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的樂聲剛好落下尾音。

整個大堂安靜得落針可聞。

邊敘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淡了下去。

執行導演劉彭猶豫著上前一步又撤回來，進進退退默默跳了幾步探戈。

“就今天餐廳裡第一支舞曲，邊先生應該會吧。”梁以璿不退讓地看著邊敘。

邊敘不知是覺得有意思還怎麼，面無表跟對視了一會兒，轉開眼一笑，起朝樂隊走去。

在場工作人員都松了口氣。劉彭為自己撿回的小命拍了拍脯。

鋼琴手恭敬地為邊敘讓出琴椅。

沈霽帶梁以璿到了舞池，右手平放在後背，左手抬在半空。

梁以璿的目越過沈霽肩膀，瞥了眼琴椅上的邊敘，把右手放進了沈霽掌心，左手輕輕搭上他的肩。

提琴手拉琴弦。邊敘眼著舞池中央，十指摁下琴鍵。

樂曲聲中，舞池裡的兩人首相擁，對著彼此默契地一進一退。

那隻搭在男士襯上的手白皙得刺眼。

和諧的旋律裡忽然混一個有點扎耳的降音。

提琴手和風琴手一愣，還沒來得及往邊敘那兒看，就聽鋼琴改了譜，趕手忙腳地跟上邊敘的新和弦。

當然沒有人傻乎乎地覺得，自擁有絕對音，對旋律過耳不忘的天才音樂家剛才彈錯了音。

一段餐前素材就拍得驚心魄。一支舞結束，劉彭也不敢再耍小聰明，賠笑說辛苦，中午的素材已經差不多了，讓三人吃飯隨意點。

梁以璿和邊敘本來也都沒興趣再講話，一頓飯就這樣吃得沉默又詭異。

吃到尾聲，在誰來結帳這個致命問題產生之前，餐廳經理主破財消災，說侍應生弄髒了梁以璿的子，這餐免單。

沈霽朝經理表達了謝，問遠的劉彭：“劉導，下午的行程？”

劉彭看看邊敘平靜中著間氣息的臉，抄著手輕咳一聲：“那什麼，你們自由安排就行，節目組不干涉……”

見其他兩人都沒開口的意思，沈霽思量了會兒，跟梁以璿說：“會展中心最近有個芭蕾藝展在開放，要不要去看看？”

梁以璿的眼神從邊敘那兒淡淡掃過，對沈霽笑：“好。”

“那我把車開過來，你坐會兒再下樓。”

兩位男士都沒喝起泡酒，想來是為下個行程開車作的打算。

梁以璿點了點頭，等沈霽離開，也不想跟邊敘單獨多待一秒，拎起手包，跟他一個眼神流都沒有地徑直去了洗手間。

進了衛，手機剛好傳來一聲震。

蕭潔：「臥槽我在同城微博裡刷到的！這是邊敘吧？他要出道了？」

梁以璿點開截圖，看到一條發表在一小時前的帶圖微博——

@南淮林青霞：「[圖片]上林公館門口拍的！布加迪威龍啊啊啊！媽呀而且人！比！車！還！帥！看到扛機的了，好像是劇組拍戲，面孔有點生啊，誰知道是哪個新人演員嗎？」

“……”

梁以璿抿著回復蕭潔：「不是拍戲，是真人秀。」

蕭潔：「嘎？你怎麼知道？」

梁以璿：「因為我就在上林公館。」

蕭潔：「？」

蕭潔：「…………」

蕭潔遲遲沒再發來消息，估計是去消化信息量了。

梁以璿也站在盥洗臺前思考了一下現在的境。

邊敘肯定不是節目組最開始安排的男四號，是臨時更換進來的。

本來還想趁今天趕快把邊敘氣走，讓原來的男四號重新進組，大不了悄悄重錄一次約會。

但如果邊敘進組的消息提前傳開去，以他那種熱搜質，這事恐怕就不好收場了。

皺眉搜了一下蕭潔截來的微博。

還好只是個人生活博，點讚數就十幾，底下零星幾條評論也只是在誇好帥，慫恿博主快去勾搭。

梁以璿看了眼時間，一邊匆匆往樓下走一邊給蕭潔發消息：「能不能幫我聯系下這個博主，找個合適的理由麻煩刪掉這條微博？我現在有點忙，回頭跟你細說。」

蕭潔大概也想象到今天的狀況有多修羅了，先沒多問，發了個“OK”的表。

梁以璿放心下了樓。

一到公館門口，看見一輛悉的銀白布加迪威龍疾馳而來，在跟前猛地剎停。

車窗移下來。

駕駛座的邊敘偏過頭，沉出一口氣，像是做出了妥協：“上車，我告訴你我的訴求。”

梁以璿垂下眼，看見了副駕座椅上擺著的那束白玫瑰。

玫瑰折去了刺，被花店的水澆灌得鮮滴。

從前總在想，誰是他歌裡的羅莎貝拉，誰能做他的玫瑰花。

他卻總送百合，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打消不切實際的幻想。

現在這束遲來的玫瑰，卻好像已經不是曾經心心念念的模樣。

梁以璿盯著花看了很久，下鼻端那一陣莫名其妙的酸楚，撇開了頭。

不遠，沈霽已經拉開副駕的車門在那裡等。

輕輕吞咽了下，把目轉向邊敘：“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想知道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朝沈霽走去。

黑卡宴的副駕車門砰地一聲關上。

邊敘臉鐵青地滯了會兒，拿起副駕那束玫瑰，一把塞進路邊的垃圾桶，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梁以璿清淨了一下午，直到晚上，邊敘都沒再來攪局。

