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撞上軒窗，發出“砰”的聲響。

徐星辰睜開眼，已是半夜，他忽地驚坐起，左右了眼，這麼多年，頭一次沒點安神香睡著了，還是想著事兒睡著的。

記得沈流響說要在外守著他，徐星辰躊躇片刻，放出神識，一點點向外擴展，掃到走廊，看到紅影斜支著頭，小琢米似的打瞌睡。

徐星辰一頓，角微勾了勾，可正打算起沈流響回房，就看到一條小黑龍臥在沈流響掌心。

徐星辰面驟冷，半晌，吮般磨了磨牙。

他就知道會如此，讓沈流響在外面吹一夜冷風算了，反正有周玄瀾暖著他！

察覺他的神識，周玄瀾仰起頭，不打算裝了，直接變人，明目張膽地將沈流響打橫抱起。

見狀，徐星辰穩不住了，打開房門。

他看了看玄袍影，又看了看被抱起的沈流響，不樂意明晃晃寫在臉上，想了想，冷哼道：“沒把兄長帶走，是不是很氣，沒想到吧，兄長選我了。”

周玄瀾在那邊一消失，徐星辰就知曉要來找沈流響了，估計這壞兄長要和以往一樣，沒心沒肺地跟周玄瀾跑了。

雖料定結局，還是不住難過。

但發現沈流響沒走，要留下來陪他的那刻，徐星辰不知多開心，就像得了糖果的小孩，再也不用眼羨慕其他小朋友。

在徐星辰眼里，周玄瀾就是‘其他小朋友’，好不容易沈流響選了他一回，徐星辰忍不住刺激對方，以報過往之仇——瞧，我比你重要了。

“以為我像你一般稚，”周玄瀾不屑勾。

師尊不肯跟他走，讓他獨自離開，他完全可以理解，畢竟帝星辰是親人、親人……

不過，師尊也太在意他們了。

周玄瀾眼簾微垂，環住細瘦腰的手臂忍不住收。

沈流響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利落的下顎線，嘀咕了句“快藏起來，別被星辰瞧見了”，隨后腦袋在周玄瀾肩膀輕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又闔眼睡了去。

徐星辰眉宇舒展，眸和了些，沈流響不讓他見周玄瀾，是怕他見了會不高興吧。

徐星辰手負后，愈發神清氣爽：“兄長在睡夢中，都惦記著我。”

周玄瀾瞥了眼徐星辰越發得意的神，若是有個尾，怕是要翹到天上去了。

與上世他打敗的帝星辰相比，如今這個，竟還有令人討厭幾分，盡仗著師尊偏——為了不讓這個二弟刺激，要他藏起來，不然不讓他留下……

周玄瀾忍著子，心一直重復帝星辰是師尊親人，定然不能棄他不顧，況且帝君辰助他恢復記憶，也一直在為沈流響打算，才勉強抑住將沈流響強行帶走的念頭。

但眼下，這人得寸進尺，耀武揚威到自己面前來了。

周玄瀾薄微勾，突然涼颼颼的說：“二弟開心就好，師尊與我說了，畢竟是弟弟，得讓著點。”

徐星辰瞪大眼，臉上不可思議，氣到深夜怒喝：“你誰？！的什麼東西！誰是你‘二弟’？給我放開他！！！”

周玄瀾提早給沈流響施了隔音，帶著人，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徐星辰反手一掌按在門框，轟的一下，大門被怒火沖擊的倒在地上。

天漸亮，沈流響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俊容，頓了頓，反應過來。

昨晚守了大半夜，天亮前一個多時辰的時候，他倦意襲來，撐不住地闔了眼，半夢半醒間被周玄瀾抱回了房。

不知徐星辰睡好覺沒，別點安神香了。

沈流響眼睛，打算待會兒看一眼，這會……

他眨了眨眸，想到恢復記憶后，出奇好說話的周玄瀾，甚至愿意變小黑龍纏在手腕。

沈流響盯看半晌，長纖細脖頸，臉頰悄無聲息地靠近，朝薄一點點湊去。

周玄瀾一只手搭在被上，指腹輕輕挲了下，角揚起微不可察的愉悅弧度，默不作聲的等。

時間仿佛格外漫長，他好不容易到師尊湊近的輕淺吐息，這時，房門“砰”的開了。

“兄長——”

沈流響：“？！”

周玄瀾：“……”

徐星辰皮笑不笑地立在門口，不進去，僅推開門等著。

沈流響從室冒出影，左手負在后，輕咳了聲：“怎麼了，何事？”

徐星辰掃了眼他左胳膊，然后道：“明日徐家長，也就是我和星憐的表姐，要在修真界舉行合籍大典，晚些時候，你與我一起前去。”

沈流響憶起在炎鳴城遇到的徐子玥，在破穹閣拍下三生石，估計就是為了給他結的姐姐送賀禮：“修真界我去，徐家就不必了。”

徐家他實在沒什麼好，去修真界正好回趟清凌，聽說師兄閉關了幾年，昨日剛出府。

徐星辰神不變，道：“兄長還是去吧，人多，熱鬧，說不定會遇到很多人。”

