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君楚瑾進了屋， 卻見小姑娘坐在榻邊看著他，顯然是被方才的靜給驚醒的。

「我都不曾見過那婆子……」小姑娘略有些慚愧道。

「你要見做什麼，不過是個下作人。」君楚瑾坐到邊， 將抱坐到自己上， 攬著也不嫌熱。

小姑娘則靠著他肩膀， 道：「那您是怎麼知道送的服是府裡為客準備的服？」

君楚瑾對道：「我自不會知道這些事，可你的服與首飾一向都是我挑選的， 那服面料中等，卻已經很舊， 顯然是放了很久， 府上又沒有其他眷，自然只可能是為客準備的。」

小姑娘恍然地點了點頭， 說：「我往後必然也會向宋嬤嬤多多學習， 好替您分憂。」

君楚瑾了腦袋， 道：「哪裡有那麼多的憂要你來替我分， 在你來我王府之前，我的後院也不曾過， 你莫要胡思想。」

被一眼看穿想法的小姑娘則是赧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又把今日白天發生的事與他細細說了一遍。

「宋嬤嬤同我說過， 真正的老師傅不是靠靈一閃的機智來解決問題的，靠的是積年累月積攢下來的經驗，您說呢？」

君楚瑾道：「說的不錯， 你不過是曆事太， 多吃一些虧也算不得壞事。」

小姑娘如願地聽到他誇自己， 便出抹淺笑來：「那我往後便跟著宋嬤嬤慢慢學行嗎？」

一開始也許也不知道怎麼做才好，但等有了很多經驗之後，就慢慢會懂的。

君楚瑾著，心底容納著小姑娘的地方便愈發起來。

小姑娘能為了他願意去理會這些事，他亦是很高興。

這些對於他而言是可有可無的，可他心裡同樣也清楚，想要敞開心懷，就該讓多遇些事，多與不同的人相，那樣，便會真正融在這個大家庭之中。

而不是永無止境地沉浸在那個被排斥的世界裡。

他想到那時候他見到的時候，總是一個人，是以他總誤會是別有意圖的。

如今看來，一直都是孤孤單單的小可憐。

好在他一直都在。

現在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他就充當的勇氣和底氣。

等慢慢長大，慢慢離那些霾，那時候也許不會再如當下這樣依賴他，但心裡會輕快明亮很多。

他雖不捨眼前這個黏糊糊什麼都聽信自己的小姑娘，但也想做個正常人。

「如此，我正好也有一樁事想要拜託給梅姨娘呢。」君楚瑾揚起對說道。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沒想到才喊了口號壯壯膽，他就立刻丟了個任務給。

翌日，梅舒穿了件淺青地繡百花鑲珍珠雲錦，那面上的花是以銀線勾邊，白羽填面，又以珍珠鑲作蕊心，因天氣熱，則外罩了件同綃紗褙子，薄且微，鑲邊卻是緞面鑲接，上面繡了姿態各異的蝴蝶，又以金線勾勒翅膀上的花紋，總得看來，一件單薄的夏衫，制服的人卻下了不功夫。

穿在小姑娘的上，略顯華麗卻不累贅繁複。

「真的要我去招待王家姑娘嗎？」小姑娘略是遲疑。

若君楚瑾口中的那個王家姑娘正是所知道的那個，那位卻是真正的掌上明珠，名門貴。

微珀笑了笑說：「我明白你的顧慮，只是以你在王府裡的地位，招待是足夠的。」

珩王殿下將當做珍寶般對待，真真是含在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是他的心肝一般的人。

