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個人， 梁以璿也許會覺得連狗糧都不會喂是無稽之談。

但邊敘這人還真可能就這麼荒唐。

梁以璿記得之前有一回在島上，閑得無聊在給peach製小服，邊敘從錄音室出來， 看了眼手裡那件男孩氣的棒球服， 隨口評價：“興致不錯，還玩趣當公狗養？”

愣了半天， 差點以為自己弄錯了， 翻過peach的肚皮一看， 遲疑地說：“peach不就是公的嗎……”

邊敘的表有一瞬的凝滯， 一瞬過後又揚起眉來， 好像就算他錯了，那也是這個世界先錯的， 挑刺道：“公狗什麼peach？”

當時哪裡會反駁他， 隻勉強說了句：“那取這名字是容易讓人誤會的……”

後來才知道， peach是邊爺爺看邊敘一個人死磕在島上， 怕他活得沒人氣了， 送來給他作伴的， 名字當然也是老爺子取的。

邊敘會收下狗也算給了老爺子面子。真不能指他多上心。

梁以璿不想跟邊敘多費口舌糾纏， 有這打仗的功夫， 狗糧早就喂完了。

抱著狗上樓去， 朝後拋下一句：“我就喂一次，你自己看會了。”

邊敘的房間在三樓南面，套間一室一廳一衛，還帶一個小臺。

可以說特殊待遇到了極點。

梁以璿進去之前先往門框上沿了眼。

邊敘倒是難得看懂了的意圖，隨意一抬手：“沒攝像，進去吧。”

但這話一說，梁以璿反倒不想進了。

好像沒攝像， 就願意對他破什麼例似的。

“你拿出來。”梁以璿朝門裡努了努下。

邊敘人倚上牆，費解地打量著：“進去我能吃了你？”

或許是哪個字眼到了纖細的神經，話音落定，兩人眼神都微微閃爍了下。

過去這幾天，兩人一上面，周圍不是有鏡頭就是有旁人，即使剛剛在車裡也有司機和車載音樂。

雜七雜八的背景削弱了彼此的，誰都沒真正靜下心來，現在到了僻靜的地方單獨面對面，才發現連一個無意出口的字都可以為舊人的敏點。

注視著梁以璿減淡的神，邊敘點點頭，像是自顧自妥協了，進去拿了袋未拆封的狗糧和一個嶄新的狗盆，擺到了三樓會客廳的茶幾邊上，研究起包裝怎麼拆。

梁以璿搖搖頭上前去：“你抱著狗。”

邊敘從懷中接過狗掂量了下，輕嘶一聲：“這麼重你抱那麼久也不說？”

梁以璿作為芭蕾舞演員，腰腹核心力量和肢力量都比一般孩強。不過peach最近長了個頭，抱著也有些費勁了。

只不過看它想跟親近，才多堅持了會兒。

梁以璿懶得接邊敘的話，拆開狗糧蹲下去，在狗盆裡倒好合適的分量，朝peach招了招手。

peach倏地從邊敘懷裡躥下來，埋頭進了狗盆。

邊敘屈膝蹲下，輕輕敲了它一個板栗：“吃點，抱不了。”

peach作一頓，抬起頭來，圓溜溜的眼直直著梁以璿。

好像它也明白邊敘的主語是梁以璿，因為邊敘本人本不抱它。

“我抱得。”梁以璿剜了邊敘一眼，對peach指指狗盆，“放心吃。”

peach又安心埋下頭去。

邊敘還沉浸在梁以璿的眼刀子裡沒回過神，一不看著。

真是他以前瞎了，還是最近表變富了。

他從沒見過這種眼神。

察覺到落在自己側臉的目，梁以璿疑問地看向邊敘。

邊敘若無其事移開眼，沒地方看就看狗。

等peach哢嗒哢嗒嚼乾淨所有狗糧，起狗盆來，他倒難得萌生出一“小東西還有趣”的想法，手去peach的頭。

剛好梁以璿也想到了一塊，比他更快上了peach的腦袋。

幾乎是同一時刻，一隻寬大的手掌落下來，正好覆住的手背。

梁以璿從指尖到齊齊僵住。

下一秒，一個往外手，一個一滯過後下意識攏手。

攏手的攏了個空。

梁以璿站了起來，語氣機械地說：“這餐量給的多，之後每餐放二分之一，一日三餐。”說完轉離開會客廳。

邊敘撐膝起來：“遛狗什麼時候？”

梁以璿沒應聲。

他跟上幾步：“狗是無辜的。”

梁以璿回頭嫌惡地看著他：“我去遛可以，但有它沒你。”

沈霽和潘鈺兩個職場忙人還沒下班，飯也沒開，眼看peach悶了一天，吃過狗糧又剛好需要消食，梁以璿還是決定去遛趟狗。

但邊敘算是看出來了，現在是真能耐，說到做到，不許他跟就不許。

他說天黑了，荒郊野外不安全吧，梁以璿就用那種“難道還有比你邊更不安全的地方嗎”的質疑眼神看著他。

他說邊牧皮得很，一個人拉不了牽引繩吧，程諾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跳了出來，主請纓說願意陪梁以璿去。

