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并沒打算告訴自己，只是那一杯迷魂藥讓說了真話。

信任自己，但太怕端王了。

“想活下去，也是人之常。”

北舟嘆息了一聲：“你不該讓兒私沖昏頭腦……那子真有如此重要？”

夏侯澹：“是我的浮木。”

北舟與暗衛面面相覷。

怎麼就浮木了？

暗衛沒遇到過這種場面，試探道：“陛下，埋嗎？”

夏侯澹：“你再問一個字，朕就埋了你。”

庾晚音索著朝貴妃殿走去，每一步都重逾千鈞。

腦中一團漿糊，所有計劃，所有抱負，乃至所有自我認知，完全裂了無數碎片。

不玩了，這還怎麼玩。

或許對方把當一本書讀的時候，真的喜歡這個紙片人？雖然聽上去很奇怪，但對來說絕對是利好消息。他都拋了橄欖枝，干脆早點投奔過去，還能顯示一下誠意……

然而在意識深，始終縈繞著一違和。

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后停在了原地。

不對吧。

被恐懼攫住的大腦開始艱難地重新運轉。

如果夏侯泊真在更高層的話，怎麼會讓他們看見胥堯的書呢？

費心偽造一本書，故意讓他們看見，從而對他的份產生懷疑，這對他有什麼好？

想要打敗夏侯澹，最簡便的方式當然是什麼都不讓他們知道。

為什麼不索銷毀那本書？

猶如冰面碎裂只需一道隙，一旦有了這個疑問，更多的疑問便爭相涌上。

他如果知道是穿的，可以直言相告，為什麼要幾次三番地試探？

今夜說“種不一樣”的時候，他是不是頓了一下？

……

庾晚音重新邁出步子，越走越快。

這一切其實還有另一種解釋，那就是端王仍然是紙片人。

但是，他通過某種方式察覺了異常，猜測他們換了芯子。

在他眼中，他們或許類似于開了天眼的半神，所以可以預知未來，還能察覺他的一些。

所以端王不信任和夏侯澹，也不信任謝永兒——對他而言，他們三個才是同類。

通過胥堯那本書可以看出，謝永兒給他的建議，都被他修改了細節。這算不算是一種試探，試探他們究竟能預知到哪一步？

可是，他并沒有把握，自己修改細節之后就能逃過他們的天眼。

所以他才要接近，故弄玄虛套的話，進而策反……

但還有一個疑點：一個紙片人究竟是怎麼生出“換了芯子”這麼前衛的概念的？

就連謝永兒都沒能找出同類，他卻明確懷疑了三個人。

這真的是“智計超群”就能解釋的嗎？

如果沒有更多的證據，還無法判斷他究竟是哪一種。

庾晚音思前想后，暗暗下了一個決心。

翌日，找到了夏侯澹：“我要拿那幾個考生做一個實驗。”

夏侯澹：“……什麼？”

“是這樣，現在關于端王有兩種假設，他有可能比我們更高一層，也有可能還在最底層。所以我想試他一試。”庾晚音花了一晚上想出這個計劃，此刻正在興頭上，沒注意到夏侯澹探詢的眼神，風風火火道，“謝永兒報出的那幾個考生，你能聯系上麼？”

夏侯澹著。

夜會端王，不是去投誠的嗎？

夏侯澹：“已經在找了，應該沒問題。我打算近日微服出去與他們見一見，看看能不能打他們。”

“好，那我們事先放出消息，讓端王以為這場會面在A地，然后到了當日，再去B地頭。現在有了暗衛和北舟，這點應該能夠保住。”

夏侯澹約明白了的思路：“所以你想看看端王會去哪里查探？”

“對，如果他得了A地的報，就去A地守著，那就是紙片人。如果他朝兩邊都派了人，那他還是紙片人——我們的行蹤被發現了，但端王多疑謹慎，兩地都不會放過。”

庾晚音緩緩道：“只有在一種況下，他才會舍棄A地，直奔B地——他在更高層，預判了這一切，所以確知A地可以忽略。”

夏侯澹鼓起掌來：“不愧是庾姐。”

庾晚音：“嘿嘿嘿，一般一般。”

“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他預判了一切，包括我們現在的對話，所以故意朝兩邊都派人呢？”

“他不會裝紙片人的。”庾晚音咬咬牙說了出來，“他私下聯系過我，想讓我相信他在更高層，然后效忠于他。有這個機會證明自己，他不得呢。”