去招待來王府做客的人，自然是不差的。

前提是，來客並無異心。

單看王家姑娘把自己放在什麼地位上了。

待那王若筠來時，便瞧見接見的竟只有梅舒一人。

了帕子的手指，面上仍是淡泊。

「本該帶姐姐四逛一逛的，可外面天熱，這才選了這四面通風的花廳與姐姐先坐下品茶。」

小姑娘的聲音甜糯，心想此地並無不妥，這才認認真真對那王若筠說道。

可卻不知，一清貴、坦坦清澈澄然的姿態，毫不像個妾室該有的恭敬謙卑，反而人不喜。

當日王若筠喊梅舒一聲妹妹，是為了難堪。

豈料梅舒今日喊了王若筠一聲姐姐，王若筠更加難堪了。

「妹妹是客氣了，只是妹妹該謙虛一些的，珩王殿下到底還沒有娶妻，你這樣貿貿然替他做主，只怕未來的珩王妃也會不喜。」抿了口茶，悠聲說道。

梅舒淺淺一笑，說：「姐姐說的是，等王妃進了門後，我自然也就沒理由再過問這些了。」

王若筠臉緩了幾分。

微珀便在這時給梅舒續了杯茶，梅舒才抿了一口，便忽然覺得有些噁心，忍了又忍，也沒能忍住掩吐。

王若筠見狀頓時遲疑地打量著。

「妹妹這是怎麼了？」

梅舒這癥狀來得快，去得也快，又緩了口氣，道：「該是天熱的，沒妨礙的。」

可王若筠卻好似心裡埋了刺。

「妹妹該不會有了吧？」扯著角，故作打趣道。

梅舒沒反應過來，卻聽微珀接過了話道：「就是有了也不稀奇，咱們王爺疼姨娘，打姨娘進府那天開始就沒有喝一碗避子湯。」

「什麼？」王若筠臉上笑再掛不住了，蹙起了眉頭，極力忍耐到：「可是他尚未娶正室門，如何能讓先生下孩子？」

微珀道：「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咱們王爺疼姨娘，想先生下長子，說是姨娘的孩子必然會和姨娘一樣討他歡心，況且那種湯藥吃多了也傷，王爺是捨不得的。」

王若筠被這一番不要臉的話驚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梅舒則是無辜地看著對方的臉由白變青，最後漲得通紅，惱裡去。

