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只僵持了一秒，黎立刻回神，皮笑不笑地回了句：“你好。”

他對著段明煬還能科打諢幾句，但對著段興燁，半分調侃的興趣都沒有。

平心而論，從外表來看，段興燁確實比他弟弟溫和友善多了。不管是出現在報紙雜誌上，還是晚宴活上，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角常年噙著笑，並且場面話說得極為漂亮，在商界可謂左右逢源，堪稱豪門貴子典範。

不知道多名門小姐想嫁給這個看似英俊又溫的大爺，可段興燁前幾年卻突然與歌手蘇芷結了婚，令一大片心碎。

不過這場不因循守舊打破豪門常規的婚姻，倒也為他博得了不名，外界人人都吹捧他是真正的溫紳士總裁，因而近幾年段興燁在商界的風評極佳，尤其是與某位冷酷不合群的私生子相比。

可這些表像，騙騙外人還行，騙不了同於上流圈頂層的人。

段興燁私底下什麼模樣，黎是見識過的。

他十八歲那年，一些狐朋狗友說是慶祝他年，帶他去了段大爺舉辦的私人派對，在那兒，他真真正正見識到了什麼酒池林、荒無度，孩子不被當人，只是發洩-的容。

他噁心到晚飯都吐了出來，走出衛生間的時候發現了一個躲在隔間的小模特，見到他嚇得發抖，說是被朋友帶過來的，不知道會是這樣的派對，才十六歲，哭著求他別那樣對。

黎當即拉起抱在懷裡，趁把帶出了魔窟。別人只當他把人帶回去慢慢玩了，也沒深究。

從那之後，他就和那群朋友斷了聯繫，段家大爺也晉升到了他心裡人面心的榜首之位。

段老爺子估計是作孽太多，生出兩個兒子，一個想讓他“興業”，一個想讓他“名揚”，到頭來，一個了揮霍荒的敗家子，另一個了惡名昭著的私生子。

但相比之下，段明煬起碼惡得明正大、坦坦，比如說要封殺他，就直接下達命令，通知所有娛樂公司不準收他。說不封殺他，又立即收回命令，信守諾言歸還代言，決不搞兩面三刀那一套。

所以比起段明煬，黎其實更忌憚眼前這只笑面虎。

“黎先生見到我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段興燁微皺眉，“我弟之前對你做的事是過分了些，但我沒有參與，還勸過他，你可別誤會我啊。”

黎眼皮一跳：“你指哪件事？”

“就是先前收購你們公司時候的那件事啊，黎先生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吧？”段興燁笑著看他，“不然還有哪件事？”

黎稍稍松了口氣：“他看我不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跟他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

“明煬他為人確實冷漠了些，但希黎先生不要因此而殃及池魚啊，我個人還是非常想和你個朋友的。”

黎輕嗤：“你？想和我朋友？”

“黎先生不信的話可以問楊小姐。”段興燁看向楊婧，笑意溫，“我常和你提起他，對不對？”

楊婧眼中閃過一困和心驚，選擇了附和：“嗯嗯，興燁他經常提起你的，哥。”

黎：“楊小姐喊得這麼親……是跟他很嗎？今晚要約的人，不會就是他吧？”

楊婧張了張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又識相地閉上了。

段興燁臉無異，客客氣氣地說：“確實是我約了楊小姐。”

“這可奇了怪了。”黎含著嘲諷說，“今晚不是有華曲獎的頒獎典禮嗎？蘇芷也去了吧？怎麼段爺不去陪著老婆，來這兒陪楊小姐啊？”

楊婧的臉頃刻間唰白。

黎知道自己這番話說出來，以後就沒可能繼續和楊婧套近乎了，但既然段興燁會突然出現在這兒，顯然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楊婧這邊估計沒法再套報了，撕破臉也沒關係。

橫豎都是不爽，不如過把癮。

段興燁卻毫不為所：“黎先生可別誤會，我和楊小姐見面，我老婆是知道的，至於我們倆有什麼事要談，就不方便多說了。”

