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有病》第4章 江波靜

夏侯瀲起了個大早,穿好服想要刷牙洗臉,剛走到門邊上,就聽見蓮香跟謝驚瀾說話,本想回避,卻聽到自己的名字,腳步頓住,便沒挪開。

爺,夏侯瀲這小子不靠譜,你看他天不干活,到閑逛,閑逛也就罷了,還時常狗,手腳不干凈。咱們怎麼能容這樣的人在府里?他說什麼帶您去見戴先生,就是去惹麻煩!戴先生挑選弟子,老爺夫人肯定都在,您要是去了,大夫人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謝驚瀾沉默了會兒,沒吭聲。蓮香說的不錯,夏侯瀲在府之前鐵定是個走街串巷的小兒,一的令人不齒的臭病,若是別人,謝驚瀾肯定萬分鄙夷,不屑為之友,可不知道怎的,這事兒放在夏侯瀲上,他就一點也討厭不起來。

可能是因為夏侯瀲長得比較好看吧,謝驚瀾下了定論。

事實確是如此,旁人眼睛骨碌轉,吃飯吧唧、坐下只會顯得討人嫌招人煩,夏侯瀲卻是渾帶著機靈勁兒,倒有些不拘小節、放不羈的游俠氣。

他不不慢地說道:“就算小瀲不帶我去,我也是要去的。”

爺!您會被那小子害死的!”

“他雖然有些小病,但府至今所行之竊都是為了我,日后我會嚴加管教,責令他不可再犯。他本心不壞,不必憂心。”謝驚瀾道,“姑姑,您也這樣認為吧。”

“是啊,小瀲年紀還小,也沒犯什麼大錯兒,除了幫爺竊書,無非了點兒別院的糕點零吃吃,小孩子都吃,蓮香,你就多擔待擔待吧。”

謝驚瀾和蘭姑姑你一言我一語地替夏侯瀲辯護,蓮香只好作罷。

夏侯瀲聽了半天,很是無語。

人就是事多。他哪有天不干活?他就是閑逛那也是為了探聽消息,若是天關在院里長蘑菇,哪能知道戴圣言要收徒?再說了,那些點心就放在亭臺樓閣的桌子上,又沒人,也沒人看著,他不過隨便吃了點,至于嗎?

蓮香這丫頭,沒能長出狐子的臉蛋,卻學了一手狐子爭寵的本領,生怕夏侯瀲越過為謝驚瀾的頭號心腹似的。平常做個飯、洗個碗就得嚷嚷,手上割破點針尖大的皮就直呼“要死要死”,恨不得全府的人都知道干了活兒,了傷。

夏侯瀲雖然憐香惜玉,但長得漂亮的才“香”和“玉”,起碼也得像謝驚瀾這樣的,蓮香在他看來就是東施效顰。

可惜蘭姑姑是個老好人,謝驚瀾又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半大孩子,他心眼兒雖多,畢竟是個梆梆的爺們兒,不懂人心里這些彎彎繞繞,還真以為蓮香勞苦功高。

罷了,他夏侯瀲是個響當當的爺們,不跟人計較。

好在沒白疼謝驚瀾那小子,知道為他說話。夏侯瀲心里寬,故意弄出聲響,讓外頭的人知道他起床了,然后走出門去。

剛洗漱完,角門就傳來落鎖的聲音,蓮香走過去一看,驚呼起來:“爺,他們把咱們院鎖起來了!”

院外傳來聲音:“夫人有令,府里有貴客要來,為了防止你們這些人手笨腳,驚擾貴客,今兒一天你們都不許出院子一步。”

謝驚瀾沒什麼表,蘭姑姑一臉憂慮:“這可怎麼辦?門鎖上了,咱們怎麼去見戴先生?”

蓮香不死心地提議:“要不還是算了。”

夏侯瀲看了謝驚瀾一眼,彼此都讀懂對方所想——門鎖了,那就爬墻。

四人把房里的桌椅搬到墻邊,層層疊起,夏侯瀲先爬上去,謝驚瀾隨其后。

蘭姑姑和蓮香在底下擔憂地看著二人,蓮香叮囑道:“爺,你可得小心啊!小瀲,要是大夫人發怒,你得護著爺,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定不饒你!”

