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丞天下》第131章 番外(王謝二)

二月節萬出乎震, 震為雷,故曰驚蟄, 是蜇蟲驚而出走也。

江南二月驚蟄時節,一場春雨過后,筍尖初冒, 底下地蜇蟲都驚醒過來, 與之而來的還有另一種,蛇。

江南冒筍的時節, 蛇橫行山林草莽。

外頭下著雨,謝景在廊下抱著睡的王悅,給他系了個避蛇蟲的香囊。他看著懷中王悅的臉, 小心地將人抱了些。

聽著雨聲,謝景想起件事。

王悅到太學上學前是沒有見過蛇的。

王家小世子自詡天不怕地不怕, 揚言世上沒有能嚇著他的東西, 直到那一日, 他跟著一群狐朋狗友在太學的深山老林里頭走, 樹上吊下來一條碧綠的青蛇, 摔在了王悅的面前, 黑影一閃而過, 那蛇幾乎是著他的臉摔下來的。

王悅定了半晌, 看著腳下的蠕翻滾出白肚皮的繩狀, 在周圍一串驚呼聲中,面無表

實際上,王悅整個人都已經僵住了, 背后一寒意竄上脊柱,他骨頭都涼了。

跟在后頭的謝景立刻走上前去,他怕那是條毒蛇。

王家小世子那年十歲,很要面子,眾人瞧見他冷靜地一腳將那條蛇踹遠了,直接給那條蛇踹暈了,碧綠青蛇在原地緩緩盤旋起來,朝王悅吐了吐芯子,搖頭晃腦半天往遠游曳而去。

一群世家子全是建康城里頭養尊優多年的小爺,見狀很是震驚,眾人紛紛圍住了王悅夸贊他英勇,王悅沒說話。

謝景看著人群中央的王悅,他瞧見了王悅的手在抖,王悅手心攥著塊玉,指甲蓋慘白,被贊英勇的王家小世子扯出抹笑,哈哈了兩聲。

謝景覺得若不是這里人太多,王悅興許要蹲下哭出來,他沒見王悅嚇這樣過。

太學在籠山腳下,深山老林,蛇蟲很常見。

那一日王悅同所有人告別后一個人往回走,那樣子仿佛是要冷靜一會兒,他跟在了王悅的后頭,一到沒人的地方,王悅刷一下甩自己的手,又慌忙想起來似的踹掉了自己的鞋子扔遠了,渾都在哆嗦。

小孩快要嚇哭了。

長這麼大沒見過這種東西,碧綠,這麼長,會蠕會抬頭,還會翻出白肚,還他娘的會吐舌頭。

謝景聽見王悅在抖著聲音自言自語,到最后都快帶上哭腔了,一個人在原地自說自話半天,謝景有些心疼,想要走出去安他兩句,忽然瞧見王悅赤著腳一溜煙跑了。

謝景看了他半晌,沒忍住出點笑意。

夜里頭王悅一個人不敢睡,他的窗戶外頭就是松林,他鎖死了門窗,檢查了許多遍,卻仍是覺得蛇要爬進來,他怎麼都睡不著。

謝景敲開了他的窗戶。

王悅抱著坐在床上,問了一句,“誰啊?”

謝景低聲道:“夜里頭蛇蟲多,送點避蛇蟲的藥草過來。”

王悅刷一下躥下床去給謝景開門,連鞋都沒來得及穿,拉開門,定了心神,故作鎮定道:“什麼藥草?”

謝景低頭看著他,王悅赤著腳,上就穿了件雪白的錦,連外衫都沒穿,領口松松垮垮地敞開著,分明是翻來覆去一夜沒睡,謝景拿出點避蛇蟲的草藥,點了火,在屋子里與院子中都燒了燒,王悅抓著盞燈瑟地跟在他后頭。

“這個有用嗎?”