黎冷哼。這話乍一聽實在虛假，但仔細想想，好像又沒什麼病。段興燁天在外搞，蘇芷不可能不知道，要和楊婧“談”的事，也確實不方便說。

不愧是段家出來的，狡詐程度比段明煬有過之而無不及。

段興燁接著地對楊婧說：“你先去外邊場館等著吧，這裡空調開得有點冷，你穿這麼，容易冒。”

楊婧點頭，似乎也不願多呆下去，立即往外面大廳走。

黎也跟著邁開：“啊，是有點冷，那我也——”

段興燁卻攔住了他。

“黎先生，關於我弟的事，我還想跟你談談，當然，主要是跟你道個歉。”

“不必了，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要道歉也該是他來道歉。”

“我弟那個脾氣，你也知道的，讓他低頭太難了。”段興燁笑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們去休息室那兒吧，就耽誤你幾分鐘，楊小姐還在外面等我們呢。”

黎站在原地一步不，定定地看著他。

段興燁略顯無奈：“我是真想好好談談，黎先生要是實在不願意，那就算了吧。”

他正往外走，這時，黎突然應開了口：“好啊。”

段興燁轉，展一笑：“謝謝。”

“不必。”黎把手進了兜，懶洋洋地說，“段爺請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較為偏僻的休息室，門上著員工專用的標誌，這會兒工作人員都在外面接待來賓，估計沒幾個人在裡面。

段興燁先推門進去，黎跟在後頭，掃視了一圈房間裡的人，一共五個男人，兩個在低頭玩手機，三個在閉眼小憩。

他立刻掉了個頭：“這兒人太多，我們換個地方聊。”

“哢噠”，清脆的一聲聲響，段興燁鎖上了門。

那五個男人也像被按下了開關似的，隨著聲響起，向他們二人靠攏，面無表地將黎包圍。

“黎先生好警覺啊，我差點來不及鎖門。”

段興燁給自己拉了個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架起，好整以暇地笑著看他：“怎麼發現的？”

黎的眼神往門口瞟：“他們沒帶工作證。”

“原來是這樣，哎，接到消息後來得匆忙，沒考慮太多，好在目的還是達了。”段興燁的笑意漸漸發冷，“黎先生不用看門口了，沒有人會來救你。”

黎收回視線：“誰說我盼著人來救了？我只在計算把你們揍趴再開門需要多久。”

“哈哈，黎先生真幽默，那你覺得，需要多久呢？”

“十分鐘。”

段興燁聞言，慵懶地靠倒在椅背上，笑意徹底褪去，朝手下人抬了抬下。

“聽見沒？別讓我丟臉。”

十分鐘後。

深灰的大理石地磚上淩不堪，散落著紙張、一次塑膠杯、紙板箱……

還有倒在地上的三個人。

兩個人仰面朝天，鼻青臉腫，閉著眼，已經昏了過去，剩下一人，臉上乾乾淨淨，可西裝上卻盡是皺痕灰塵，狼狽地趴在地上，被一左一右兩個人強行按著手臂，踩著後背，無法起。

“黎先生確實厲害，一對五還能打暈我兩名保鏢。”段興燁撥弄著自己平整的指甲，“當年段明煬也就打趴了三個而已。”

黎劇烈地咳了幾聲，胃部絞痛，臉蒼白，聲音發地笑：“可你派了七八個人拿著棒去截他，不是嗎？段爺這些保鏢，水準真不怎麼高……嘶！”

頭髮被驟然拽起，頭皮一陣尖銳發麻的刺痛，黎一下子紅了眼眶。

原來之前段明煬下手還輕的……

“我沒聽錯吧？黎先生這是在變相誇我弟厲害嗎？”段興燁蹲在他面前，扯著他的頭髮，迫使他對視，“哦，也對，在你眼裡，他應該是很厲害的，哪方面都很厲害。”

