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有病》第22章 花葉影

黑夜里,承乾宮燈火通明。

人的慘響徹宮殿,飄搖的燈籠下,宮端著一盆盆水魚貫而出,另一列宮端著洗干凈的金盆再魚貫而,那多得令人害怕,鮮紅的灼得人眼睛發燙。太醫們站在門外湊著腦袋低聲商議,臉上的皺紋愈發深邃了,像樹干上的裂紋。

人生產猶如過一道鬼門關,很顯然,馬貴妃過得不大順暢。

司徒謹一地站在檐下,飄揚的雨颯颯落在臉上,他輕輕地眨了眨眼。

他今年二十歲,面容清秀而又冷毅,眉腳鋒利,鼻子高,這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面相,再加上他很說話,不認識他的人都以為他不大好相,但其實他只是不大會說話罷了。因為這樣,他的朋友很,羽林衛校尉們約著喝花酒賭子的時候通常不帶上他,聊三宮六院前朝后殿的八卦的時候通常也沒他的事兒,雖然他本就沒什麼興趣,只是莫名地會到一冷清。

在羽林衛里待了快三年了,只能和一個同鄉說上話,多有些失敗。

他有時候會覺得當羽林衛不僅要守衛皇宮,和同僚喝酒吹牛聊閑天也是分之責。他雖然按時應卯,嚴以律己,卻終究還是失職了。

“唉,要說這貴妃娘娘真是多災多難。躲過了高妃的謀害,躲不過刺客的刺殺。好好一個壽宴,被刺客搗了不說,還嚇得早產。”同為羽林衛的同伴低聲說道,臉上著惋惜。

另一人道:“你說這刺客到底是誰派來的?”

“莫非是魏公公?誰不知道娘娘素來不喜閹人,常在萬歲爺旁邊吹枕頭風,上回黃河水災,娘娘還進言說閹人留著錢財也無用,不如把魏公公的家財充公拿去賑災。聽說魏公公私下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第二天就獻了一隊樂給萬歲爺。”

雨漸漸大了,雨滴沿著罩甲流進服里,淺黃曳撒深了一片,司徒謹微微

那事兒他也知道,樂是揚州來的,有著江南兒特有的,每個眼神都得仿佛要滴出水來。們跳舞的時候,他正巧在殿執勤。

同伴搖頭嘆道:“還是貴妃娘娘手段厲害,魏公公絞盡腦要分寵都沒能得逞。只不過貴妃娘娘生產,怎麼沒見著萬歲爺?”

“前些日子韃子犯邊,搶了不人和金銀回大漠,萬歲爺正在前朝和大人們商議呢。我估著這回該是要調兵遣將,好好給韃子一點瞧瞧。”

一個小黃門冒著雨急急跑過來,拉住一個太醫問道:“娘娘如何了,萬歲爺有旨,若娘娘和小皇子有個萬一,便要你們一同陪葬!”

幾個太醫嚇得齊哆嗦,面面相覷,都不敢說實話。

小黃門扯著公鴨嗓喊道:“你們倒是說呀,萬歲爺等著話兒呢!”

一個老太醫琢磨著說辭,拐彎抹角地說道:“貴妃娘娘素來寒,‘氣者,喜溫而惡寒,寒則泣不能流’,娘娘氣在中,手冷舌紅,夜半無眠,臣等請平安脈,發覺娘娘脈象細,都開了補補氣的方子。原是好了些的,可誰知今日此驚嚇,了胎氣,前頭下的工夫,都……”

小黃門聽了半天才明白,急得跺腳,打眼瞧見宮們往外端的水,貴妃似是沒力氣了,屋里頭的都弱了幾分,一個太醫連忙招呼宮去煮參湯。小黃門說道:“萬歲已是不之年,這才趕來第二個皇子,若是皇子有何大礙,你們擔待得起嗎!”