夏侯澹微微挑眉：“這種事，你就這麼告訴我了？”

庾晚音被他看得有些心虛，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我這不是不信他嗎，能選的話我肯定跟你混啊。”

“庾晚音。”

“嗯？”

夏侯澹了額頭：“如果實驗結果證明，他在更高層呢？”

庾晚音：“。”

夏侯澹：“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可以去投靠他。這是真心話。”

類似的臺詞他之前也說過，但庾晚音只當是懷之策，沒往心里去過。

夏侯澹語聲平淡：“我不會攔你，但你離開之后，就失去了我的庇護，這點你應該也懂。”

這……是在威脅嗎？

庾晚音小心道：“然后你要做什麼？”

“我？”夏侯澹仿佛認真考慮了一下，“我多半會在力所能及的范圍殺一些人，然后坐等自己的結局吧。”

庾晚音心涼了一下：“……你聽上去有點跟暴君重合了。”

夏侯澹沒打采道：“沒辦法啊，你天天頭疼裂試試看。”

庾晚音無法真正害怕夏侯澹，哪怕他說著最危險的臺詞。

也思索過為什麼。或許是因為他的表和語氣——三分抱怨，三分低落，像一個吃火鍋時聊著跳槽沖的同事。不僅與他在外扮演暴君時判若兩人，也不太像個高高在上的總裁。

他渾都釋放著“這是同類，可以相信”的氣息。

甚至無法報之以謊言，隨口哄他“就算是那樣我也不會跑路”。因為大家都一樣，大家都明白，公司破產了，員工都是會走的。

跟看的文里那些主角比起來，的腦只有三分之一，膽子則只有二十分之一。那點虛無縹緲的溫，在死亡面前不堪一擊。

庾晚音早就知道自己是這個德，但面對著夏侯澹，心中還是有些不好。

轉移了話題：“北叔在替你四驗毒呢，他連我都查過了。以后會好的。”

接下來的幾天，夏侯澹一方面朝考生寄出了函，另一方面朝端王放出了假消息。

幾日后。

夏侯澹：“考生們到B地了。端王的人目前只去了A地。”

庾晚音神松弛下來：“那就八九不離十了，這孫子是裝的。總之先去赴約，靜觀其變吧。”

所謂的B地是一游湖。

今日天，游人并不多，湖中稀稀落落漂著二三船。

夏侯澹和庾晚音這回扮作通貴氣的公子哥兒，在“家丁”們的簇擁下包了一只富麗的畫舫，朝湖中心緩緩去。

畫舫遠離湖岸之后，又有一艘小漁船朝它靠近過來。

暗衛在雙船之間放下踏板，須臾接上來了六個人。

盤二人組今天又是慈眉善目二人組，搖著折扇站起來，文質彬彬地迎接來客。

六個學子大多是單薄的文人形，只有當先一人較為健碩。見過禮后，他們才卸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出六張年輕或滄桑的臉。

當先那個健碩學子瞧上去年過三十，神倨傲中帶了些不滿，口中道：“我等前來赴約，是有于閣下的來信，愿與知音一敘。不過今日一看，閣下對我等并不似信中那般相見恨晚。”

他這暴躁老哥似的一開口，庾晚音就對上號了。李云錫，所有考生中最窮苦的一個。有大才而屢試不第，生剛正不阿，在《東風》里因為揭發某關系戶作弊，最終橫死街頭；在《惡魔寵妃》里則被夏侯泊籠絡，了其一大助力。

夏侯澹忙拱手道：“勞煩各位舟車勞頓，又了這遮頭蓋面的委屈，在下心中實在過意不去。個中由，容后解釋。如信中所言，在下確實仰慕諸位才名已久，諸位的錦繡文章，尤其是其中的賦稅徭役之論，在下常常口誦心惟，掩卷而思。”

他仿佛生怕姿態擺得不夠低，說完當場對著原作者背了幾段，背得聲并茂、搖頭晃腦、嘖嘖慨。

學子們：“……”

有點恥。

讀書人畢竟面皮薄，被這麼一捧，總也要擺出個笑臉回贈兩句。

夏侯澹順勢請他們落了座，換上一臉憂國憂民：“諸位無疑有經國之才，只是如今世道混，科舉猶如一潭死水，徇私舞弊大行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