“知道啦,我肯定護著他,一頭發都不讓他掉。”夏侯瀲漫不經心地敷衍。

等謝驚瀾也上了墻,夏侯瀲一躍而下,謝驚瀾有些躊躇,墻很高,他心里有些害怕,可又不愿夏侯瀲看出來,眼一閉就往下跳。他沒落到地面,而是落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謝驚瀾睜開眼,只見夏侯瀲的大臉杵在眼前,嚇了一大跳,從他懷里滾下來。

“你這樣跳,非摔斷不可。跳墻要兩腳分開,半蹲落地,和拉屎一個姿勢。要不是我接著你,你就‘出師未捷先殘’了。”夏侯瀲一本正經地指點。

謝驚瀾:“……”

“瀲哥哥!”兩個人剛站定,便見一個小丫頭氣吁吁地跑過來,“戴老爺論道傳經的地方改了,改在煙波池上的青閣了,就在一個時辰之后,這會兒大家都布置好了。”

“瀲哥哥?”謝驚瀾狐疑地看著小丫頭。

夏侯瀲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是在書房伺候的蘭香姑娘,前些日子認識的。蘭香妹妹,謝謝你了,趕明兒請你吃桂花糕。”

蘭香吐了吐舌頭,道:“那你可記住了,我是溜出來通知你的,現在得趕回去了。”

說完,沖二人福了個禮,一顛一顛地跑遠了。

“你可真行,才到府里幾日,就收了個蘭香妹妹。男私相授可是大罪,我泥菩薩過江自難保,到時候可救不了你。”謝驚瀾哼道。

夏侯瀲勾三搭四的本領著實驚人,方才那丫頭正眼也沒給他一個,對夏侯瀲得卻十分親熱。謝驚瀾斜睨夏侯瀲一眼,又哼了一聲。

夏侯瀲屈:“私相授?我可只跟你私相授過,授給你的件還擺在你柜子底下吃灰呢。”

謝驚瀾氣道:“說的什麼玩意兒?我們都是男的,那能私相授嗎?”

夏侯瀲做了一個鬼臉。

出來之前夏侯瀲讓謝驚瀾披了件自己的襖子,還給他戴上自己的布頭巾,打眼略略一瞧不仔細看的話,謝驚瀾這模樣只會讓人覺得他是個使下人。夏侯瀲又從草叢里撿出兩個他早就藏好的托盤,一人一個托著,一路低頭,暢通無阻地到了煙波池邊上。

青閣修建在煙波池上,觀景臺下就是波粼粼的池水,前面不設欄桿。上了第二層便可登高遠眺,是極風雅的地方。謝家畢竟以詩書傳家,亭臺樓閣都著文人雅士的書卷氣。

時辰還早,兩個人躲在假山里面等候族中子弟席。謝驚瀾下夏侯瀲的襖子,摘下頭巾,夏侯瀲幫他重新束了發,戴上網巾和頭冠,重整冠之后,活是個漂亮的年郎。

怨不得夏侯瀲用“漂亮”形容謝驚瀾,這廝長得一副娘娘腔的模樣,偏還娘得理直氣壯,眉宇間自帶一視眾生如塵土的十足傲氣。

傲氣,說好聽點“清高”,說難聽點就做“裝相”,夏侯瀲勉為其難地把它理解為前者。

兩人一站一坐,夏侯瀲掏出點心來啃,謝驚瀾取出書卷溫習,假山上有一樹寒梅,枝椏斜斜越過兩人頭頂,飄飄悠悠地落下一瓣花來。

夏侯瀲抱著胳膊迷迷糊糊地想,這日子真悠閑,就是有點冷。

外面喧喧嚷嚷起來,夏侯瀲估著時辰快到了,從山石里往外,謝家子弟們領著書,三五相攜地進了青閣,個個穿得花枝招展、容煥發,左佩香囊,右帶玉玦,還有的在腰帶上面翠玉笛子。

這陣仗不像論道傳經,書拜師,倒像皇帝選秀。

相比之下,謝驚瀾缊袍蔽,形容落魄,這要是站在他們中間,沒人能猜出他也是謝家子弟,只會以為他是個使的下人,還不能上桌伺候,勉強能當個提鞋的。

只不過謝驚瀾長了張天妒人羨的好臉蛋。夏侯瀲心想,要是他來選徒弟,肯定選謝驚瀾,服穿得再好看有什麼用?臉好看瞧著才舒坦。看到這些歪瓜裂棗的玩意兒,夏侯瀲對謝驚瀾更有信心了。

謝驚瀾的心毫無波,在他眼里,謝家子弟要麼是勢必被他踢到路邊的絆腳石,要麼是助他更上一層樓的墊腳石。而這些人,打扮的越好看,越能襯托出他的卓然獨立。他雖然可能不是最優秀的,但必定是最特別的。

更何況戴圣言此人和他一樣,庶子出,家門貧寒,年清苦。病要對癥下藥,當人徒弟自然也要投其所好。戴圣言見他如此,必定會想起往日艱苦求學的歲月,對他心存憐憫。

謝驚瀾掃了一眼青閣,道:“咱們不能從正門進去。”