孩子還沒生出來,怎麼就這麼斬釘截鐵是皇子呢?太醫們都著肩苦著臉,沒敢應聲。萬歲子嗣艱難,年逾不,才得了大皇子一個兒子,皇宮上下都知道他極重視貴妃肚里的孩子,老早就拍著貴妃肚子說,這一定是個小皇子。

有個太醫鼓著膽兒說道:“要保小皇子,還是有法兒的,孩子已經足月,剖腹取子,亦是個可行的法……”才說到一半,老太醫了他一把,他登時把話吞了下去。

司徒謹和幾個羽林衛站得不遠,隔著淅淅瀝瀝的雨聲聽見他們的對話,齊齊打了個寒噤。

幾個宮捧著蓋著油布的參湯低著頭邁著碎步走上臺階,司徒謹投過目,只見一個宮甚是臉生。

司徒謹擰起眉,上前攔住那宮,道:“你是哪個宮的?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的聲音細若蚊喃:“奴婢是新來的。”

幾個羽林衛走過來,問道:“怎麼了?”

司徒謹凝視了宮一會兒,掀開油布,底下赫然一把匕首躺在湯碗旁邊。眾人大驚失,正在此時,宮忽然發難,將托盤扔向司徒謹。司徒謹側頭的瞬間,一腳踢在宮的腰腹上,宮悶哼一聲,燕子一般在空中一個后翻掠進雨中。

“刺客!有刺客!”羽林衛嘶聲大喊。

人單膝跪在雨中,滿頭珠翠掉落在地,墨發瀑布一般披下,撕開擺,出修長筆直的雙,燈籠的芒流淌其上,像上好的暖玉澤流的大外側綁著一柄黑短刀,人緩緩出刀,寒凜凜的芒刺司徒謹的眼睛。

羽林衛紛紛拔刀出鞘,呈圓形圍住刺客,刺客巋然不,雨水順著鬢發和下頜流下。

“束手就擒吧,你逃不了的!”有人大吼。

“逃?”森地笑起來,脂彩糊了滿臉,那笑容詭異至極,“誰說我要逃了?七葉伽藍迦樓羅,送貴妃娘娘上路!”

話音剛落,無數個黑影從花木中爬出,揮舞著白慘慘的長刀,和羽林衛們撞在一起,原本的圓陣剎那間被擊潰。小黃門嚇得驚聲尖,手腳并用爬進承乾宮。

人群中心,那個刀鋒一般的人像箭矢般出,刀刃上的輝凄冷如月。司徒謹刀向前,幫同伴格住刺客致命的一擊。兩人刀對刀,臉對臉,司徒謹冰冷的眼神,和毒蛇一般的呼吸。

人的刀極快,一刀連著一刀,一斬連著一斬,十字斬接著兩段突刺,突刺之后又是迎頭暴擊,如狂風驟雨匝匝地落下。司徒謹幾乎跟不上的招式,屢陷險境,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如擂鼓。

太快了!太快了!這樣快速的攻擊必定會消耗極大的力氣,司徒謹幾乎將牙齒咬碎,費盡全力與耗著時間,等氣力衰竭的那一刻,便是司徒謹反擊的時候。

幾個呼吸之后,作頓了頓,司徒謹眸一亮,是時候了!

黃豆大的雨滴墜在刀刃上、手上,冰冰涼涼,刺激著他的神經。他嘶聲大吼,一刀斬破雨幕,在人的刃上劃出刺目的火花。銀亮的刀之后,的雙眼出邪的笑意。

司徒謹意識到什麼,想要撤刀后退,卻已經來不及。人的袖中出一柄短刃,在他的臂上割出一道極深的口子,鮮汩汩流出。

司徒謹抬起頭,見那人右手持刀在后,左手反握短刃在前,角的笑容乖戾又囂張。

伽藍雙手刀。

司徒謹握手中的雁翎刀,沿著手臂流淌到手指上,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沒有人注意到,花木中探出一個猙獰的影子,像泥潭里爬出的怪,他仰起頭,對著窗紙放出吹箭。吹箭穿窗紙,宮殿里的燭出細小的孔,貴妃的聲戛然而止。宮殿中發出驚,宮們驚慌失措地跑出來,有些人一個沒有站穩滾下了階梯。

“娘娘死了!娘娘被刺殺了!”

