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小時航程過後，清晨六點，梁以璿抵達南淮市西郊機場。

因為跟腱炎狀態不好，梁以璿在秦荷的安排下從經濟艙升到了公務艙，比舞團多數人早下機，取了行李以後一個人往外走。

在三號門外等車的時候，秦荷跟了上來：“小璿還在呢，沒人來接你？要不你跟我走吧，我老公馬上就到。”

連夜渡海，又馬不停蹄趕了一趟長途飛行，梁以璿力瀕臨支，連基本社也疲於應對，隻想坐上陌生的出租車當形人。

可秦荷的熱心腸又難拒絕，隻好扯謊：“不麻煩秦老師了，我朋友一會兒就來。”

“男朋友嗎？”

“不是，”梁以璿尷尬一笑，“跟我在西江花城合租的室友。”

秦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老師沒別的意思，這兩天跟你打聽這事是因為有個綜藝節目找上了舞團。我看來看去你最合適，形象出挑，為人世也得，專業素質又過，出去不砸南芭招牌，就是節目組那邊要求參與者單。”

梁以璿搖搖頭：“秦老師，我隻想好好跳舞，您把機會留給其他人吧。”

秦荷以為話說到這份上，梁以璿至問問是個什麼綜藝。

“你們這些孩子，有幾個呢太浮，眼看在這行發展不行，破腦袋想去當網紅，進娛樂圈。你呢油鹽不進，死認練功房，也不出去走走看看。”

“去年曹指導說了吧，你是芭蕾舞演員，選角不看舞技還看演技，看你像不像這個角。你這年紀閱歷本來就，還閉門造車，以後怎麼撐得起那些大劇？”

梁以璿垂下眼睫：“我知道。”

“老師沒批評你，只是提醒你磨刀不誤砍柴工，多富富生活，對你突破瓶頸有幫助……”

一輛黑轎車停在了兩人面前。

秦荷匆忙跟梁以璿道別：“我老公來了，那先這樣啊小璿，周末記得去醫院檢查跟腱，第一時間把況告訴我，該治療治療，該休假休假，不用有心理力。”

梁以璿點點頭，等車駛遠，彎下腰了酸痛的小肚，輕輕吐出一口氣。

到公寓的時候已經八點，梁以璿剛把行李箱提進家門就撐不住蹲在了地上。

“祝賀南芭首席獨舞梁以璿小姐巡演圓滿……”蕭潔聽見靜跑出來，捧花的手一抖，“怎麼了這是？”

蕭潔把懷裡那束百合擱去玄關，攙起梁以璿，見額頭冷汗涔涔，臉白得像紙。

“跟腱炎犯了？怎麼不讓我出來接你啊，跟我還客氣？”蕭潔把人扶到客廳沙發。

梁以璿坐下來，著右腳後跟緩解鈍痛：“……你沒接電話。”

蕭潔一噎，看了眼茶幾上的手機：“怪我化妝沒注意，沒你幫我，我這眼線八百年描不明白。我去給你弄桶熱水泡腳？”

梁以璿點點頭，等蕭潔端來泡腳桶，搬著的沒熱騰騰的藥水，才像活了過來。

“怎麼這麼慘啊你。”蕭潔坐在邊上嘖嘖搖頭。

梁以璿費力地活著踝關節：“B角前一場傷了腰，狀態不比我好，撐著演了一幕就這樣了。”

“我可不說這個。”蕭潔把手機舉到面前，“那貝瑩怎麼回事？虧我之前還是路好呢，有沒有豆的職業素養，工作室前腳澄清緋聞，後腳點讚邊敘那首《Rosabella》的分鏈接，那是澄清了個寂寞？”

梁以璿在回公寓的路上也看到了微博。

ROF工作室發文後，抗拒的基本已經接澄清，可貝瑩後續這出作又掀起一場不小的波瀾。

雖然貝瑩秒取消了讚，眼疾手快的網友還是截了圖。

多數事業或是出於信任，或是自我安，認定那就是單純手誤。但也因此衍生出了一批路人cp。

蕭潔重重一拍茶幾：“你不混圈不知道，這種有影的緋聞，我們好多嗑藥才不管方怎麼澄清。嗑cp講究唯心論，我思故我在，只要我跑得快be就追不上我！”