他說你們倆小姑娘認得附近的路？

倆小姑娘同仇敵愾，異口同聲：“邊老師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高德地圖？”

結果狗倒是順利跟著梁以璿出去了，他被留在了家裡，跟廚房的林笑生大眼瞪小眼，被這臭未乾的小子用“你也不過如此”的眼神掃來又掃去。

梁以璿想著不久就開飯了，別讓大家肚子等，也沒和程諾走太遠，就在附近繞圈圈。

繞了一會兒，遠遠有白車燈打了過來，兩人定睛一看，見是沈霽那輛卡宴。

沈霽停下車，過車窗笑著問路燈下的兩人：“哪來這麼可的小狗？”

“邊老師的，”怕梁以璿在沈霽面前提前男友會尷尬，程諾主答，“是比邊老師可吧？”

沈霽失笑：“那你們好好玩。”

程諾剛要點頭，忽然靈機一：“哎呀，我突然想上廁所，要不你陪以璿遛吧。”

沈霽還沒道出顧慮，程諾就爽快地擺了擺手：“放心，我駕齡兩年，車我給你安全開回去。”

沈霽看了眼梁以璿，見沒表示反，點頭下了車。

程諾一溜煙把車開了個沒影。

路邊只剩了沈霽和梁以璿。

當然，還有後邊一位跟拍攝像師。

導演組好不容易逮到梁以璿回來，連和程諾的同互都不願意放過，何況雖然邊敘不在，但邊敘的狗在，也算是種間接對手戲，所以剛才堅持要跟來錄製。

沈霽對攝像師頷首打了個招呼，指指梁以璿手裡的牽引繩：“遛邊牧累的吧，要不要我來？”

“沒年的還行。”雖然這麼說，但見沈霽已經攤開了手，梁以璿也把繩子了出去。

沈霽拉著牽引繩往前走，側頭看：“最近很忙嗎？”

梁以璿為了避開邊敘，最近除了短信錄製環節，幾乎都沒出現在鏡頭裡，跟沈霽也算好幾天沒說上什麼話。

雖然這幾天兩人依然互發了短信，不過都隻說了“工作辛苦，早點休息”之類的客套話。

兩人本都溫和，這種彬彬有禮的往方式本來就不容易把關系打熱，這麼一來似乎又有點生疏。

梁以璿點了點頭：“不好意思，這禮拜都沒參與到大家的集生活。”

沈霽搖搖頭：“有可原，理解。”

梁以璿從這一句“有可原”約聽出來，沈霽似乎猜到了邊緣化的真正原因。

見接不上話，沈霽換了個無足輕重的話題：“今晚誰在做飯？”

“笑生。”

沈霽笑著慨：“現在二十出頭的男孩子，這麼能乾勤快的真見。”

梁以璿點點頭，不知聯想到哪個同樣二十沒出多頭的人：“多的是四不勤五谷不分的，別說做飯，連稻米是長地上還是樹上的都不知道。”

沈霽被逗笑：“看你最近雖然忙，好像開朗了些。”

梁以璿愣了愣：“是嗎？”

沈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看人應該還算準。”

兩人說著說著，別墅已經近在眼前。

梁以璿無意間一抬頭，一眼看到庭院那拱形木橋的最高點筆站了個人，正抱臂著這邊，兩道冰涼的目若有實質地沉沉落在上。

梁以璿邊的攝像師如獲至寶，扛高攝像機對準那頭拍了過去。

“……”

沈霽一手牽著狗，一手推開庭院木門，對橋上人點了點頭：“邊老師。”

“剛下班就忙著見針，沈先生也是辛苦。”邊敘上前接過狗繩，將著小氣的peach一把抱起，搔起它的肚皮，“誰都給牽？嗯？”

peach在他懷裡汪嗚汪嗚掙扎起來。

梁以璿皺著眉匆匆上去，輕拍了他一下：“你別來。”

邊敘驀地頓住，垂眼看向自己的小臂，梁以璿的手剛剛一即離的位置，半晌沒回過神。

攝像師拿鏡頭懟著他的臉，想要拍下這彩一刻。

邊敘冷冷掀起眼皮。

攝像師立馬道歉後退。

梁以璿也意識到這一舉在鏡頭前的不妥，煩悶地沉出一口氣，低下頭從邊敘和攝像師中間穿了過去。

邊敘站在原地哼笑了聲。

他這被“打”的還沒生氣，倒生了他該生的氣，讓他氣無可氣了。

別墅裡人已經聚齊，難得湊齊七人局，節目組群發了消息，讓大家做個餐前遊戲，用道玩真心話大冒險。

梁以璿甩開邊敘出了趟門，得了一陣清淨，回來卻發現餐桌格局已定，邊敘的座位選在剩下兩個空座中間，不管坐哪邊，邊敘一定橫亙著和沈霽。

而願意跟換座位的程諾在邊敘正對面，也沒好到哪去。

梁以璿也就不矯地大乾戈了，在邊敘旁邊坐下，權當他是空氣。

桌上擺了八道中式菜和幾罐啤酒。

段野像死鬼似的拿起筷子來，程諾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別急著吃啊，難得今晚大家都在，餐前開個胃，玩幾真心話大冒險。”