的確,正門守著幾個仆役,若是走正門,一定會被攔下來。夏侯瀲向池面的方向張,看到對岸停了一艘小舟,喜道:“咱們劃船過去。他們在二樓,劃船過去很容易被戴先生瞧見,只要被他看見,大夫人想攔我們也攔不住了。”

正說著,謝驚濤出現了。被打了鞭子,那胖子走路還吃力,扶著書一瘸一拐,隨著他艱難的步調,全的贅波濤浪一般此起彼伏,夏侯瀲頓時明白了他為何要“謝驚濤”。他上了二樓,一屁坐在首座下的最前邊,那一坐的陣勢仿佛要把整座青閣坐塌,遠在假山叢里的夏侯瀲都到地面震了震。

最后來的才是長輩。

蘭香說戴圣言長得像廚房里的燒火棒,瘦得只剩下一把剔牙還嫌的老骨頭,這肯定是個清正廉潔的好,要不然怎麼能把自己這樣。夏侯瀲一眼就識別出人群中間那個枯瘦的老人就是戴圣言,確實如蘭香所言,瘦得都形了,伶伶仃仃的板上面支著麻稈細的脖子,一把胡子倒是養得很好,又長又白,跟仙人畫里的一樣。

沒來得及打量謝驚瀾那個假正經的爹,夏侯瀲一聲令下,兩個人沿著池子向對岸狂奔。

很快有人發現了他們倆,一開始還愣著,眼再看才發現那是秋梧院的三爺,連忙追在二人屁后頭。

“來人啊,快攔住三爺!”

“快攔住他們!”

夏侯瀲一邊跑一邊掏出彈弓,啪啪啪往后面石子,一一個準,還有人不小心掉進池子里。石子很快用完了,夏侯瀲對著他們隨便比了幾個拉彈弓的手勢,有人信以為真連忙停步捂頭。

池子邊上的石子路很窄,前頭的人一停,后面的人剎不住腳步水似的涌上來,頓時連環相撞,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謝驚瀾心里既是害怕又是興,他從來沒有這樣跑過,從來沒有這樣肆無忌憚過。他本應該拒絕夏侯瀲的指令,但是當夏侯瀲大吼“跑”的時候,他也不知道怎的,比腦子快一步做出了反應,像一離弦的利箭,不顧地一頭扎進凜凜寒風。

兩個姿矯健,兩人穿行在池邊林葉中,像兩只輕盈的飛鳥,漸漸和后邊的人拉出好長一段距離。

眼看著就快到了,夏侯瀲右手抬起,左手輕扣右手手腕的機簧,一道寒從袖中飛出,刺斷纖繩扎進水里。

謝驚瀾正要驚訝,就聽夏侯瀲一聲大吼:“跳!”

兩人一齊蹦進小舟,小舟猛烈晃,謝驚瀾一個沒站穩,差點要栽下去,被夏侯瀲拉著領子拽回來才沒事兒。

夏侯瀲迅速抓起竹篙,在水里一撐,小舟像漂在水面上的一片落葉,推開陣陣漣漪,搖搖擺擺地朝觀景臺的方向去。追來的仆役只能停在岸邊,束手無策地看著夏侯瀲和謝驚瀾越來越遠,消失在慢慢煙波之中。

謝驚瀾忍住開夏侯瀲袖子一觀的沖,對著日影正了正冠,背著手站在船舷上面。他們鬧了這麼大靜,肯定被戴先生注意到了,他必須保持端正的儀態。

青閣里的人還不明就里,遠遠的又看不清人臉,只能看到兩個半大年引了一群人追趕,最后跳上小船駛向觀景臺。

站在船舷那個立于寒風,遠江波,竟有幾分風姿卓絕的意味。

戴圣言掌大笑:“這也是謝氏子弟?有趣有趣,快請人把他們迎上來。”

謝秉風慚愧道:“族中子弟年心,行事頑劣,弟子教養無方,老師莫要見怪。”

“非也非也,年當如此。日枯坐讀書,閉門造車,浪費大好時,大好風景,不出去走走,才是本末倒置。”戴圣言笑得褶子都開了花,出一口將掉未掉的黃牙。

謝驚濤眼利,一眼就認出謝驚瀾,見戴圣言出言回護,心下不悅,對戴圣言拱手道:“先生看走眼了,學生認得他們,此二人不學無,最逗貓遛鳥,在族里是出了名的不孝子孫。尤其那個謝驚瀾,前些日子還學生的財,著實可恨,學生礙于兄弟誼,才不曾與他為難。”

戴圣言須的作一頓,道:“哦?竟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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