謝景回頭看了眼他,“有用。”

王悅似乎覺得自己這樣子有些丟人,低咳了聲,別開了視線。

王悅是一個人睡的,他沒有書,院子里頭就他一個人,夜里頭聽見外頭叢林里窸窸窣窣的靜,他不停地冒汗,又礙著面子不敢同人道。院子里頭漆黑一片,他瞧不清楚謝景的臉,也沒心思去注意這些,他有了個念頭,他今晚想同這個人一塊睡。

這可能是王悅打出生來最慫的一次,他實在給那條碧綠青蛇嚇得快靈魂出竅了,那玩意太惡心了,他從沒見過這麼惡心的東西。

他忽然手抓住了謝景的袖子。

謝景微微一僵,他回頭看去,低聲問道:“怎麼了?”

王悅不能直說,故作鎮定地又問了一遍:“這個燒了真的有用嗎?”

“有用。”謝景看了眼王悅抓著自己袖子的手,雪的袖子蜷一團,小孩的指頭纖細而,他低聲道:“沒事。”

王悅不想放他走,忽然道:“你是這里的夫子吧?”

謝景點了下頭。

“我有幾個字不認識,你能教教我嗎?”

謝景明顯是頓了下,“可以。”

王悅立刻拽了謝景進屋,嘩啦一下從架子里拉出一堆書,明顯是從來沒翻過的,灰塵揚起來,他也顧不上,把書往謝景跟前一扔,隨手翻開一本,一個字都不認識,王悅心中大喜,忙道:“這個這個!”

謝景已經看出王悅在想什麼了,他接過了那書,一個字一個字教王悅。

王悅一聽人念書就困,他勉強裝作自己很有興趣的樣子聽了一陣,他本來就一驚一乍醒了大半個晚上,神一下子放松下來,不到一會兒便開始一下一下地點著頭要睡過去了。

謝景看著他,王悅支著腦袋坐在桌案前,終于趴了下去。謝景放下了手中的書,看了王悅一會兒,起將他抱了起來,放到了床上,又給他掖了下被子。

他坐在床頭著王悅沒說話。

王悅做了個夢。

他夢見他回了瑯玡王家,曹淑吩咐他去燒火,他在夢里頭并沒有意識到自己一個貴公子為何要去燒火,總之他去了,手忙腳地架了鍋倒了水。

水開了。

房梁上懸著條三指頭細的青蛇。

王悅揭開鍋蓋,黑影一閃而過,什麼東西從房梁上摔了下來,掉了鍋中,王悅定睛一看,沸水中翻滾著一條紅眸青蛇。

謝景坐在床頭看著睡的王悅,忽然聽見“嗷”的一聲,王悅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哇一聲哭了出來,謝景瞧見王悅在床上逃竄著沒地方躲,撞著了床頭,一轉頭瞧見坐在床頭的自己,王悅迅速爬過來撲到了自己的懷中,直接嚇哭了,里還不停念叨著“蛇,蛇!”

謝景立刻反應過來王悅是做了噩夢,他將王悅一把抱住了,忙低聲哄道:“沒事沒事。”

王悅死死地抱著他,渾都在抖,哭得眼淚鼻涕一起下來了,還哭不出聲。

謝景抱了王悅,輕輕拍著他的背,低聲哄道,“沒事了。”王悅的領口徹底敞開了,他輕輕把王悅的裳往上提了下,一全是冷汗,王悅的后背全都了。謝景低聲道:“沒事了,一個夢而已,不是真的。”

“水開了……蛇……”涼氣直天靈蓋,王悅一把抓了謝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回憶一遍都覺得自己要瘋了。

“別怕,沒事了,什麼都沒有,沒事了。”謝景著他臉上的汗,忍不住低頭輕輕吻了下他額頭。

他的作頓住了,王悅還在驚嚇之中,沒有察覺什麼,謝景緩緩掩去了眼中的緒,低聲道:“沒事了,別怕。”

王悅過了好半天才冷靜下來,可手腳還是止不住地抖。

謝景瞧他還是害怕,想去給他點燈,他剛一起,王悅一嗓子又嚎了出來。

“你別走!”

