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十四年》第18章
唐泛嘆了口氣:“鄭孫氏,不管如此,殺人償命,因果循環,這道理你總該知道,跟我們回衙門罷!”
鄭孫氏幽幽一笑:“殺人償命?為什麼惡人總是得不到惡報,卻還要得好人親自來殺,結果還要治好人的罪?唐大人,你倒是秉公執法,可你抓了我,你良心不會不安嗎?”
唐泛:“鄭誠人品如何,并不是你殺人的理由,你若不喜歡他,大可和離,又何必下此毒手?”
鄭孫氏像是聽到什麼笑話:“和離?應城伯府與武安侯府聯姻,如果鄭誠不死,怎會讓我和離?應城伯雖是我伯父家,可這次要不是我先將鄭誠給弄死了,孫家擔心我牽連到他們,這才急急出手幫我善后,當初連給馮清姿買宅子贖的錢,可都是我拿嫁妝湊出來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只有他死了,我才能得到自由!”
的臉猙獰起來:“想我從小到大也不曾做過惡事,本想親嫁人之后琴瑟和鳴,效仿古人舉案齊眉,誰知到頭來上天卻給我安排了一個鄭誠,我怎能不恨?!那種男人,我整整忍了他五年,連看到他一眼都覺得想吐,要想讓我伏法認罪,想都別想!他死有余辜,死得好,哈哈哈!”
笑聲未歇,鄭孫氏忽而形一,直接撲向最近的那柱子!
唐泛:“不好!快抓住!”
隋州反應也很快,當即就上前一抓。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方才鄭孫氏進來的時候,男有別,雖然同在一個廳堂,但唐泛跟隋州都離得比較遠,而此時鄭孫氏的作又十分決絕。
對一個抱著必死決心的人來說,任何事都是阻止不了的。
隋州只堪堪抓住的袖一角,結果因為鄭孫氏沖力太大,袖反而被撕裂開來,卻毫沒能阻止的去勢。
砰的一聲悶響,鄭孫氏的順著柱子地倒在地上。
頭殼破裂,腦漿連著一起流出來,紅紅白白,可見用力之猛。
當場就斷氣了。
武安侯被這一幕驚呆了,坐在椅子上,也不了。
站在外頭的下人們也都作一團,尖聲,呼喊聲充斥著整個院子。
崔嬤嬤趕了過來,卻只看到鄭孫氏的尸,撲了過去,嚎啕大哭。
“都是你們,都是你們死了大!自嫁到鄭家來,每日晨昏定省,戰戰兢兢,有哪里做得不好?可你們是怎麼對的?!鄭英你個老不死的,還有劉氏那個老虔婆,你們教子無方,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悲痛絕之下,也顧不上份尊卑了,指著武安侯破口大罵。
武安侯想來也是遭打擊過度了,竟也愣愣地坐在那里發呆,不言不語地任由崔嬤嬤痛罵。
隋州原本還想將鄭孫氏帶回去詳加審問,沒想到人卻在這里死了,鄭孫氏畢竟份不同,而且又承認了罪行,如此一來就不能將尸強行帶走,否則只怕到時候應城伯府那邊也不肯罷休。
隋州與唐泛二人分別吩咐北鎮司和順天府的人勘察記錄一下,然后就告辭離去了,武安侯當然也不會有力去挽留他們,他已經被這一連串事故打擊得連人都站不起來了,連看都沒有看唐泛他們一樣,面木然地呆坐著,任憑廳堂哭聲震天,人越聚越多。
誰也沒有想到,事會以這樣一個結果而告終。
想想剛才鄭孫氏自戕的景,唐泛忍不住嘆息一聲:“武安侯如今一個兒子死了,一個兒子充軍,連長媳也死了,年過半百,白發人送黑發人,也是悲哀!”