照梁以璿對這位前男友的了解，他會“紆尊降貴”地出現在綜藝鏡頭下就已經堪稱世界第九大奇跡，話都說到了那份上，臉也擺盡了，他沒道理再討沒趣。

但邊敘可以隨心所地想來就來，想退就退，卻不能不管他留下的爛攤子。

幾個男嘉賓因為節目組的授意被輿論謾罵，實在無妄之災，可嘉賓都跟節目組簽了保協議，大家也不好明面上把這事說開，梁以璿想來想去，只能迂回著做點什麼，就算彌補不了也好歹表表態。

正好看完藝展還不到飯點，見附近有紀念品區，梁以璿提出進去看看。

沈霽陪一起挑了幾份禮，然後帶去吃了個便飯。

晚上九點，兩人回到北郊。

別墅小院前，攝製組剛拆了裝在車裡的GoPro，又立馬安排攝像師人工跟拍沈霽去後備箱拿東西的畫面。

一整天都被鏡頭包圍，沈霽全程沒問梁以璿和邊敘怎麼回事，梁以璿也沒機會提起，當然就算要提，其實也不知道怎麼說。

看了看周圍的攝像，梁以璿含蓄地跟沈霽講：“今天辛苦你了，給你添那麼多麻煩。”

沈霽笑著搖搖頭：“很久沒出去閑逛了，還得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兩人拎著大包小包進了玄關，一眼看到坐在客廳沙發的段野和林笑生。

看來另外兩組約會結束得比較早。

梁以璿不知道節目組有沒有取消男嘉賓孤立的要求，進門的時候有點遲疑。

沈霽先跟兩人打了個招呼：“怎麼就你們，兩位士呢？”

段野指指樓上。

“程諾去洗澡了，”林笑生解釋，“潘姐公司臨時有點事，估計得晚點回來。”

林笑生答著沈霽，眼睛卻瞟著梁以璿，出言又止的神。

就在梁以璿猶豫著提起禮品袋時，林笑生像是終於鼓起勇氣，走上前來：“買了什麼？我幫你拎吧。”

梁以璿有些拘束地晃了晃禮品袋：“給大家一人帶了份紀念品。”

林笑生了後腦杓：“我也給你帶了份禮，讓程諾放你床頭櫃了。”

段野舉了下手：“同上。”

“……”

梁以璿回頭看了看沈霽。

沈霽側頭一笑，似乎並不意外。

看樣子邊敘真被氣走了，三個男嘉賓都在下午收到了節目組解除“令”的通知，一切都回到了正軌。

段野和林笑生大概跟想到了一塊去，想既然不能節目組的安排，就借禮緩和一下這幾天被迫僵的關系。

“謝謝，我一會兒上去看。”梁以璿松了口氣，把兩份孩子的禮先放到一邊，接過沈霽手裡那兩個禮品袋，笑著對段野和林笑生說，“這是你們倆的。”

又轉拿起另一袋給沈霽：“這是你那份。”

三人接過禮。

林笑生坐到沙發上三兩下拆開，取出一面繡了芭蕾人畫的相框。

“哇，這是……”

梁以璿走過去解釋：“芭蕾藝展的周邊，一個電子相框。”

林笑生有在校外兼職攝影，之前在節目裡提過一次，沒想到梁以璿會記住，寵若驚地低頭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長脖子往段野那邊瞅。

段野的禮盒裡是一座銅製雕塑，一對男芭蕾舞演員在車頂立腳尖起舞。

想來實在找不到跟段野職業元素結合的周邊，只能湊了個和車沾邊的。

林笑生在心裡暗暗比較了個高下，又抬頭看沈霽：“那霽哥的是什麼？”

梁以璿跟沈霽對視了一眼。

“你們不會有什麼吧？”林笑生看看又看看沈霽。

“不是，我……”

“給你看就是了。”沈霽笑著拿出了一張新洗的相片。

相片背景是紀念品商店，梁以璿站在專供遊客擺拍的tutu模型背後，做了個標準的三位手芭蕾作，對鏡頭出八顆牙笑容。

照片是紀念品店工作人員拍的。當時沈霽見梁以璿在給他挑禮，說不用別的了，就要這張相片吧，讓梁以璿在相片上簽了個名。

林笑生撇了撇：“以璿姐，你這就有點偏心了，我這兒怎麼沒你簽名。”

“我也不是什麼名人……”

“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你給我簽一個嘛，以後這相框指不定值多錢。”

並沒有參與“爭寵”的段野突然被什麼字眼吸引了注意力，抬起頭來，指指那座雕塑：“那要不給我也來一個？”

沈霽笑著搖搖頭，從客廳找了支馬克筆過來給梁以璿。

“再給我簽個日期吧以璿姐。”

“好。”

“哦，那給我也加個。”

“我還想要個心以璿姐。”

“……”

“那我也來個。”

“……嗯。”

幾人頭頭圍著梁以璿，正熱鬧，一陣得極慢的腳步聲忽然從樓梯方向傳來。

大概是程諾下樓來了。

梁以璿剛好簽完最後一筆，正要打招呼，偏頭去，揚起的角驀地僵住。

樓梯口，邊敘趿著拖鞋，冷冷抱臂站在那裡，沉地看著梁以璿和簇擁著的三個男人。

一瞬間，邊敘腦海中閃過了今天下午陸源發來的“挽救婚姻小妙招”——

《阻止丈夫和小三見面？破壞丈夫和小三約會？愚蠢！小心棒打鴛鴦，越打越！》

《如何拆散丈夫和小三？切不可恃強凌弱！第一步沉住氣！第二步學會在丈夫面前低頭示弱！第三步拿出正室風范以退為進！》

……去他的小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