謝景一把將撲過來抓住自己的王悅抱住了,“沒事,我沒走,我沒走,別怕。”

“你別走!”王悅抓了謝景,“你別走!”

“我在。”謝景著王悅的背安他,一遍遍應著王悅的話,“我在,別怕。”

王悅又開始哭,低低地著聲音,不讓人察覺出來,謝景低頭看他,眼中一點點和起來,他低聲哄道:“別怕。”

王悅點點頭,抱了謝景不放手。

謝景忽然有些想笑,他抱著王悅重新在床上坐下了,王悅蒙著頭埋在他懷中,過了許久才重新睡過去,謝景抬起袖子輕輕著他臉上的淚水,看了許久,他輕聲道:“沒事了。”

記憶戛然而止,外頭的雨還在下個不停。

又是一年驚蟄春雨,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謝景低下頭看著懷中睡的王悅,將人攬了些,他低下頭,蜻蜓點水般地親了下王悅的額頭。王悅在睡夢中往他懷中窩了窩。

二月中旬的時候,謝尚來了趟豫州,跟著他的伯父過來的。

正是江南春暖蛇行時節。

謝景這一日正好臨時有事不開,平日里他都會帶上王悅一起走,可王悅主請纓要去接謝家小姐回家,謝景多看了他兩眼,說了一句,“我會早點回來。”

王悅很是賢惠道:“不不不,你忙你的,這事給我。”

謝尚是午后到的,下了船,兩人在渡口重逢,謝尚多看了兩眼王悅,臨了終于說了一句,“你還活著。”一句話不是詢問的語氣,王悅不知道怎麼應,點了下頭。

然后王悅來了一句,“果真越來越秀氣了,這臉白的跟個小兒似的。”

江山易改本難移,謝尚深吸了口氣。

一路上王悅一直在同謝尚說話,謝尚偶爾應兩句,渾上下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王悅看得直想笑。謝尚從小養在謝景眼皮底下,學了點謝景的氣質,卻總讓人覺哪里有偏,很有喜

兩人到了謝府。

王悅讓謝尚自己去挑屋子住,他也懶得管,放他去玩了,自己去房里看今日沒看完的文書。

約莫是傍晚飯點的時候,王悅聽見一聲驚恐至極的慘聲,從后院一直過來,王悅聽了一陣子,甩了文書起往外走。

那是謝尚的聲音。

院子里頭,云京一臉發懵,一的謝尚摔在了地上,手死死地拉著地上的草,在他跟前不遠,一條菜花蛇盤一團,豎著腦袋打量著一見到它就失控尖狂奔然后摔倒爬不起來的謝尚。

謝尚有個難言之,他怕蛇,他特別怕蛇,他一見著蛇他就想哭。

這條蛇太了。

謝尚差點沒瘋。

打小干慣了農活提溜著蛇當繩子玩的云京看著謝尚有些傻眼,他瞧了眼那條無毒菜花蛇,隨手從地上抄起塊石頭,走過去忽然手一劃,蛇冒頭的瞬間,云京給那條蛇著七寸抓了起來。他回過頭對著那錦陌生小公子輕聲道:“不要怕,沒毒。”

“你別過來!!!”謝尚真的要瘋了。

王悅沖進院子瞧見的就是這一幕,他看見了云京手里頭著的蛇,冷不丁嚇了一跳,他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怕這玩意,看了眼摔在了地上渾狼狽的謝尚,他忽然笑了出來。

謝尚連王悅嘲笑他都顧不上了,對著云京吼道:“扔掉!扔掉!”

云京沒聽懂謝家小姐驚恐之下幾乎變音的建康口音,走上去問道:“什麼?”

謝尚刷一下跳起來,失控之下他干了一件他此生最為勇敢的事,他從袖中掏出匕首,一把將那蛇砍斷了。王悅都沒反應過來,他就撲上去刃了那條蛇。

然后謝尚經歷了他此生永遠不能忘記的一幕。

云京松開了手,那條斷兩半的蛇,還會蠕,而且是兩段一起蠕,帶著頭的那一段往樹上爬去,它還在爬樹。

在云京與王悅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謝尚昏了過去。

過了許久,王悅才對上來的侍衛道,“把蛇理了。”又對著云京道:“這就是謝尚,謝祖仁。”

云京有些懵,看了眼昏死過去的謝尚,愣愣地點了下頭。過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他怕蛇?”