「原來他是想我替他氣走王姑娘。」梅舒頓時了然。

微珀道：「你看出來啦？」

「您方才在我茶裡放了什麼末，噁心了我一下，所以以為我……有了孩子是嗎？」梅舒看向。

微珀揚眉，的作快，可興許是離小姑娘太近了才被對方瞧見了。

「你既然看見了，為什麼還要喝？」問道。

梅舒道：「我喊您一聲娘，您怎麼會害我？」

「若是其他人也這樣對你呢？」

小姑娘則是認真道：「我又不傻，其他人這樣做我是自然不敢的。」

微珀扯了扯角，覺得這小閨傻得恰合心意。

君楚瑾之所以能想出這個主意，多半也是得了小姑娘的啟發。

虧得小姑娘先前那樣一鬧，他一下子看清許多事，也明白子心底的與計較。

他既然知道了這點，自然也就知道了同為子的王家姑娘的弱點。

雖這樣做對於一個姑娘家不太地道，但微珀說的全都是大實話，倒也不至於弄虛作假了。

而王若筠回去之後則是徹底把徐太后的說法從腦中抹去，寧死不肯嫁來珩王府。

王家雖然有這個期許，但也不至於真的要磋磨自己的兒，後來也就作罷。

當天夜裡，君楚瑾便趁著風涼的時候將梅舒抱上了馬車。

奈何小姑娘睡得晚，又睡得沉，等一早上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換了個地方。

一個沒有屋頂的……地方？

「我想給你換個大點的院子，裡面的傢俱都讓工匠重新佈置過了，也不至於你連服都放不下了。」君楚瑾見醒來便對說道。

以至於小姑娘都來不及驚訝，便先被他帶跑了話題。

「您好端端給我換院子做什麼？」梅舒問他。

「你不是想在院子裡種桂花嗎？不大一些，怎麼滿足你呢。」君楚瑾屈起指節敲了敲腦門，「況且我已經弄了，該給的錢都落到了實，現在想不弄都來不及了。」

梅舒心想也是，便爬坐起來正要下地去，結果一起才發現自己就不在床上。

這哪裡是躺在了床上？這一覺醒來直接被某人搬來了船上。

而這船還只是尋常漁夫撐渡的小船。

看著四周碧澄澄的水面，梅舒的臉微微發白。

「您……您帶我上岸吧……」

轉抱住了邊的珩王殿下，怕得不行。

君楚瑾輕笑一聲，道：「我瞧你睡得這樣舒服，便想試試看把你放在船上，結果你還真的一點都沒有醒來。」

很顯然，他是故意的。

梅舒怯聲道：「我最近又沒有做錯事，您不能這樣嚇我，會嚇壞的……」

君楚瑾抱著，問：「你喜歡荷花嗎？」

梅舒立馬搖頭，「我不喜歡。」

實則是喜歡的，但萬一說喜歡，對方就要劃船帶去採荷花該怎麼辦？

然而即便小姑娘試圖小小的心機一把，君楚瑾還是對道：「我帶你去採荷花吧。」

梅舒的作頓時便僵在了那裡。

等君楚瑾劃著小船採到了兩三朵盛放的荷，便令抱在懷裡。

梅舒悠悠將那碗大的荷花抱了滿懷，子輕輕靠在船邊，卻又不敢真靠，生怕這小船被倚翻了。

抬起那雙霧茫茫的水潤眸子看他，煙眉顰起，眼中帶著一哀求之意，小船晃一晃，映在臉側的荷花花瓣便拍在雪白的面頰上，險些就哭出來。

君楚瑾忍笑，覺得小姑娘就像是個不知從山野間哪個角落幻變出來的小怪，偏偏是副又可憐又可的樣子。

「荷花香嗎？」君楚瑾問。

梅舒委屈地點了點頭，應道：「香。」

君楚瑾翹起角，小姑娘眼眶便立馬紅了，小心翼翼地挪著位置靠到他的懷裡去。

「您再不送我回岸上我就再不理您了。」

君楚瑾吻了吻眉心，才起將小船劃靠了岸。

只是上了岸後梅舒還把腦袋埋在在他懷裡，顯然是嚇壞了。

等君楚瑾將抱到臨水的閣樓上，才敢問他：「這是哪裡？」

君楚瑾道：「這裡是一我用來避暑的莊子。」

梅舒被他放在了榻上，便瞧見他想俯下來親。

地閉上眼睛，等了許久都不見他親下來。

等梅舒睜開眼時，便見他對說道：「這幾日你便住在這裡，我去另一睡。」

「為何？」一下子便爬坐起來，將他的手牢牢抓住，「您不喜歡我了嗎？」

「沒有。」君楚瑾道：「只是天太熱了。」

梅舒無賴似的攀坐在他懷裡，纏著他道：「您怎麼都不親親我了……」

君楚瑾順著的頭發問：「你真的想給我生孩子嗎？」

小姑娘有些詫異地看向他，不知道他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君楚瑾則是很認真對道：「我很怕你再吃藥傷了自己的子，所以我想你若是不願意生孩子，那就不勉強你才是，不然你真的落下了什麼不好的病，我便是再心疼都無用了。」

「我那日不是與您說了願意麼？」梅舒有些心虛道。

「真的願意嗎？」君楚瑾反問。

梅舒道：「真的願意。」

生怕他不信，便又忙道：「我本來很不能理解您的，只是後來忽然就想起來那回您嚇唬我要將我送給別人的話來，我就忽然又理解您了。」

「為何？」君楚瑾問。

小姑娘咬了咬道：「因為我將您推給王妃了是不是，所以在九重塔上，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生我的氣了，我將您推給別人的心就好比您要把我送給別人的質是一樣的，是不是？」

