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看我應如是》第9章 捌
許是嵇清柏說的過于正直,過于明正大,檀章一時半會兒竟然咂不出別的味道來。
這“夜夜一塊兒睡”的誠意嵇清柏是真的恨不得綁在腦門上,他算是仗著皇帝熾需得安平,連宿了好幾晚龍殿,檀章這陣子也沒以前那麼暴,不就殺人,不過還是不讓嵇清柏上床,最多半邊子在床腳邊。
對嵇清柏這種鍥而不舍爬床的勁道皇帝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說無狀,一心邀寵主吧,嵇玉還真就如他所說,只是睡覺,睡的哈喇子都沾毯子上了,也是心大的很。
皇帝不知這人里頭換了芯子,早就不是個凡人,這朝堂,這東邊西邊,王權相權的,嵇清柏既無心,也沒腦子能搞明白。
兩人就這麼一塊兒睡了有三四個月,嵇清柏仍舊全須全尾樂樂呵呵的活著,外人看來檀章似乎極寵他,雖不到日日招寢,但七天中也有大半時日,晚上都睡在皇帝的寢宮里。
這后宮是什麼地方?不知多雙眼睛盯著呢。
先前檀章暴無端,自然是沒有哪家重臣舍得送兒進來的,如今突然冒出來了一個丞相之,活的平安不說,景帝似乎也轉了,居然還寵幸上了,朝堂前向嵇銘道喜的人跟流水似的,嵇丞相心里其實也在犯嘀咕。
丞相早些年可是輔佐帝登基的功臣,如今權傾朝野,唯獨子嗣不順,但當年其實他不輔佐,登基也肯定是現在的皇帝,說來奇怪,這大元朝似乎后輩命都有問題,皇家兒孫,重臣兒孫也,民間一窩一窩的生,他們這些個達貴人生孩子跟飛升似的,求都求不來。
嵇銘原想著自己一人撐著嵇家,開枝散葉為盤樹一般的世家心思早就歇了,不曾想自己這癡了的兒進宮居然了寵,這腦袋自然活泛了起來。
凡人可能不理解這其中天的道命理,嵇清柏怎可能不通,他的佛尊到哪兒都是天,天就算遇到點雷鳴電閃的那也是翻個云就能解決的事兒,景年如今危機四伏又怎樣,檀章這龍椅,天塌地陷都能坐穩著。
嵇銘朝著宮里遞話,想是準備敲打敲打兒。
嵇清柏聽完丫鬟通報,表很是匪夷所思,先不說他已經不是嵇銘兒了,就算是,這丫頭癡了這麼多年,還哪兒來的父分呀?嵇銘想借他這枕旁風做事兒,怕不是腦子里缺了個屎殼郎。
“我現在在宮里,怎麼說都不能見外男。”嵇清柏坐在羅漢床上與丫鬟說話,他坐姿仍舊改不了,沒人的時候就大開大合,像個雄偉男子,“你就同父親說,兒……兒已經是皇帝的人了,自然一顆心一條命都在皇帝手上,與旁人都沒得關系,此生無法在父母跟前盡孝,來生再還吧。”
丫鬟大概也被他給震住了,楞了許久才領命下去。
一回頭,這話就傳到了皇帝耳里。
大太監曾德是小太監時就跟著檀章的,心腹中的心腹,皇帝發瘋病時都不會砍的人。
他把嵇玉的話一字不的說完,大著膽子窺了窺天。
檀章沒什麼表,低垂著眉眼,瞧不出波。
也不知安靜了多久,曾德就聽皇帝問道:“這些天還有什麼靜?”
曾德恭道:“太后傳了懿旨,給您新擇了人進來……”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又看了一眼檀章臉,“太后的意思是嵇年紀太小,您總得為江山社稷考慮,所以才安排了人……沒有拂您面子的膽兒。”
檀章從鼻子里笑了下,他有些涼薄,淡淡道:“以前都怕死,現在倒是不怕了。”
曾德當然不能多評價什麼,畢竟他是一路看著皇帝邊的海過來的,要昧著良心說好話,他怕遭天打雷劈。
不過自從嵇玉進了宮這轉機可謂翻天覆地,連曾德都不能不承認此大概是得了上天的福澤,連夜叉都能懷下來,怕是未來……未來……曾德沒忍住,又看了一眼頭頂上的皇帝。
嵇玉喝的“藥”曾德是知道的,照理說他做奴才的不該勸說些什麼,但也怕皇帝了心思,萬一后來悔上了,到時候妙手難回春啊……
嵇清柏雖然不關心這宮前宮后的,但太后他去了幾次,饒是“郎心如鐵”也大概有數了。
太后許是對嵇清柏還愧疚,拉著他的手絮絮叨叨什麼“皇帝這麼多年不容易”“好不容易好些了哀家也想含飴弄孫啊”“這些的就是來為帝王家開枝散葉的,等過陣子哀家做主給你冊封”。
嵇清柏聽到冊封兩個字時覺得有些骨悚然,他其實知道佛尊下來是渡苦的,先前就說這苦里有之苦,帝王哪里來?后宮三千一定管夠啊!
嵇清柏想到這兒,就很想去看看那些剛進宮的閨們,要是這當中有一兩個他能看出些東西來的,幫自家佛尊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神游天外的時間久了,太后自然也瞧出了端倪,以為他呷了醋,心里頭還是疼的。
“你不要多想。”太后了聲音,“瞧著小臉白的,傷神傷吶。”
嵇清柏楞了一下,低頭老老實實裝乖道:“奴是小日子來了,第一天總歸不適些。”
太后眨了眨眼,終于明白了,忙催著嵇清柏回去休息,見人走了,又轉了一圈眼珠子,喚來太監吩咐了幾句。
于是當晚,皇帝在殿前看到玉盤里一堆紅綢子時,半晌沒什麼聲息。
曾德恨不得拿腳去踹端盤的人,這紅綢鋪滿了,獨獨沒有嵇玉的。
“回皇上話。”招寢的太監倒也機靈,見上頭龍威冷盛,忙撇清干系道,“嵇玉姑娘是小日子來了,第一日痛的起不來,所以不能侍寢,還陛下恤。”
不過檀章的重點有些偏:“起不來?”
曾德趕忙上前圓邊:“姑娘子向來羸弱,子第一天總是得難些,陛下別往心里去。”
檀章沒說話,但也沒拉綢子,他轉過又回頭去看書殿上頭擺著的玉牌籍冊,曾德趕忙攆著端盤子的太監下去,小心在旁伺候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夜外頭靜的能聞針落。
皇帝“啪”地一聲,合上了手里的籍冊。
曾德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他跪在地上,就聽見檀章冷冷淡淡的吩咐。
“擺駕,去夢魘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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