黎緩緩齜起牙，預到他接下來說的不會是自己想聽的話。

段興燁的笑容殘忍，低了聲音，卻依舊清晰可聞：

“畢竟我那厲害的弟弟，能-你一整夜，對不對？”

黎倏然閉上眼，幾乎要咬碎自己的牙。

“你是不是想問我怎麼知道的？好兄弟嘛，這種視頻肯定是要分的。”段興燁繼續說，“我是真沒想到，黎先生平時看起來高傲得好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在床上卻能-那樣，雖然蓋著被子，可那張開得……嘖嘖，腳都從被子兩邊出來了。”

“閉……”

“怎麼？現在覺得不好意思了？你在我弟下被-得又哭又，還喊‘好舒服’、‘-深點’的時候，怎麼沒不好意思呢？哦對了，還有這頭髮，居然留到現在都沒剪？黎先生對我弟的癡可真是——”

“我讓你閉！”

黎紅著眼厲聲大吼，全發抖。

段興燁低笑，手上加重了力道，扯得眼前人面容扭曲，咬破了皮，猩紅的暈開，像綻放的妖冶花。

“我不得不說，黎先生長得是真的，連這種時候都得讓我於心不忍，可惜偏要把真心錯付給一個沒有心的人。要不是我只喜歡人，我可能都要替我弟憐香惜玉了。”

段興燁停頓了下，又笑道：“還是算了，我弟了你一回就膩了，估計這只是中看不中用吧。”

周圍保鏢也哄笑起來，用下流骨的眼看那截出來的白皙脖頸。

黎睫抖著，緩緩睜開眼，虛弱地笑了：

“你弟大活好，我樂意被他-，你憑什麼？憑你那爛黃瓜金針菇？”

段興燁的作定格，突然手一松，站起來。

繼而抬腳，將皮鞋鞋底在了那張過分乾淨的側臉上，逐漸施力。

已經到了必然疼痛的地步，腳下人卻始終一聲不吭。

“黎先生很氣，這點我是欣賞的，但氣用錯了地方，就是自找苦吃了。”他徹底撕下偽裝，面容鷙，聲音冷得滲人。

“我今天沒傷到你用來吃飯的臉，已經算是客氣，勸你以後老老實實做你的大明星，別和我弟鬼混在一起想著怎麼扳倒我。”

“段明煬沒那個本事，他不過是一個半路進門的私生子，再重又如何？我爸給他的，我這個繼承人照樣能收回來。況且等我爸過兩年沒了實權，我媽難道還會好心留一個別的人生的孩子在家裡嗎？家產還不都是我和我媽的。”

“等到我收拾他的那天，我可不想再多收拾一個人。黎先生，你考慮清楚，是跟著他跌萬劫不復呢，還是回去跟著你爸乖乖夾起尾做人？”

黎被踩著臉，艱地發聲：“你怎麼知道……你爸過兩年……就願意把實權拱手讓給你……”

“這就是我們的家事了，不勞你心。”

段興燁像碾丟棄的煙頭似的碾了碾了他的臉，接著放下腳，理了理自己本沒幾道皺痕的西裝，朝保鏢們一揮手。保鏢立刻依照指示鬆開了趴在地上的人，架起自己被打暈的同伴，先行從場館後門悄悄撤離。

段興燁打開門走出去之前，回頭補了句：“哦對了，黎先生有空調查我今天為什麼沒去華曲獎，不如先調查下，我弟為什麼去了華曲獎吧。”

門“啪”地一聲重重關上，休息室迅速重歸寂靜，只剩下重的息。

黎抖著捂住被踹得搐的胃，慢慢地蜷一團，全骨骼都在發疼，終於忍不住，鬆開了咬的牙關，發出忍已久的痛呼，綿長虛弱，像沉泥沼的瀕死之人。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分鐘，或許是一小時，直到他額頭的冷汗完全蒸發、臉上恢復了點之後，他才扶著桌角，搖搖晃晃地站起。

接著，抬起手，像進門前一樣，再次把手兜裡。

取出打開已久的錄音筆，按下了暫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