羽林衛悚然一驚。

仿佛得了號令一般,所有刺客撤刀回退,向著四面八方翻墻逃離,如水四泄。與此同時,救兵趕到,向刺客們放出弩箭。人攻勢快了一倍,每一擊都如同雷霆,刀勢凜冽,風,司徒謹本無力支撐。

原來方才勉強的勢均力敵不過是假象,他本不是的對手,不過在吸引他的注意罷了。

上連中了好幾刀,人并不戰,砍翻攔路的幾個人之后順著槐樹爬上宮殿的屋檐。兵士的弩箭追在后,仿佛背后長了眼睛一般,不斷變換路線,所有弩箭都了空。轉眼之間,人便失去了蹤影。

“剖腹取子!剖腹取子!小皇子還有救!”滾在廊下的太醫如夢初醒,從地上爬起來,拽著老太醫奔進屋子。掀開簾子一看,卻見紅床幔之間,貴妃冰冷的尸上,一極細的吹箭釘在的肚皮上面,以吹箭為圓心,黑脈絡猶如爬蟲一般布滿了一半的皮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沈玦從睡夢中醒來,夏侯瀲睡得很不安分,老是彈。沈玦睡得淺,這一晚上被吵醒了許多次。

沈玦夏侯瀲的手臂,被燙得手,連忙支起探向他的額頭,到滿手的虛汗。

“夏侯瀲!”沈玦輕輕搖了搖他。

夏侯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氣若游地說道:“好難。”

沈玦用布沾上水,蓋在夏侯瀲的額頭上,道:“我去太醫署給你弄點藥,你等著別。”

夏侯瀲微不可察地點點頭,閉上眼。

沈玦穿上服跑了出去,夜如墨,宮殿矗立在黑暗里,像空中的虛影。長街迢迢進黑夜,沈玦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啪啪的響。不知道為什麼,四都沒有人似的,一個衛士也沒有看見。沈玦沒有覺到輕松,反而覺得抑。

到了太醫署,大門敞著,地上藥材散了一堆,宮太監太醫都沒有見著。沈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下心中的不安和疑,匆匆在柜子里翻找出金瘡藥和退燒的草藥包,揣進懷里。剛想出門,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幾個黑刺客飛奔過來,沈玦悚然一驚,忙轉躲在門后,他們沙啞的嗓音若若現地傳來。

“頭兒,咱們不去找找夏侯瀲那小子麼?”

“找什麼找,那臭小子沒找著先朝皇宮地圖,咱們安然撤退都是難事,自顧尚且不暇,哪用空理他?貴妃已死,咱們的本分盡了,夏侯瀲那小子,任他自生自滅去吧。”

是伽藍的刺客。夏侯瀲當然找不到先朝皇宮的地圖,沈玦背下地圖之后就把它燒了,現如今,唯有他知道宮殿的。這群刺客恐怕知道宮里有一條道,只是不知道位置,所以需要地圖指引方向。