“應該是。”王悅從地上把謝尚抱起來,按著他的人中,按了半天沒把謝尚按醒,他抱了謝尚起往外走。

云京給謝尚拿了杯水,在了臉上,又拍了一陣子,王悅眼見著謝尚終于醒了過來,眼睛里頭還有水,王悅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又忙住了,命人給謝尚倒了杯溫水過來。

謝尚現在想吐,他抱著手臂坐在榻上,看了眼王悅,捂著額頭擋住了自己的視線,他現在一個字都不想說,他就是胃里頭搐,想吐。

王悅在他邊坐下了,安了他兩句,“好了好了,不就是條蛇嗎?”

謝尚在聽見“蛇”這個字的時候,渾都僵住了,他吼道:“不要提這個字!”

“好好好,不提蛇不提蛇。”

“王長豫!”謝尚吼道,“滾!”

王悅很辛苦才忍住了,他點點頭,“嗯嗯,我滾,我滾。”

謝家小姐今日確實是了很大的驚嚇,王悅命中年侍者好好照顧謝尚,自己看了眼云京,示意云京跟著自己一起走。

云京點點頭,跟了上去,臨走前,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抱著坐在榻上的謝尚。云京這輩子沒見過這麼氣的同齡人,一時不知作何反應,他本就是不多話的人,瞧見謝尚抬頭看他,他立刻別開了視線跟上了王悅。

走出去大老遠,王悅終于扶著院子里頭的樹笑出了聲。

屋子里頭,抱著平定心的謝尚聽見外頭傳來一陣大笑聲,臉頓時黑了,“王長豫你!”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人真的有二十多歲了嗎?!

謝景回府的時候,已經是夜時分了,侍者上來通報,低低說了一句,“小公子到了。”

謝景往后院走去,一進去就聽見王悅的笑聲,還有謝尚的怒吼聲。

王悅覺得謝尚實在是太惹人喜歡了,夜了,屋子里昏暗,正好床頭吊下截繩子,謝尚今日被那蛇嚇得疑神疑鬼了,瞧見那黑影直接仰頭一嗓子,“蛇!”他那一聲實在是太凄厲,所有人都沖了進去,謝尚直接跳起來撲到了王悅的懷中,王悅手快,一把從上頭扯下了那“蛇”,吊著頂的麻繩被重重甩在了地上。

眾人離開將燈移過去,瞧清楚是什麼東西的那一瞬間,滿屋子的人都靜了。

謝尚有如被人背后了一刀子。

王悅愣了兩三秒,直接笑瘋了。

謝景推門進去,瞧見的就是這一幕,謝尚從王悅上跳下來,惱怒朝著王悅吼,“別笑了!”王悅正好回頭瞧見他走進來,忽然朝他撲了過來窩在了他懷中,“好怕阿,蛇!”

謝景將他攬住了。

謝尚的臉瞬間綠了,綠得發黑。

如果謝景不在場,他絕對會沖上去掐死王悅,同歸于盡。

謝景抱住了笑得不過氣來的王悅,又看了眼地上的麻繩,明白過來了,笑了下,忍不住王悅的腦袋。

回到房間,王悅一個人躺在床上抱著被子笑得停不下來,謝景看他一路笑回來,到了房間撲床上又笑,他在床邊坐下了,王悅的臉,王悅抬手抱了上來,他將人撈住了。

王悅道:“你沒看到,謝尚今日嚇得抱著我不放手,里一直喊‘蛇’,看到是繩子時,他都要哭了。”他抱著謝景的腰,“謝景你說小孩是不是都怕蛇?”

謝景看了他兩眼,問道,“那你怕嗎?”

