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璿角垮下去， 蹙攏的眉頭裡不耐煩藏也藏不住。

林笑生和段野約會回來一直在客廳，都不知道樓上什麼時候多了個人，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沈霽當先回了神， 跟兩人介紹：“這位是新來的朋友， 邊敘邊老師，今天中午跟我和以璿一起吃了飯。”

不知是對他哪個用詞不滿， 邊敘眉梢一挑， 瞥了瞥沈霽。

“啊。”段野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似乎明白了什麼。

林笑生臉上出一戒備， 上笑說：“歡迎歡迎！邊老師？是哪行哪業的老師啊？”

邊敘踩著拖鞋朝廚房走去， 懶洋洋回：“興趣可以百度。”

林笑生：“……”

梁以璿忍耐著扭頭向廚房，見邊敘拉開櫃門， 取了個玻璃杯， 剛拿起水壺準備倒水， 好像看見什麼不乾淨， 皺了皺眉又換了個杯子， 舉到燈下一看， 再次放下， 換了第三個。

拿空了所有的玻璃杯， 邊敘摁了摁眉心：“這兒杯子誰洗的？”

廚房算是林笑生的領地， 這些杯子多半也是他洗的。

林笑生正尷尬得臉綠，梁以璿走上前去，繃著臉說：“我洗的，邊老師有什麼高見要發表嗎？”

“……”邊敘著梁以璿，張了張又閉上。

不知在作什麼思想鬥爭。

沈霽正想圓場，邊敘咬了咬牙，握杯的手一：“沒有。”

說著往裡倒了滿杯水， 像灌毒藥一樣喝了下去，喝完啪地擱下杯子，盯住了梁以璿。

“……”

怎麼喝杯水還要邀功嗎。

梁以璿緩緩移開眼去，對後三人說：“不好意思，我先上樓換個服。”

換服當然只是借口。

一天下來一波三折，以為甩掉了的牛皮糖又魂不散地黏上來，梁以璿實在沒力繼續當笑臉人。

回了房間，聽浴室有時斷時續的水聲，應該是程諾在洗澡，梁以璿先在床沿坐下，打開了手機微信。

蕭潔下午就發來了消息，說已經拜托那位路的博主刪掉了微博，會幫隨時監控網上的風吹草。

梁以璿回了句謝謝，擱下手機，看著床頭櫃的兩件禮發起呆來。

浴室門忽然哢噠一下被打開，程諾穿著睡風風火火衝了出來：“我想起來了！”

梁以璿嚇了一跳：“什麼？”

“那個新來的男四，我剛跟他在二樓打了個照面，你見過他了嗎？”程諾一路衝到床頭櫃，邊解鎖手機邊說。

梁以璿默了默“嗯”了一聲。

“是不是也覺得他很眼？我想半天終於記起來了，那不就是貝瑩的緋聞男友嗎？就前陣子和貝瑩開房被狗仔拍到上了熱搜的，你記不記得？”

梁以璿有一瞬間的如鯁在：“我不太關注娛樂圈……”

“這麼勁的瓜你都沒吃呀，我搜給你看。”程諾劈裡啪啦打著字，一邊碎碎念，“節目組太牛了居然能請到邊敘，這通告費應該不比娛一線明星吧！”

“不過他來參加綜是跟貝瑩be了嗎？這禮拜貝瑩剛發了首新單曲《Francis》，覺還在呼應邊敘那首《Rosabella》呢……”

梁以璿垂在側的手無意識地蜷攏起來：“我先去洗個澡。”

“啊，”見梁以璿興致缺缺，程諾興勁兒下去了些，“那好吧，你先去，一會兒跟我講講今天約會怎麼樣啊。”

大概是潛意識裡想靜靜，梁以璿在浴室淋了很久的熱水澡，磨蹭半天才出來。

正醞釀該怎麼跟程諾講約會容，卻發現程諾似乎已經忘了這件事，正聚會神地盯著手機，連出來了都沒發現。

等梁以璿著頭髮走到床邊，程諾才猛地抬起頭：“洗好了呀，快來看熱鬧，邊敘錄節目的路圖上熱搜了！”