原來夏侯瀲的作用并非刺殺,而是尋找地圖。

等刺客走了,沈玦從門扇后面轉出來,低頭迅速離開太醫署,他剛剛拐過一個拐角,后鐵靴咚咚踏地伴著“抓刺客”的喊聲便從后經過。

好不容易進了后苑,林木映,影影幢幢,仿佛每個影里都藏了不知名的危險。沈玦在小徑上狂奔,只想快點回到夏侯瀲的邊。

突然,有一疊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沈玦心里一驚,轉躲進樹后。

“什麼人!”司徒謹厲聲喝道。

沈玦子繃直,雙手握得死

“出來!”司徒謹手舉著火把,一步步近小徑深

碗口大的葉子刮在臉上,四周一片寂靜,只有羽林衛行上環甲撞擊的聲音。

“司徒,你是不是看錯了?”有人低聲問道,夜里的花叢太黑,地上沾了水的青苔,羽林衛的心臟不控制地猛跳。

火把熊熊燒著,在黑暗里撐出方寸的明,大家背靠著背,面對兩面花叢雙手握刀緩緩前行。刺客擅長匿刺殺,他們互相把住后空門才不會讓刺客有機可乘。

那些刺客太厲害了。他們在承乾宮損失了十二個人才殺了三人,活捉了一人,剩下的都遁了黑夜。而那活捉的刺客也用刀割了自己的嚨,鮮汩汩地流淌,漫過司徒謹的靴子,司徒謹撿起那刺客的長刀,上面刻著篆的“天下白”。

真好笑,一個行走在影里的刺客的兵刃,居然做“天下白”。

明亮的火越來越近,沈玦深深擰著眉,正打算主出現,忽然間,他聽見弩箭呼嘯的聲音,一個羽林衛慘一聲倒在地上。離沈玦三步遠的樹上跳下一個影子,正落在兩個羽林衛的側面,在他們轉之前,雙手刀割斷二人的咽

瞬息之間,三個人沒了命。

迦樓羅丟了雙手短刃,撿起地上的雁翎刀,用腋下夾住刀,再緩緩刀而出,刀上的跡被干,出雪亮的刀還穿著那破爛的宮裝,上滿是跡,黑暗中,抬起頭,出秀麗卻布滿殺氣的眉眼。

剩下的兩個羽林衛嚇呆了,驚惶地后退。

“喂,你們見過一個人沒有,這麼高,穿著黑服,和之前那些人穿的一樣。”迦樓羅在前比了比,歪著頭問道。

羽林衛怔怔地搖頭。

“哦,那真可惜。”迦樓羅揚起笑,舉刀劈來。

司徒謹撥開眾人,橫刀對上迦樓羅,然而就在一剎那間,迦樓羅矮跪地,長刀劃過司徒謹的刀刃,子從他的側劃過,同一時間,左手袖中袖箭出,釘后面那個羽林衛的嚨。司徒謹想要回轉去救那兩個同伴,卻快不過的步伐,如鬼魅一般近羽林衛,長刀從下往上起,在他的脖子和臉頰上劃出一道筆直的紅線。

腥味在花叢中蔓延開來,豎著刀刺羽林衛的的臉頰,地上的人徹底沒了聲息。

司徒謹絕了,他和之間的差距太大了,他本毫無還手之力。司徒謹握手中的刀,緩緩吐出一口氣,他死死盯著眼前的人,站在花藤底下,整個人藏在影里,只有那柄雁翎刀凄冷如霜,刀尖滴著鮮紅的

“喂,老娘趕時間,不打了行不行?”懶洋洋地開口。

司徒謹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冷冷道:“職責所在,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無聊。”嘀咕了一聲。

還沒有嘀咕完,司徒謹忽然發了。

實力不濟,便只能出奇制勝!

那幾乎是一瞬間,司徒謹雙微屈,像一張拉滿的弓,然后弓弦離手,他像一支有去無回的利箭,挾裹著風雷之勢,撲向迦樓羅的面門。他摒住了呼吸,耳邊只有風聲瘋狂地呼嘯,他看見那個艷麗得幾乎銳利的人抬起頭,碎發下的眉眼濃郁如墨筆勾勒。

錚——

揮出圓月般的一刀,弧線封住司徒謹拼盡全力的一擊。迦樓羅沒有接下司徒謹的刀,而是在刀與刀相遇的剎那間錯向前,的長刀過司徒謹的刀刃,發出金鐵相的聲音。當司徒謹呼出摒住的氣的時候,他到冰冷的刀刃割開了甲和他肋間的,溫熱的鮮噴薄而出,他的甲都了。

“你的風雪刀還沒有練到家,沒有本事,談什麼職責?年輕人,應當多惜命才是。唉,可惜,又了一個風雪刀傳人。”把刀扛在肩上,留給司徒謹一個吊兒郎當的背影。

司徒謹扶著刀跪在地上,手試探著肋間,果然滿手的熱。

林間忽然轉出一個人影兒,是一個材孱弱的青小太監,司徒謹費力地抬頭,看到小太監有些蒼白的臉。

“別怕,應該不會回來了。”司徒謹輕聲道,“你是乾西四所的沈公公,我認得你,我以前在四所當過值。”

沈玦的臉籠在花葉的影里,道:“大人知道奴婢藏在這兒?”