梁以璿角往下著，彎腰去桶裡的熱水。

“貝瑩這一添火，那些cp絕對順糖瓜，腦補出一場曠世——工作室棒打鴛鴦強行澄清，主角有苦難言，點讚男主角寫給的歌無聲反抗……”

見梁以璿一聲不吭，蕭潔覷了覷：“哎，我在這兒激得好像自己被綠了一樣，你這當事人怎麼一點不生氣？”

梁以璿緩緩眨了兩下眼，蹙起眉來：“看不出來嗎？我很生氣了。”

“？”蕭潔觀察著的微表，“就這？”

“我生氣起來就是這個樣子……”

“那上次我前男友過來，你尷尬時候不也這表？”

“……”梁以璿想了想，“可能是吧。”

蕭潔角一：“算了，說正事，邊敘那歌跟貝瑩到底有沒有關系？”

梁以璿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沒問過邊敘啊？”

“這兩年演出結束我偶爾會收到花，”梁以璿著玄關那束百合，“但不是百合就是雛，好像沒人送過我玫瑰。”

《Rosabella》的主角被比作玫瑰。可梁以璿冷清得一點也不像玫瑰。

何況那首歌發表在三年前，那時候的梁以璿在南芭籍籍無名，邊敘本不認識。

所以何必自討沒趣。

既然那個羅莎貝拉不是，是甲乙還是丙丁又有什麼不一樣。

蕭潔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梁以璿的意思，翻了個白眼：“當初誰跟我說談只是為藝獻？我看你對邊敘明明走心得很。”

梁以璿愣了愣，想起了這樁事。

去年秋天，南芭聘請了一位資深芭蕾大師指導舞團的新劇。

那位曹指導看過演出以後，私下跟秦荷說，小姑娘生氣也文文靜靜，高興也文文靜靜，在舞臺上沒有緒張力，好比天上了七六的仙，是，要跳進人心裡卻差點火候，可惜了一扎實的子功。

秦荷問現在培養還來不來得及。

曹指導笑著說培養脾氣？談個試試唄，說不定就有了。

梁以璿正好在側臺取落下的足尖鞋，挑開幕布走了出去：“可我媽媽不讓我談，說會耽誤跳舞。”

兩位老師嚇了一跳。秦荷說們只是在說笑，把話圓了過去。

曹指導卻找機會單獨走，重提了這個話題——

“看得出你很聽長輩話，但有時候太聽話就意味著抑天，人在克制的同時會失去表達緒的能力，你的表演當然就缺乏激。這也是為什麼團裡一直給你安排緒平的獨舞。老師不是開玩笑，建立一段親關系也許真能幫人放開手腳，打開心緒。”

梁以璿當時似懂非懂地記下了這些話。

後來跟邊敘走到了一起，蕭潔說這男人一看就不像正經談的，讓保護好自己。

梁以璿想起曹指導的建議，一本正經地說，也沒往長遠想，只是找個條件好的對象驗驗生活，老師說這有助於提升肢的藝表現力。

蕭潔被的語出驚人唬住，說你們搞藝的思想真前衛。

……

想到這裡，梁以璿收攏了思緒。

朝蕭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是騙你的。”

“……你騙我幹嘛？！”

“如果那會兒跟你講我是認真的，你會怎麼辦？”

“當然勸你回頭是岸了！”

梁以璿努努：“當時不想聽你勸。”

“我看你就是被邊敘哄得鬼迷心竅了！”

“不是，”梁以璿搖搖頭，“他沒哄我，當初是我先主的。”

這就有點真人不相了。

蕭潔張了半天，問：“那你現在怎麼告訴我了？”