小姑娘這番話說得君楚瑾都想熱淚盈眶了。

他表達了這麼久的心意終於被小姑娘給接收到了，這實在是件值得可喜可賀的事。

然而……

君楚瑾仍舊是一副遲疑的樣子，道：「你莫不是哄我的？」

「怎麼會呢……其實、其實我也沒有那麼想生孩子。」梅舒到底還是了一點，見他出可憐的樣子，便忍不住把心底真話說出來了。

「我們姑且就先生一個行嗎？」小心翼翼地問道。

君楚瑾道：「這樣會不會太為難你了？」

小姑娘搖頭，道：「不為難。」

經再三保證，我們的珩王殿下才勉為其難地上了榻。

「若是你覺得為難便說一聲。」

小姑娘仍舊傻乎乎道：「不會的，我是願意的。」

後來只見那綿綿的小羊把老虎給撲倒了。

老虎張著便把小羊拆吃腹了。

等小姑娘終於發現自己上當的時候，忙往床下爬去，噎道：「算了，您還是找別人去生吧……」

君楚瑾握住的腳踝，翹起角，目深邃且幽暗，哪裡還有方才那副失落的樣子。

「小乖乖又說傻話了，旁人可生不出我的孩子。」

明白了他的心意，他真真是高興的不得了。

只當夜，君楚瑾卻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夢裡卻仍然是那個漂亮的小姑娘。

只是小姑娘的眼裡沒有，臉上也沒有一的表。

他看到小姑娘因為險些壞了姐妹的姻緣，被鄭氏困在了院子裡，並沒有機會出門來，也沒有再與他相遇。

後來小姑娘嫁了尋常小的家中，雖然那人階不高，但小姑娘卻是為人正妻。

然而很快，那人便犯了事，為了保住自己的，便將小姑娘送給了上級，換了一次升的機會。

等到君楚瑾再看到小姑娘時，卻見上帶著沉甸甸象徵著富貴的黃金，金簪金項鍊金手鐲，本是庸俗無比的東西，可戴在小姑娘上，卻顯得那些金子都可了很多。

君楚瑾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因為小姑娘的目空得可怕，他出手去，既不到，也沒法看到自己。

只是畫面一轉，小姑娘很快又被更有勢力的人瞧見了模樣，那人為了佔有，不惜設計將現任的夫家害死。

於是小姑娘穿戴在上的服與飾品就日漸華麗珍稀起來，真真似個人玉瓶般，即便不笑不言，也有一種詭異的病態，人挪不開眼，也不釋手。

直到這戶人家也終於在被抖出了所有的惡事，所有的眷都被送、院，做最下皮生意。

其中一個負責此事的人見到小姑娘的貌之後，猜就是到了那、院也定然會被老鴇暗暗留下重新賣給權貴，便想方設法搶先一步留住，想要拿來為自己疏通路。

那日小姑娘被人送到了一頂轎前。

君楚瑾就站在一邊，瞧見小姑娘看著轎子裡的人眼中忽然有了一波。

他扭頭看去，卻見那個從轎子裡走出來臉冰冷，目沉的男子正是自己。

君楚瑾看見夢裡的自己分明是冷冰冰的回絕了懷揣獻心思之人的話。

正當他焦急之時，便瞧見小姑娘不顧旁人阻撓，自己衝上前去。

「求您……求您救救我。」

仰著頭看著他，漂亮的眼睛裡傾注了一生機。

珩王殿下邁出的步子微微頓住，垂眸看向了，眉宇間顯然有了不耐。

就在君楚瑾想要看清楚夢裡的自己到底拒絕沒有，卻忽然從夢中醒來。

他坐起，只覺頭疼裂。

君楚瑾抬手了額頭，卻發現自己竟出了一的汗，不知是被那夢嚇得還是熱的。

然而他卻顧不得許多，忙手將邊的小姑娘攬到懷裡來，將心中的不安平息下去。

小姑娘嚶嚀一聲醒來，見他正直愣愣地看著自己，有些驚訝道：「您不睡覺了嗎？」

君楚瑾著的背，心神未定。

「我方才做了個夢。」

小姑娘在他邊蹭了蹭，低聲道：「我方才也做了個夢。」

君楚瑾問：「你夢到什麼了？」

小姑娘略有些說：「我夢見您偏要吃我的腳，我怎麼都拗不過您……」

君楚瑾卻親了親道：「你上哪裡我都吃得很。」

後半夜小姑娘小臉酡紅，目微微迷離，被他又折騰了一遍，他卻好似上癮了般，一面啃著手指，一面問：「如果我都沒有娶到你可怎麼辦？」

小姑娘道：「您是個有福氣的人，怎麼會娶不到我呢？」

君楚瑾怔了怔才反應過來竟然是在自誇。

「你的臉皮愈發厚了，回頭洗澡的時候該那瓜瓤子一了。」他笑說。

小姑娘得把腦袋頂在他口。

君楚瑾緩了口氣，好似也唯有這樣的親才能消弭去他在夢境中的餘驚。

他這時才恍然發現，原來小姑娘在他的心裡早已經是沉甸甸的，是取代了他心肝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