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著的家奴一看是，眼神頓時古怪起來，用力收回自己的袖，似笑非笑地道：“靈秀在南院干活兒呢。”

南院？干活兒？懷玉皺眉，想了想又覺得正常，問了家奴方向，抬步就走。

南院庭。

四都點著的燈籠在這一倒是有些吝嗇，靈秀使勁睜大眼睛才能看清楚花樣，然后小心翼翼地照著樣子往禮服上繡。

旁邊不遠站了兩個磕瓜子的老嬤嬤，小聲地碎著。

“咱們夫人對這四小姐可算是仁至義盡了，都不是親生的，還給這麼一套好料子，也不怕去江府了二小姐的風頭。”

“要不怎麼能當主母呢，夫人就是心善。可依我看啊，四小姐就算穿了這麼一套裳，也不見得有二小姐彩奪目。一個是正室嫡，知書達理的。一個卻是瘋了三年的傻子，現在醒過來也是落了好幾年的規矩，不出糗就不錯了。”

“這話在理！你是沒見那四小姐今日形狀，在君上面前，半點教養也沒有，哪里像個貴門小姐。”

“是啊，那江家可是禮儀之家，四小姐那樣子，配得上麼？”

“配不上呀！”后頭有人笑嘻嘻地答了一句。

碎的李嬤嬤回頭，笑著就想夸這人有眼力勁兒，結果抬眼一看那人的臉，嚇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

“四……四小姐？”

李懷玉笑瞇瞇地接住幾顆落下的瓜子，放在里清脆一磕，眨著眼道：“你慌什麼？說的都是實話啊。”

兩個嬤嬤愕然，齊齊呆愣地看著，就見磕著瓜子走到靈秀邊去，低頭問：“你做什麼呢？”

一聽見自家主子的聲音，靈秀終于抬了頭，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奴婢在幫您趕制裳。”

掃了一眼手里著的東西，是綢面無暗花的袍子。這種袍子，要繡大量的紋樣才好看，不然穿不出去。而靈秀手里的這個，紋樣才掌那麼大一塊，真要全部繡完，就算不吃不喝，也得要半個月。

瞇了瞇眼，懷玉問：“你是不是傻？真以為自己繡得完？”

了僵的脖子，靈秀把裳舉給看：“您瞧，這料子好著呢！”

“好著你也繡不完，我也穿不上。有這個功夫，為什麼不吃個飯睡一覺？”

靈秀一愣，有些手足無措：“可是……可是您沒別的裳可以穿呀，江府的生辰宴會很重要，對您很重要的，您要是沒能掰正眾人對您之前的印象，那婚事就……”

還真是個心的丫鬟，傻歸傻，倒是可。

懷玉笑了笑，手把拉起來，替了后頸：“你要是非得繡，我不攔著你，回咱們屋里去繡便是。只是這個時辰了，你家小姐得前后背，你管不管？”

靈秀一聽，這才想起吃東西的事兒，小臉“刷”地就白了。

“奴婢……奴婢忘記了！”

“現在想起來也不晚，走吧。”懷玉把旁邊的針線筐抱了起來。

“四小姐！”旁邊兩個嬤嬤終于回神，連忙上來道，“夫人說了，這裳就在這兒繡最妥當，要是在別蹭了油挨了灰的，就不好了。”

懷玉沖們笑了笑：“這裳是要穿在我上的，我都不怕，你們怕什麼？”

兩個嬤嬤一時語塞，懷玉也懶得同們糾纏，拉過靈秀就走。

“廚房在哪邊？”邊走邊問。

靈秀小聲道：“府里規矩森嚴，過了戌時廚房門就鎖了，咱們進不去。”

“別的你甭管，指路。”懷玉有竹地道。

于是一炷香之后，靈秀懷里抱著四個饅頭，并著半只燒，瞠目結舌地看著前頭走著的人。

“小姐您……您這是東西！”

不僅東西，還翻墻越窗，這要是讓老爺知道了，非得打死不可！

李懷玉咬著手里的饅頭，口齒不清地道：“你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

“可……可是……”靈秀震驚得張得老大。

這種行徑，小姐怎麼做得出來呢？就算是癡傻的時候，也至多不過胡言語，摔些東西。現在說是正常了，但舉止倒是比之前還隨意不羈。

活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停下步子，懷玉手拿起懷里的饅頭塞進里，然后笑瞇瞇地道：“你聽清楚啊，你家小姐我突然滲悟了天地，覺得人生在世，沒必要為些虛名束縛自己。咱們現在肚子，有東西就要吃，別的就別多說了，明白嗎？”

靈秀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被饅頭塞著，說不出話。

懷玉欣地了的腦袋：“你明白了就好。”

沒有啊！靈秀搖頭，完全沒有明白啊！白府里規矩嚴苛，哪個不是老老實實地在過日子？小姐這番言論，到底是怎麼來的？

面前的人并沒有理會搖得跟撥浪鼓一般的頭，回了西院便將包著燒的荷葉打開，與分著就著饅頭吃，吃飽了就躺去床上，看樣子要繼續睡。

“小姐。”靈秀聲如蚊吶，“奴婢能問問，您這兩日去哪里了嗎？”

那日廂房里突然沒了人，可是找了好久。跑去求夫人報，夫人還不搭理，害得一晚上都沒合眼。

懷玉打著呵欠道：“我出府去轉了轉。”

看先前翻廚房那靈巧的樣子，靈秀覺得也不必問是怎麼出去的了，只是忍不住多說一句：“二小姐一直覬覦您上的婚約呢，就等著您出差錯，好取而代之。您往后行事，可不能再這樣隨意了。”

“知道啦。”翻面對，懷玉半睜著眼失笑，“你這丫頭，啰嗦得很。”

與青完全不一樣。

青是個半個字也不愿意多說的冷人兒，跟在邊的時候，被陸景行調侃說像一尊移的冰雕。不管怎麼逗，臉上都不見得半分笑意。

腦海里浮現出青那張冷若冰霜的臉，懷玉心里揪了揪，長嘆一口氣。

等見著，一定要好生問問，當初分明是將送出了京都的，到底是為什麼又回來，還落在了江玄瑾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