“因為現在想聽你話了，”梁以璿笑起來，“我不會罵人，你罵他幾句我聽聽？”

“傻子回頭金不換，現在醒悟為時不晚！”蕭潔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我得先去店裡了，下班罵給你聽。”

蕭潔在附近的商業廣場跟人合夥開了間咖啡店，周末客流量大，反倒不休息。

等走後，梁以璿洗過澡，吃了片止痛藥躺上床補眠。

這一覺睡到中午，醒來的時候頭重腳輕，連拳的力氣都沒有，梁以璿清楚地覺到自己發燒了。

跳舞雜七雜八的傷病多了去，對衍生病癥多也有經驗，想應該是跟腱的炎癥引起的發燒。

梁以璿昏昏沉沉地起來找耳溫槍，翻箱倒櫃好一會兒沒找到，力氣倒是耗得一乾二淨。

回到床上，索到被褥裡的手機，打開最近通話列表。

第一行就是上午沒被蕭潔接聽的通話。

梁以璿摁了撥打，等嘟聲響起，聽著不是蕭潔的彩鈴，一看才發現頭昏眼花地摁到了第二行——那是在阿姆斯特丹最後一晚，給邊敘助理打的電話。

趕掛斷，重新撥了正確的號碼。

蕭潔一刻鍾後趕回了家。

也不記得耳溫槍放在哪裡，怕梁以璿翻來找去折騰，乾脆回來一趟，順便看看需不需要去醫院。

結果一給量溫，三十九度二。

蕭潔坐在床沿拍了拍：“起來起來，我送你去醫院，這麼燒下去真傻子了！”

梁以璿支著手肘撐坐起來。

蕭潔打開床頭櫃屜取就診卡，忽然聽見一陣震，抬眼一看，手機來電顯示：陸助理。

梁以璿著酸脹的太沒去接，等電話自掛斷，又聽到下一通不間斷地打了進來。

很負責任的助理。

這手誤還不如打給了邊敘。

換作邊敘，一通不接，就不會再有第二通了。

手機持續嗡嗡作響，梁以璿隻得接起電話。

“梁小姐您到南淮啦，剛沒接著您電話，您找我有事兒？”陸源活力十足地問。

“沒有，”梁以璿一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嗓子乾啞，清了清聲說，“我撥錯電話了。”

“哎，您這聲音怎麼了，生病了嗎？”

“有點發燒，沒大事，你去忙吧。”

剛要掛斷，電話那頭傳來另一道男聲：“這麼巧撥到我這裡？”

真是難得，邊敘竟然閑著。

更難得的是，他還分了點寶貴的心思解讀的行為，以為是故意撥錯電話給他。

梁以璿皺了皺眉：“真撥錯了。”

“行，撥錯了。”邊敘歎了口氣，“怎麼回事，一離了我就生病？”

“……”梁以璿眉頭皺得更深。

邊敘似乎也不在意接沒接話，繼續說：“吃藥沒，找人過來照顧你？”

“不用，蕭潔在，我掛了。”

“蕭潔？”

梁以璿心底湧起一煩躁，耐著子解釋：“我室友，你們見過三次面。”

也一模一樣重複介紹了三次。

電話那頭，陸源朝邊敘拚命比著型：不高興了，您哄哄啊！

邊敘瞥瞥他，補充說：“那行，這兩天陸源會回趟國，有沒有想要的禮，讓他帶給你。”

梁以璿沉默下來。

中的孩子收到禮應該會很開心吧，可從來都不。

因為邊敘每次送禮的姿態，都像在用最簡便的方法打發的不愉快。

如果說離開海島的時候，還留存一幻想，想他忙完以後至會來跟提一句緋聞的事。

那麼現在，當他高高在上地企圖用一件禮飾太平，這最後一的隙也徹底合攏了。

“沒想好慢慢……”

“想好了。”梁以璿打斷了他。

“嗯？”邊敘的聲音裡有了些笑意，“要什麼？”

梁以璿閉起眼，深吸一口氣：“要你現在馬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