“怕的。”王悅立刻松開了被子,往謝景的懷中撲了進去,他又想到了謝尚,猛地又笑出了聲,他抓了謝景的袖子道,“我怕的,我當然怕的。”他故作瑟狀。

謝景將撲在他懷中的王悅抱住了,低頭看他,忽然笑了下。

王悅想了一陣子,道,“我小時候在太學,別人都撞見過蛇,我好像從來沒撞見過,七八年吧,一次都沒撞見過,阮遙集,就是阮孚你知道吧?他也怕蛇,春天他三天兩頭撞著蛇,回回嚇得直,沒人愿意和他一塊走夜路,他問我,為什麼蛇不找我,夜里頭死活要賴在我屋子里睡,說是我屋子有辟邪的東西,蛇不敢進。”

王悅回憶了半天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真沒撞見過蛇。”

謝景看了他一陣子,倒也沒解釋,只著王悅的頭發低低說了一句,“是嗎?”

“真的。”王悅抬起頭看謝景,“特別奇怪。”

屋子里頭靜了會兒,王悅抱著謝景,糾纏來糾纏去,忽然起了點別的心思,膝蓋往上挪蹭了下謝景的,他猛地抓著謝景的領口,一把將人按在了床上。

謝景向他,王悅在自己的上,抬手隨意地扯開了襟,昏黃燈下,王悅垂下頭,他瞧見了雪白的一截脖頸。

謝景暗了眸子。人真的是很奇怪的,越是小心護著的東西,當攥在手心里頭時,卻總是有種親手碎的沖,他抬手著王悅的臉,輕輕挲著。

王悅低聲道:“要不要我?”他抬起腳輕輕蹭了下謝景另一只手,輕笑了下。

謝景抬手將他扣在了懷中,低聲道:“要。”

怎麼會不要呢?

謝景著王悅的脖頸,手順著后領一點點往里頭去,衫抖開了,謝景手上緩緩用力,王悅上的服扯了下去,手順著脊背劃過腰繼續往下走,王悅似乎有些愣住了,抬頭看了他一眼。

謝景親了下他的額頭,低聲道:“別怕。”

王悅放松了下來,抱了謝景的脖頸。

……

王悅睡了過去,謝景給王悅拽了下被子,將他抱住了。王悅睡夢中還睜開眼瞧了他一眼,謝景著他,王悅眼睛里頭有水,謝景瞧見他吸了下鼻子,側過頭埋在了他的肩頸,呼吸又輕又淺,睡過去了。

謝景被這樣子的王悅弄得有些睡不著,他抱住了他,低聲喊他,“王悅。”

王悅從來沒在這時候被謝景喊起來過,睜開眼的時候一臉不知所措,猶豫半晌,他求了句饒,聲音里頭帶著音。

謝景的心一下子了下去,低頭吻他,“沒事,睡吧。”

王悅點點頭,抱了謝景的脖頸,不太放心地睡了過去。

謝景著他的背沒有說話。

次日一大清早。

王悅沒醒,睡過頭了,謝景知道王悅一睜眼就找他,沒敢走,穿了服拿了文書坐在他邊看,就在那麼一瞬間,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越來越把王悅當孩子養了。

他側過頭盯著王悅看了會兒,覺得樂意的,忍不住出手給他輕輕了下頭發。

王悅正好睜開眼。

謝景沒收回手,低下頭親了他一下,“早。”

屋子外頭。

謝尚沒吃早飯,在屋子里頭轉悠,不敢出門,那一口揚州口音的年同他說,這季節蛇多,謝尚大清早聽了這一句,飯都沒能吃下,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年心里頭已經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滴滴的千金小姐了。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謝尚終于鼓起勇氣走出了大門,在堂中撞見了王悅,他多看了兩眼王悅,王悅難得沒什麼神,好像沒睡醒還困著。

不過一開口依舊是非常悉的語調。

“終于出門了啊,謝……”王悅上下掃了眼謝尚,把謝大小姐的后三個字咽了回去。

謝尚覺得他聽見了,王悅沒說出來,但是他在王悅的眼睛里頭看見了這三個字。

謝尚不和王悅吵,他不跟王悅計較,因為王悅又開始笑了,謝尚想到了昨晚的事,一想到自己昨日被嚇得撲到王悅懷中他就想吐,八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謝尚轉往外走。