段野擺了下手：“我不用開了，你們玩。”

程諾低聲罵：“你以為我不？沒看節目組消息？”

段野“哦”了聲，擱下筷子。

沈霽笑著捧場：“來吧，很久沒玩這些年輕人的遊戲了。”

“好嘞。”程諾門路地拿起一個玻璃酒瓶，擺到了正中央。

所有人都沒有異議，似乎都很清楚這個遊戲該怎麼玩。

邊敘等了很久，看始終沒人打算說規則，偏過頭低聲問梁以璿：“真什麼心冒什麼險？”

“……”

梁以璿不太想搭理他，可看程諾已經轉起酒瓶，只能用氣聲放慢語速解釋：“真，心，話，大，冒，險，就是——”

梁以璿還在窸窸窣窣說規則，冷不防酒瓶子第一個就指向了邊敘。

眾人朝這邊來，神各異地看著竊竊私語的兩人。

場面驟然安靜下來，梁以璿停止了解說，對邊敘指指酒瓶子：“到你了。”

“邊老師開門紅，運氣不錯哦。”程諾笑瞇瞇地說。

“哦。”邊敘抬手就要去轉瓶子。

“？”

梁以璿攔下了他，出孺子不可教的無奈眼：“是到你接懲罰，不是讓你轉……”

邊敘不太理解地看了眼程諾：“那你管這運氣不錯？”

程諾一噎：“我也就是說句套話……”

潘鈺搭話進來，笑著說：“邊老師應該是沒玩過這類遊戲，大家都耐心點好好說嘛。邊老師現在選一種懲罰，要麼說一句真心話，要麼完一樣大冒險，容從卡牌。”

邊敘從真心話那疊卡牌裡隨意翻了一張。

程諾低頭一聲“臥槽”。

潘鈺湊過去看，眉梢微微一揚，饒有興致地看向邊敘：“邊老師，問你初在什麼時候呢？”

邊敘眉頭一皺：“非得答？”

“不答就罰酒咯。”潘鈺笑盈盈地說。

邊敘沉默下來。

意思意思喝點啤酒也算不了什麼罰，就在所有人，包括梁以璿也以為邊敘不可能這種私的時候，卻聽邊敘開了口：“去年十二月。”

梁以璿眼睫一。

程諾低低“嘩”了聲，眼神裡明明白白寫著“長了這麼副神二十三歲才初，你不會在草什麼純人設吧”。

但轉念一想，邊敘需要草人設嗎？

而且這種人設對一個男人來說也不是特別榮吧。

邊敘像沒看見周圍瞄來的眼神，隻瞟了眼梁以璿：“能過了？”

“過吧過吧，”程諾收起那張卡牌，重新洗了洗牌，一指酒瓶子，“接下來邊老師轉。”

邊敘抬手一撥。

酒瓶子重新轉起來，七八圈過後減慢了速度，慢悠悠晃啊晃，晃向了邊敘旁邊的梁以璿。

梁以璿：“……”

“看來你們那個角落風水不好。”程諾憾地聳聳肩，“以璿選牌吧。”

考慮到萬一大冒險要跟異有親互，實在尷尬，梁以璿也從真心話卡牌裡了一張。

翻牌出來那剎，周圍一圈人神都是一定。

梁以璿看著卡牌上，跟剛才邊敘到一模一樣的問題，攥了掩在桌下的手。

邊敘往桌布底下看了眼。

“這麼巧……”程諾乾笑著，十萬個後悔剛才把這張牌塞了回去。

梁以璿輕籲出一口氣：“我能罰酒嗎？”

邊敘側目朝看去。

潘鈺笑了一聲：“簡單的問題啊，邊老師作為公眾人都大大方方答了，你這是怎麼？”

梁以璿抿抿，笑了笑：“因為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事。”

說著拿起眼前的啤酒罐，乾脆地拉開了拉環。

呲一聲響，邊敘的耳朵像扎進了一尖銳的刺。

梁以璿握著啤酒罐，剛仰起頭來，手心忽然一空。

啤酒罐被邊的人一把拿了過去。

邊敘在眾人驚訝的目下，滾著結灌下了一整瓶啤酒。

酒喝空，他癟易拉罐，指關節輕輕過下，偏頭看向梁以璿：“既然這樣，我替你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