“早就發現了,只不過沒有穿你。”司徒謹打眼瞧見沈玦懷里的藥包,道:“你是去藥的?難怪這麼晚還出來。”

“奴婢的同屋病了,咱們份卑微,沒法兒請醫正,藥又用完了,只好出此下策。”

“他一定是你很好的兄弟吧。”司徒謹眼皮越來越重,說話的聲音都發著飄,“真好啊,我的兄弟都死了。”他看著滿地的尸,鮮浸潤了泥土,棕黑的土被染了暗紅。雖然他們可能并不把他當兄弟,但他一廂愿地覺得曾一起并肩作戰,同過生死的伙伴就是兄弟。

花藤上的珠滴落在他的臉頰上,冰冰涼涼的,仿佛能進心里去。京師的春天真冷,他模模糊糊地想,手都要握不住刀了。

沈玦眸寂寂,低聲說道:“嗯,現如今,他是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

“快回去吧,乾西四所不遠了。避開影,走有亮的地方。有影就有刺客,有……迦樓羅。”司徒謹終于撐不住了,手松了刀,臉朝下撲倒在地。他半張臉埋在泥土里,上沾滿漬和土渣。

沈玦聞言一驚,上前問道:“你說什麼,迦樓羅?方才那個人就是迦樓羅嗎?”司徒謹已經沒法兒回答了,沈玦皺著眉沉默了一會兒,轉離開。

沈玦回去的時候,夏侯瀲還昏睡著,他試了試夏侯瀲額頭的溫度,似乎沒有更燙。他把夏侯瀲的服褪下來,重新給他上了太醫署的金瘡藥。這藥比他之前胡上的草藥好得多,細細末灑在紅腫的傷口上,夏侯瀲到灼燙的傷口上一陣清涼,呼吸都順暢了幾分。

煎好藥,喂給夏侯瀲喝了,過了一個時辰,再試他的額頭已是不燒了。沈玦松了口氣,推開窗欞看外邊,天地被昨夜的雨洗刷一新,蒼穹泛著晝夜替時的藍,高聳又寬廣,宮殿一座連著一座,似乎一直接到天邊的晨里。

夏侯瀲醒了,迷瞪著眼坐起,頂著一頭茅草堆似的發。

沈玦端來洗臉水,遞給他帕子,夏侯瀲閉著眼胡抹了抹。炭燒沒了,沈玦搬來木炭,一塊一塊鉗進熏籠。

“夏侯瀲,”沈玦突然出聲道,“那個,我看見迦……”

“看見啥?”夏侯瀲還犯著迷糊,使勁兒甩了甩頭。

“……”換炭的作停了停,沈玦低垂著眼。

越窮的人富了之后越怕窮。他想起在進宮的第一年,數九寒天里他孤零零地掃著永遠也掃不完的雪,后來好不容易得了端寧宮里的差事,卻因為送膳晚了一刻鐘被妃子狠狠地掌,還有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四喜,那油膩的手在他上的惡心……

宮門深似海,前后皆茫茫無盡。乾西四所雖然安寧,卻是個一輩子熬不出頭的地兒,他手底下幾個宮太監,一天里的大半要躺在床上歇著,只等哪天咽下氣,薄薄的棺材板一蓋,這輩子就算走完了。

他不能在這兒蹉跎,他一定要走出去。只是這紫城,他是一輩子也掙不出去了,好不容易得了一個能一起在海里漂的人,就像苦慣了的人嘗到一丁點兒的糖,他如何能夠割舍?

深了幾分,最終,他搖搖頭道:“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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