梁以璿心裡咯噔一下，往手機屏幕去，一眼看到微博熱搜話題#邊敘綜藝#。

某娛樂博主搬運的路圖底下的熱評——

「所以當初跟貝瑩是曝即分手了？」

「本來就沒談，早澄清是工作關系了，邊敘上什麼綜藝上什麼，別蹭我家熱度謝謝:）」

「抱走專心事業的寶貝瑩，ROF貝瑩最新個人單曲《Fransic》了解一下～」

「講個笑話，邊敘蹭貝瑩熱度。」

「邊敘需要流量？需要流量的是剛發單曲的那位吧。以及真誠發問，這麼難聽的歌真是邊敘做的？當初說謝邊敘指導，現在也沒見署名呢。」

「也不知是誰之前倒點讚邊敘的《Rosabella》，現在出新單曲還學人用英文名當歌名……我思忖你家這單曲銷量不是靠邊敘掙來的？怎麼還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正主拚命抱大搞曖昧，拚命裝清高讓勿cue，這就是傳說中的當了那啥還立那啥吧。」

「前陣子不還一口一個邊老師高攀得起勁？是邊敘去綜找新歡，拂了貝瑩面子，貝瑩才跳腳了吧？」

邊敘不是出道藝人，但作為才華皮囊兼、背靠家族資本，又捧起了不一線歌手和頂流豆的音樂製作人，路人緣相當可觀——大家都跟從前知之甚的梁以璿一樣，對他有一層厚厚的男神濾鏡，就算是沒有組織的散，戰鬥力也不容小覷。

只是不管怎麼吵，郎才貌的緋聞總有人嗑cp。

所以熱評除了掐架以外，還有另一種聲音——

「邊敘不是從來不臉嗎，為什麼參加這麼個小破真人秀自降咖位啊？會不會是貝瑩為了事業甩了邊敘，他才去綜賭氣？」

這麼一條想象力富的腦猜測立刻引來了cp的圍觀。

底下排了一串——我又相信了。

程諾看樂了：“真是高手在民間，這些網友比我一編劇還能想呢，超話裡肯定又熱鬧了，我去看看。”

梁以璿知道程諾口中的超話。

當初邊敘和貝瑩被狗仔拍到以後，一個“應許cp”的超話很快建了起來。

不過梁以璿從沒進去看過。

開始是不想自，後來時過境遷，也沒了關心的興趣和必要。

見熱搜焦點都在邊敘和貝瑩，沒挖出自己這個小素人，梁以璿暫時放了心，剛到梳妝臺拿起吹風機，卻聽程諾提高了聲：“謔，貝瑩幾分鍾前快轉了一條cp超話裡的微博，這姐可真是，上次手點讚，這次手誤快轉？一次是巧合，兩次誰還信啊？”

“……”

梁以璿之前也聽蕭潔吐槽過微博這個快轉功能，確實時不時有用戶作失誤。

不過就像程諾說的，連續兩次在熱搜掉鏈子，未免太巧了點。

“哎我這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程諾站了起來，“邊敘在幾樓，第一次離熱搜這麼近，讓我去問個明白！”

“等等。”梁以璿攔住了。

“等你吹乾頭髮一起去嗎？那你快吹！”

“……”

梁以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攔程諾，攔了更不知道說什麼理由。

卡了卡殼無話可說，隻好問：“貝瑩轉發了什麼？”

程諾翻轉手機給梁以璿看。

那是從貝瑩某支MV裡截取的一張照片，照片裡的貝瑩穿一襲白曳地婚紗，站在萬人景仰的舞臺上對鏡頭回眸微笑。

做圖的cp在照片右下角P了一行小字——

「不想做天后了，想做你的新娘。」

“你說這如果不是手誤，得是什麼樣的真才轉發cp這種夢話？不過也是哈，真要嫁了邊敘還做什麼豆哦……”程諾嘖嘖搖頭，見梁以璿眼神發直地著那行小字，往眼前晃了晃手。

梁以璿回過神來：“別問了，他那脾氣不會跟你說的。”

