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崇猶腳下周圍橫陳著數尸，皆是白達旦人，一看便知是夜里返回來要抓費令雪的。

蕭桓方才只顧著林熠，未留意外面，這伙人膽子倒大，還敢殺個回馬槍。

蕭桓看著邵崇猶，片刻道：“多謝。”

邵崇猶抬眼看了看他，似是要說什麼，卻只道：“不必，那天他也幫了我。”

“姿曜當你是朋友。”蕭桓淡淡道。

邵崇猶似乎有些不解，角一笑意：“他不過見了我兩次。”

“或許你們從前認識過。”蕭桓抬眼看了看滿樹梨花，搖搖頭說：“他是把你當作自己人的。”

邵崇猶不置可否，似笑非笑道：“那天我到你們房間里，或許是為了殺你們。”

“你既然沒有那麼做，他便不會這麼想。”蕭桓道。

蕭桓沒法多解釋，上一世邵崇猶在林熠邊五年，據說幫了林熠很多，林熠相信的人，他也不多懷疑。

蕭桓知道邵崇猶的一些事，知道他心冷酷，游江湖，手下亡魂無數，亦是赫赫有名的殺手，上一世奉了林斯鴻的囑托才去幫林熠。林熠能跟這樣的人為好友，也很神奇。

“遂州城已封鎖，但沒困住他們，他們不會再回來了。”邵崇猶道。

蕭桓知道他說的是白達旦人和江悔：“逃出關外，便難再抓到了。”

邵崇猶沒再多說什麼，收起萬仞劍，與蕭桓互一點頭算作道別，便離開了費家宅子，消失在夜中。

翌日，林熠醒來時覺得渾了骨頭一樣，了，立即睜開眼，發覺自己又竄到蕭桓懷里去了，連忙起，坐在那里發呆。

蕭桓一睜眼便看見林熠這模樣，起林熠發頂：“還疼麼？”

林熠剛努力回憶起昨天的事，只記得蕭桓那蠱毒霧所害，吐了一口，而后自己似乎攻擊了他。

“昨天……咱倆打架了？”林熠活活胳膊，覺上酸痛的程度，便推測自己邪蠱影響，可能是發狂了。

蕭桓聞言便笑，說道：“是，險些被你一劍捅死。”

林熠心下一驚，竄過去拉著蕭桓上下打量：“真的？傷哪了？”

蕭桓抓住他手腕，握了握他的手：“開玩笑的，沒事。”

林熠這才松了口氣，想想也是，依昨天蕭桓隔著一尺把毒蠱容化為湮的功力，自己恐怕傷不了他。

林熠到院子里，發現梨花樹下有跡，回頭問蕭桓：“昨晚江悔又殺回來了？”

“只是他手下白達旦人來了，被你朋友，邵崇猶解決了，軍尉府已接手此事。”蕭桓道。

“林小公子。”費令雪推門出來。

林熠轉看他，見他依舊是一白衫，風霽月，只是眼中的一些亮消失了。

這一夜，于他或許有一生那麼漫長。

“令雪兄，節哀。”林熠上前，十分擔心他。

費令雪搖搖頭：“一年前他沒了消息，我便有預，只是昨天親眼看見……”

蕭桓想了想，還是如實相告：“我查看過，曲樓蘭確實是一年前就已遭不測……同生蠱讓他勉強撐了這麼久，于他而言，昨日也是解。”

費令雪沉默片刻，問道：“江悔逃走了？”

聶焉驪恰好推開院門進來，聞言答道：“昨夜軍尉府封鎖遂州城，但沒能截住他們，此時應當已到關外，遂州城他們是回不來了。”

蕭桓皺了皺眉，勸了幾句：“江悔的事，背后多半另有其人，費兄不可過于偏執。”

費令雪聞言看了看蕭桓：“我猜得出，他定有不得已，但他昨天所做的事，我今生不可能再原諒。”

費令雪又道：“多謝諸位相助，林小公子，費某如今也沒什麼牽念，若不嫌棄，今后費某愿為烈鈞侯府效力，費氏所掌握機栝之，必無所保留。”

林熠慨萬千，對費令雪一禮：“能得令雪兄相助，是家國之幸。”

四人落座于院花下幾案旁，費令雪煮了茶，手法一如從前，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但一切都已不同。

“費氏機栝之，向來沒有文的版本，一切都靠家族傳承，林小公子和林將軍都是坦人，為烈鈞侯府效力，費某也沒有什麼顧慮。”

茶香花香融在一起，費令雪袍沾了梨花，便如梨花幻的魂一般。

林熠道：“令雪兄，江悔這次離開，恐怕還是要回來找你的，不如去昭武軍麾下待一段時間，也免得景生。”

費令雪沉片刻，垂眼看了看滿地紛落的梨花，點點頭：“也好。”

四人當日便啟程離開遂州城，費令雪鎖了故宅，除了那顆曲樓蘭和同生蠱所化的蠱珠，似乎沒什麼必帶不可的，皆是外。

安靜深巷，宅門閉，鎖住了盛春的一樹梨花，風過花落，什麼也不帶走，什麼都不留下。

聶焉驪護送費令雪去昭武軍大營，林熠和蕭桓與他們暫別，先往關外去。

出了遂州城，春日融融，曠野聲息復蘇。

“不直接去找林將軍？”蕭桓問。

林熠坐在馬背上，絳紅衫襯得他笑容更燦爛：“繞個道，就當看風景了。”

林熠和蕭桓二人到了北疆外域，天大地大，蒼茫草原丘陵起伏，候鳥飛歸，春日里簇簇野花綴在地上，長空萬里，流云如雪。

林熠看著這片天空，驀地想起曲樓蘭的話，他說江悔的眼睛與那宅子里梨花相映，便似北疆的碧藍蒼穹與雪。

林熠帶著蕭桓一路往北，一直到翡裕河，沿河道逆行，只在一片崇嶺腳下略停留。

林熠讓蕭桓等在原地，獨自沿山面峭壁而上，在崖壁松柏間借力迅速躍上去。

到了山頂，林熠仔細取了幾塊石頭收起來，便原路又下到崖底。

蕭桓微微瞇起眼睛，看著林熠如鷹一般的影從百丈高崖上回來。

他環視四周：“這一帶水草并不茂，十三部族有人來。”

林熠翻上了馬背，抖了抖韁繩跟上蕭桓：“這里卻是他們領地之，又有關隘環護，燕國在三年攻不下這一帶。”

“你希北疆出兵？”蕭桓了一眼夕下鎏金霞的翡裕河。

林熠點點頭，抬手指向北方：“必須打，打到庫爾莫嶺下，克魯倫河以北，這一戰不可避免，十三部并非全部好戰，但最強大的四部族一直在覬覦武安州的土地，前朝的教訓還不足，日后燕國面臨的況只會更加嚴酷。”

蕭桓沉思片刻，不出所料，林熠自重生以來，大概一直在綢繆家國之事，北疆布防自是不可缺的一環，上一世林熠在北疆六年可謂鞠躬盡瘁，今生定會竭盡所能，以最小的損失解決外域侵擾的問題。

“姿曜，去金陵的路上，不如順路隨我回一趟江州？”蕭桓邀請林熠。

林熠笑笑，雙眸燦若星辰：“要帶我去你家？好啊。”

除了他們，恐怕沒有別的漢人會隨意深十三部族領地腹地，兩人繞了一遭，便直奔昭武軍大營，去找林斯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