“他們一家自作孽而已,與人無尤。”隋總旗雖然不喜歡說話,可對方是唐泛,并不在他“懶得跟你說話”的對象范圍。
從前他很瞧不起文這種唏噓嘆,總覺得虛偽之極,仗義每逢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說的就是那些假惺惺的兩面派文人,但是唐泛總歸是不同,他用實際行令隋州改觀,比起順天府尹潘賓那種場老油子,自然還是跟唐泛這種人打道更加順心。
更重要的是,兩人一起辦過案,還建立了初步的,隋州對唐泛這種務實不務虛的實干和才能還是比較欣賞的,讀書讀得好是一回事,做事做人也要能做好,這樣的人才是前途無量,而唐泛三者齊備,能夠跟這樣的人共事,自然不會是折磨。
聽了隋州的評語,唐泛又是一聲嘆息,沒有作聲。
鄭孫氏可憐嗎?可憐。
一個滴滴的世家子,出好,教養好,若是能夠嫁得一個好郎君,自然從此一生順遂,再沒有不如意的,可偏偏明珠暗投,嫁給了鄭誠這種有眼無珠的王八蛋,吃喝嫖賭樣樣不缺,男怕錯行,怕嫁錯郎,導致下半生全毀了。
就算剛才沒有自殺,下場也不會好到哪里去,武安侯府不會放過一個謀劃殺了自己丈夫的兒媳婦,一定會追究到底,而應城伯府那邊為了獨善其,肯定也會舍棄這個侄,所以鄭孫氏的自殺,實際上是一種不得已之下的選擇。
還有鄭誠,他可恨嗎?當然可恨。
嫁給這種男人,肯定注定要一輩子憋屈,鄭孫氏但凡懦弱一點,這口氣忍也就忍了,偏偏外剛,丈夫風流好,家里婆婆又總拿兒媳婦,給立規矩,公公向來不管宅之事,鄭孫氏忍無可忍,沒有在沉默中滅亡,自然就在沉默中發了。
但這難道就可以為鄭孫氏殺人的理由嗎?
馮清姿,這個子為了能夠獲得自由,與弟弟團聚,而心甘愿當了鄭孫氏手上的刀,最后又為了保全弟弟而選擇自殺,的一生不由己,最是可憐。
還有林朝東,那個藥鋪伙計,他的行蹤謎,只怕早就遭了毒手,也沒有人會去關心一個小人的安危,若是唐泛和隋州以此去查問應城伯府,他們自然會二一推作五,全部推到已經死了的鄭孫氏頭上,所以這個人的下落注定是找不到了。
還有差不多已經被忘了的婢阿林,如果不是唐泛和隋州二人剝繭,層層追查,恐怕就要被扣上謀殺主家的罪名了。
如果唐泛現在不是朝廷命,他當然可以盡唏噓,同弱者,但他不是,在其位,謀其政,連鄭志和蕙娘這種直接兇手都伏法了,鄭孫氏為幕后主謀,自然也沒有逃之理。
方才武安侯府的氛圍十分沉重,等走出老遠,兩人這才逐漸有種真相大白之后的輕松,唐泛了個懶腰——這個有些不雅的作在他做來卻是賞心悅目,懶懶道:“這樁案子令我最欣的便是那個阿林終于可以擺干系了!”
隋州道:“那個阿林起初便是意圖勾結鄭誠,可見也不是什麼正經好人家的兒。”
唐泛笑了笑:“人品好不好,跟是否應該被冤枉沒有關系。與一個人相,跟給一個人定罪是一樣的,都要論其行,而非論其心。就像隋總旗,一開始你心中肯定瞧不起我這等文弱小,可我要是以此來做定論,不與你合作,今日豈非要錯失了一個好朋友?”
大明朝到了當今陛下,已經逐漸開始重文輕武職,同樣級別的武在文面前也得低頭,錦衛雖然威風,但尋常文對他們都是畏怕而非敬仰,唐泛卻偏偏反過來說,最后又將隋州捧到了朋友的位置上,可謂妙人。
這樣一番話說出來,誰能不用?
難怪旁人都說化十一年的進士中,唐潤清雖然不是狀元,卻朋友遍天下,這份好人緣就作不得假,潘賓雖然人品上略有瑕疵,可他能將唐泛爭取到順天府來當推,當然也不會僅僅因為唐泛是他師弟的緣故。
隋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說的那間餛飩攤子在哪里?”
這種天外飛來式的問題令唐大人出現片刻茫然:“啊?”
隋州:“上次你和薛凌去吃的。”
唐泛恍然:“你也喜歡吃餛飩不?走走走,擇日不如撞日,我帶你去!那間攤子不有餛飩,還有湯面,那攤主我認識,他家的湯底與別不同,是用豬骨熬足七八個時辰熬出來的,尤其地道,你若是去的次數多了,混個臉,攤主還會多給你盛些……”
吃貨唐大人為找到同好而高興不已,一邊走一邊給對方洗腦。
兩人朝城北走去,腳步聲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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