王悅開口道:“雨后蛇都出了,指不定路上就撞見一兩條,好怕阿。”

謝尚額頭上的青筋跳了下,卻仍是因為不能自制地恐懼而生生頓住了腳步。

他痛恨自己的反應。

王悅拼命忍住了笑,倚上了柱子道:“我若是你,我便去找個不怕蛇的人躲在他后頭,打今兒起不見人了!”

謝尚回頭看了眼王悅,沒說話,王悅又要說話,謝尚直接大步往外走。

“喂!謝祖仁!”

謝尚捂著耳朵拔就跑。

王悅笑出了聲。

午后,王悅撞見云京走過院子,謝尚一步一跟,王悅一口茶差點嗆著自己,看了半天,他猛地笑了起來,摔到了地上差點笑得沒能爬起來。謝景扶住了他,給他拽到了懷中,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

云京看著王悅茫然無措,謝尚死。

了夜。

云京把謝尚送回了屋子,一出門瞧見院子角落里有個人影,云京覺得那背影有些眼,走過去瞧了眼,發現是王悅,院子里的草已經割了一撥了,王悅正在點驅蛇蟲的草藥,藥香味熏出來,云京愣愣地看著他。

王悅沒注意到他,卷著袖子輕輕掃著藥草,藥味蒸上來,外頭還有許多侍者都拿著草藥在熏,謝家府邸里全是暈散開來的藥草香。

沒法子,誰讓謝家小公子實在怕蛇怕得要命,這要是半夜撞見蛇又來幾嗓子,誰吃得消?

王悅問了謝景,謝景給他說了辦法,王悅于是命人給謝家小公子熏一熏草藥避避蛇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這一代又一代的小孩,怎麼都是這麼個德?王悅正想著,一回頭瞧見了云京,小孩提著盞昏暗的燈籠站在那兒,王悅對著他笑了下,“云京?是你嗎?”他有些看不分明。

云京忙點了下頭,“是我。”

王悅問道:“怎麼夜里頭一個人出來了?”

云京結結道:“我送……送小公子回房。”

王悅一聽就知道是謝尚怕走夜路,拉著云京一起走,他拍了下手道,“夜里太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云京忙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我不怕黑的。”

王悅笑了笑,將草藥擱在了墻頭,走過去一把拽過云京往外走,“沒事,我順路。”

云京有些不好意思,低低說了句“謝謝。”

王悅沒說什麼,問了他一些近況,又問他學得怎麼樣,云京一一說了,王悅是門外漢聽不懂,他想了一陣子,對著云京道:“南北漕運事關國運,功在一時利在千秋,好好學吧,今后這三江五湖的百姓,你們多照拂了。”

云京嚇著了,“我……我可能做……做不好。”

王悅想了會兒,“謝尚這種人都能當將軍……”他把話了下去,“有沒有覺得更有信心了。”

云京:“!!!”

王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正好屋子到了,他輕輕拍了下云京的肩,“好了,去吧,早點睡。”

云京點點頭,提著燈籠跑了進去,快進屋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眼,一的王悅負手站在廊下,眉宇間有颯爽意氣,年當如是。

王悅瞧他進去了,這才回頭往外走,剛走了兩步,忽然腳步頓住了,他抬眸看去。

謝景不知何時站在了那兒著他。

王悅笑了,“呦,你什麼時候跟上來的?”

謝景道:“走吧。”

王悅點了下頭,謝景走了兩步,他忽然從后頭跳了上去,謝景腳步頓住了,回頭看著趴在他背上的王悅,王悅道:“地上有蛇,我怕。”

謝景沒忍不住低頭笑了下,輕輕扶住了王悅,背著他往前走。

微弱的火漂浮在整個府邸中,春風拂過,藥草味一點點散開來。

細水流長的平靜歲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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