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看我應如是》第18章 拾陸(上)

嵇清柏還真不是因為怒才咳的,他現在命不由己,早些時候也許什麼都能告訴檀章,前世因后世果的,跟佛尊說清楚也影響不了分毫,但現在反而什麼都不能講了。

也不知道是從哪里開始出的岔子,嵇清柏原本并不打算和佛尊的命數糾纏在一起——開玩笑,他的佛尊法印無極,超六界,要是一個不當心糾纏深了,等著嵇清柏的就是魂飛魄散,元神俱滅。

他只是想下界來幫個忙,結果幫來幫去,他了檀章的因果,這罪過可就真的是大了。

睡得迷迷糊糊著,嵇清柏覺又有人在灌他藥,等終于喝完了,他才發現自己在檀章懷里。

皇帝的上清爽宜人,像一捧暖雪,這麼多天下來的滋養,對嵇清柏來說,檀章可比藥有用多了。

見他醒了,陸長生終于長松了一口氣,又說了一堆什麼不可憂思過慮,易怒傷肝的話。

嵇清柏聽得暈暈乎乎,只能手扯住檀章的袖,了口氣道:“我沒事……什麼時候了?”

丫鬟在旁邊抹眼淚,噎著說:“娘娘你睡了三天,嚇死奴婢了。”

嵇清柏:“……”他真不知道自己能睡這麼久。

陸長生大概心里也苦,大過年的,提著腦袋來給他看病,而且還是治不好的那種,現在用啥藥心里頭都慌,太醫如今看這位嵇玉娘娘就像看個死人似的。

嵇清柏躺了這麼幾天,外頭也不安生,宮里死了一批人,死狀凄慘可怖,最蹊蹺的是第二天尸都被人灌了金水,送到了丞相府的門口。

那一日朱紅門前的尸骨堆了海,漫天,丞相府的下人都被嚇瘋大半,嵇銘第二日更稱病下野,上書卻被皇帝給駁了。

“玉兒這幾天病了,朕很是心焦,卿要是這時候離開,知道了一定心里難。”景帝面哀痛,一副深不壽的模樣,“等醒了,卿的去留再議也不遲。”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嵇銘怎麼可能還不明白,嵇玉要是之后能繼續好好活著,他憑著當爹的份,也能保全一二,嵇玉要是這回沒能撐過去,按照檀章的說法,嵇家上下滿門幾百口都得跟著陪葬。

幸好嵇清柏這回是醒了過來。

前朝因他如何翻江倒海,嵇清柏是毫不知的,自從他醒來后他那便宜爹就突然不當了,搞得他以為是上次自己那番敲打奏了效,心中甚是有些得意。

當然皇帝什麼也不會告訴他。

等嵇清柏好了些,太后那邊突然又有了安排,說要到寺里去祈福,保佑皇室宗脈。

說到皇室宗脈這個問題,嵇清柏不得不汗一下。

之前太后廣納后宮的事兒嵇清柏那是相當支持的,他也樂意幫著看看佛尊的紅線,可這麼久過去了,紅線沒牽到,他還把自己給攪合了進去。

之事太過復雜,輕易是談不得了。

話說回來,后宮是擴了,環燕瘦的人們也都進來了,可這綿延子嗣開枝散葉的事兒仍舊是沒個結果,皇帝生生把嵇清柏寵了六宮之首,要不是嵇玉這長相擺在這兒,前頭大概不人會參他一本妖妃之禍。

天地良心,他和佛尊到現在都還清清白白著呢,哪怕抱著睡一塊兒都老實的很。

盤龍寺是先帝在時就建好了的,后宮祈福,皇帝就沒跟著去湊熱鬧,不過臨走前把曾德留給了嵇清柏。

有大總管親自照拂著,憑這一點,嵇玉在景帝心里的分量就不是單純輕重這麼簡單。

與太后一樣,嵇清柏有單獨的車攆,里頭爐子毯子一應俱全,他的東西都是檀章親自挑的,說是極盡奢寵都不過分。

嵇清柏躺著翻一本野怪閑書,一素凈外,只有腕上戴著皇帝送的那串珠子。

太后差使了邊的人來送香火,嵇清柏因為自己原就是個神仙的關系,對這些反倒不在意,他讓曾德挑完,自己拿著看了幾把,覺得凡人還有意思。

想當年,無量佛的蓮臺也常在人間被燒香供奉,佛尊日日閱盡凡塵的善惡與生死,最后也只是檀章眼底那一抹香火灰罷了。

皇家儀仗到了寺里也得遵循僧人的規矩,盤龍寺的主持法號懷讓,見禮后由著幾個小沙彌領路將人帶去了禪房。

收拾好行李,太后便同嵇清柏去無量大殿中禮佛,嵇清柏看到那頂梁的金佛像時表有些復雜。

太后年紀大了,誦經不能太久,最后也就嵇清柏一個人跪在團上,嵇玉這個子不爭氣,跪了一會兒,嵇清柏就也懶了,歪歪斜斜地坐著。

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巨佛,心想反正和檀章一點也不像,他不拜這贗品,也是理所應當的。

懷讓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嵇清柏這麼一副懶得沒骨頭的樣子,他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嵇清柏忙回了一禮。

懷讓的目落在了他的腕上,凝了一下,表似乎有些意外。

嵇清柏眨了眨眼,跟著他低頭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珠子。

懷讓笑了笑,雙手合十,低聲道:“原來陛下是為了施主求的平安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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