道燈打下來都能閃瞎眼睛，鄧良看得嘖嘖稱奇，靠得太近差點到警戒線，黎提醒了他幾句，沒再管他，徑直朝更裡邊的貴賓展廳走。

諾大的貴賓廳佈置了暗夜之，頂上點綴著繁如星燦若鑽石的小燈，神而華貴，只有寥寥十幾位品牌摯友能夠有幸進去參觀。

黎晃悠了一圈，在一項鍊展品前定位到了目標人。

“這條項鍊是二十年前秀場上的展品了，當時是世界第一超模佩戴的，很有收藏價值。”

他朝對方璨然一笑：“楊小姐眼不錯。”

正在欣賞展品的楊婧愣了愣，有點寵若驚：“黎先生……”

“啊，楊小姐原來認得我？那就省去自我介紹了。一直久仰你名，總算見上一面了。”

黎彎著眼，角勾起的弧度能把人的三魂七魄勾走大半。

楊婧被他這麼盯著，臉上立刻浮現出了一層薄紅。

俊的男明星往往剛出道時最清爽迷人，越知自己值高，行為反而容易越油膩。可黎不一樣，他的俊從一開始進公眾視野時，就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樣濃郁膩人。

不沾上則已，一旦沾上，只會越品味越深陷沉淪，再也無法從這巧克力沼澤中而出。

他深知自己貌，就是他的武，助他大殺四方、為常人所不能為。

楊婧含帶怯：“黎先生太客氣了，誰會不認得你啊？倒是我，終於見到你真人了。前陣子你和珊珊的那部劇，我可是追著看完了。”

黎詫異：“這不巧了嗎，你上個月那部民國劇，我也追著看完了。楊小姐的八姨太可太漂亮了。”

楊婧掩笑，褪去了幾分矜持：“哥原來也會追劇啊？我還以為你很高冷不食人間煙火呢。”

“我也是偶爾看到了預告，覺得不錯才去追的，平時確實很追劇，連我自己演的都不怎麼看。”

黎討足了歡心，話題一轉：“所以這次能和風華絕代的八姨太一起代言這個品牌，榮幸之至，早就想找個機會跟你認識一下，剛剛逛著逛著恰好看到你，一時衝就來搭話了，現在想想好像有些唐突，抱歉抱歉。”

“哥哪兒的話，明明是我的榮幸才對，你是正兒八經的全球代言人，我只是宣傳大使而已。”

“沒多大區別，反正都是品牌的門面。選你選我，無非就是看中了咱們的值嘛。”

“哈哈……有點道理。”

黎沒錯過眼中稍縱即逝的一尷尬，向前走了一步，低了幾分音量：“對了，負責人剛告訴我，之後要拍攝國的廣，讓我想想有沒有合適的星可以搭檔，要選四五個，楊小姐如果願意的話，我可以推薦你。”

楊婧有些驚喜：“我嗎？”

宣傳大使無非就是線下站月臺，線上發發廣告，但如果能進投放全國的平面廣告，地位就完全不一樣了。

“嗯，你是宣傳大使，咱們水不流外人田嘛。而且珊珊也來，你是的朋友，我邀請你，肯定高興。”

黎這話說得滴水不，暗含曖昧。

楊婧果然誤解了：“哇，你和珊珊……？之前看你倆私下吃飯的八卦，我還以為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但黎故意含混不清地引導往那方面想：“我倆關係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哈哈，既然這樣，那我就跟著撿便宜了。哥你賣我這麼大個人，我可怎麼還啊？”

“還什麼呀，只要以後我跟珊珊鬧矛盾的時候，你能幫著勸幾句，就算幫我大忙啦。”

至於到底會不會有矛盾，又是什麼樣的矛盾，就任由想像了。

楊婧徹底打消了殘存的疑慮，笑道：“那我就先謝謝哥了。”

“不客氣。”黎適時拉開了距離，得而紳士，接著卻眨了眨眼，有些俏皮地說，“今天的活差不多快結束了，我打算先溜了，楊小姐呢？”

“啊？還可以提前走嗎？”

“負責人說累的話可以先離開，反正後面也不需要我們出場了，沒事的，你也要走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吃頓飯。”

楊婧遲疑了：“可我之後有約……”

“那就不打擾了，下次有機會再約吧。”黎很大度地說，繼而又說，“不過這倒是稀奇。”

楊婧：“稀奇什麼？”

黎笑了笑：“不是我自啊，可我一般約別人，別人哪怕有約了也會推掉，選擇跟我出去。不知道是誰魅力這麼大，能讓楊小姐忍心拒絕我？是我認識的人嗎？”

“不認識吧。”楊婧忽然想起什麼，“哎不對，你可能真認識。”

黎立刻豎起耳朵：“誰啊？”

“就是收購你們公司的——”

“黎先生。”

“啊！”楊婧嚇得驚了一聲。

不怪，這道突如其來的聲音幾乎就在耳邊炸響，如同鬼魅，連黎都一瞬間頭皮發麻，迅速轉頭朝這突如其來的聲源看去：

一個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後，著高定奢華黑西裝，形拔，氣質矜貴，約三十出頭的模樣，英俊的眉目間出幾分溫文爾雅的書卷氣，此刻正瞇著眼笑看他們。

分明是個和煦如春風的笑容，黎卻仿佛被迎面潑了一盆冰涼刺骨的冰水，從頭皮涼到腳底。

，段興燁怎麼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