“嗯？”程諾一愣，“你怎麼知道？”

梁以璿借口說：“剛才在樓下，笑生問他做什麼行業，他讓人家自己百度。”

“……這麼恐怖嗎？”

程諾被這當頭一棒打冷靜了，弱弱坐了回去。

梁以璿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蕭潔來電。

猜到這通來電的原因，梁以璿避去了房間外面才接通。

“你看微博了嗎？”蕭潔在電話那頭問，“氣死我了，那路圖還是被搬運了，是不是節目組為了給下期播出預熱買的熱搜啊？”

“應該是。”

既然沒把邊敘趕跑，那消息的曝不過遲一天晚一天的事，梁以璿倒也不糾結這個了。

蕭潔呵呵一笑：“資本真是沒有心，不過還是比不上貝瑩那波作惡心……cp已經高了，自己都控不評了，你說圖什麼，真是邊敘得死去活來？還是知道你的存在，寧願掉也要膈應你？”

梁以璿對圈的事一竅不通，聽這些詞聽得腦袋發脹。

“隨便吧……”長出一口氣，躲開附近的攝像頭，往走廊另一頭走去。

“節目組不是讓每位嘉賓都開通了黃V微博號嗎，你現在也是有份的人了，跟貝瑩正面剛去！”

梁以璿無奈一笑。

當然不可能對貝瑩有好，但也知道問題的源並不在貝瑩。

如果不是邊敘在貝瑩第一次所謂手點讚的時候，沒有任何異議地默許了的做法，縱容了公眾的想象，會有現在的第二次嗎？

當然，這一次公眾再怎麼想象都跟無關了。

只希這場鬧劇不要牽連出和邊敘的關系。

梁以璿實在不想鬧大這種私的事。何況跟邊敘的事一直是瞞著媽媽和外婆的。

“我跟貝瑩有什麼好剛的……”梁以璿笑著搖搖頭，剛一轉過拐角，迎面遇上了朝這裡走來的邊敘。

梁以璿腳步一頓，抬起來頭。

這條路通往和程諾的房間，邊敘往這個方向走，應該只能是來找。

邊敘也停下來，顯然聽見了剛才那句話。

深夜的走廊靜得悄無聲息，四目相對裡，邊敘似乎想從梁以璿臉上找到一跟他有關的緒，看著看著，眼前卻慢慢重疊上另一幅久遠的畫面——

面前的人也是穿了這樣一條白雪紡睡，披散著漉漉的黑發。

他坐在沙發上，一手握吹風機，一手朝拍拍自己的膝蓋。

走過來，枕著他的膝蓋躺下，烏黑濃的長發鋪陳開去，在暖黃的燈下亮得像上好的綢緞。

他對音樂以外的任何事都缺乏耐心，打小就是這樣。

那時候不過剛跟梁以璿有了幾天關系，也不知哪來的閑逸致，居然給吹起頭髮來。

隻覺得手指尖繞著發打轉，挲過細的頭皮，看臉上不聲，腳趾卻蜷起來，不是一般的有趣。

不過這樣有趣的事也獨獨只有一次。

後來他就再也沒有做過。

……

漫長的沉默過後，走廊的聲控應燈忽然到時熄滅。

一片漆黑裡只剩兩道克制的呼吸。

梁以璿了掌心的手機，把剛才沒說完的話接了下去：“……貝瑩想要的，我又不要了。”

聲控燈重新接收到應，驀地亮起。

邊敘的瞳孔像被刺激驟然一。

電話那頭蕭潔還在說什麼，梁以璿握著手機往前走去，與邊敘肩而過。

邊敘在原地一不地聽著漸遠的腳步聲，垂在側的手攥攏起來。

手心的手機忽然傳來震。

邊敘舉起手機拿到耳邊。

“老板，”陸源的聲音傳過來，“工作室那邊問您，這回是不是還對貝小姐的事冷理？”

邊敘臉沉下來，一字字往外吐：“讓人給老爺子吃顆降藥，告訴他一聲，這回別怪我不給他老人家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