沈流響遲疑間，袖里，有小尾在他手腕點了點。

——去。

徐家如今風頭正盛，此次長徐子靈要與人結為道，徐家辦的極為隆重，聲勢極大，廣邀三界道友前往參與大典。

結前夕，趕來賀喜之人已多不甚數，稱得上人山人海。

徐家家大業大，包下整座城池將來客安排妥當，吃喝玩樂都由徐家負責，頗有普天同慶之意，一時間，誰都要稱贊一聲徐家財大氣。

臨近大典之日，映雪城一家有名酒樓，各方來客齊聚，熱熱鬧鬧地談論這一喜事。

有人道：“這般大的陣仗，你我何曾見過，大陸不有名的修士都來了，各方勢力也備禮而來，多是前來好結的，看來徐家為大陸第一家族，指日可待！”

“呵，不都沖帝君來的麼，想借徐家的風搭上帝宮的船。”

“別不服氣，以星辰帝君對徐家的重視，徐家必然崛起，你可知三大仙宗也派人來賀喜了，在修真界，這是多大的面！”

“又不是仙尊劍尊等人親自來了，有何吹噓的，不過若是帝君親自來了，當我沒說。”

方才開口的錦修士，聞言立馬得意笑道：“那閣下可要閉好了，星辰帝君午后時分，已親臨徐家！”

眾人驚呼，紛紛道不虛此行，明日熱鬧了。

錦修士笑了笑，道：“帝姬同行，還有一人，你們一定想不到。”

酒樓吃客忙讓他說，錦修士掩咳了聲，一字一頓道：“當年的帝宮君，清凌仙君，沈、流、響。”

有人筷子落在地上，酒樓寂靜一瞬，掀起更為熱烈的談論狂。

***

沈流響低頭打了個噴嚏。

“聽說兄長昨天在門外守了一夜，可是著涼了。”徐星憐側頭，杏眼盯著俊臉龐看了看。

沈流響搖搖頭，咕噥道誰在說他。

兩人走到一片幽靜的林間。

到了修真界，知道徐星辰定然不同意，徐星憐便央求沈流響帶去見陸青云。

沈流響二話不說，在徐星辰眼皮底下，將人明正大地帶走了，一路安有些擔憂的徐星憐，“你哥哥心，別怕他。”

徐星憐點點頭，輕笑道：“兄長在，哥哥看著也沒那麼不近人了。”

“過兩天你就知道了，你哥哥還是最疼你了。”

沈流響說著，了空的手腕，周玄瀾來修真界后，說有要事離開了，沈流響思來想去，也不知他會有何要事。

兩人走出樹林，抬頭向巍峨高山。

陸青云在半山腰開辟了間府，他們趕到時，發現門有道結界，這結界不攔徐星憐，但除了以外，連塊石頭都飛不進去。

徐星憐柳眉微蹙，先府中了眼，隨后神慌張的回來：“兄長，他好像要突破了。”

沈流響了然，這結界就是防止旁人打擾的，看天不早了，他道：“改日再來吧，你與我……”

沈流響本想讓徐星憐一起回去，但看面擔憂之，思及徐星辰派了人暗中保護，安危倒不用心，改口道：“既然結界不攔你，你便在這陪他，別出府。”

徐星憐欣喜的點點頭，頭上發釵閃著細碎芒，很是漂亮。

沈流響朝招了招手，轉離開。

這地方山清水秀，是個適于居住的清閑之地，但許是離城鎮太遠，人煙稀。

沈流響尋了條近道，中途看見路邊有棵橘子樹，黃燦燦的橘子著枝頭，看起來可口人。

沈流響三兩步趕到，正打算摘一個解，忽地見樹邊草叢里有樣東西。

是個玩偶，一瞥像個小火團，有些眼。

沈流響俯撿起，愣了片刻。

玩偶只有掌大，起來絨絨的，四腳踩地，背后一雙火紅小翅膀。

此時，小妖正炯炯有神的目視前方，斜扯起一邊角，兇的齜牙，兩邊胡須在風聲輕，仿佛即將發出一聲“嗷嗚~”的兇咆哮。

沈流響盯著手中憨態可掬的玩偶，這是他在麒麟城，無奈之下變換出的小妖，假裝是火麒麟。

當時有人做了玩偶，買的很好。

這玩偶看起來有些年頭，想來是那時候制的，看它未沾任何污痕，主人應該很寶貴才對，不知為何，竟然掉落在這荒郊野嶺了。

沈流響將玩偶上的碎葉吹走，思來想去，正打算放回原，后傳來孩聲音。

“把它還給我。”

沈流響回頭，看到個穿布麻的小男孩，頭上扎著兩個小丸子，睜著黑亮眼睛，仰頭了他，又看向玩偶。

沈流響微皺了皺眉，看小孩面容很是陌生，但莫名有種似曾相識之。

沈流響了眼四周，沒發現其他大人影，于是蹲下，將玩偶還給小孩，問道：“小朋友，怎麼一個人在這地方，你爹爹娘親呢？”

麻小孩盯著他，須臾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告訴你，我不是一個人，我是一只妖，娘親才是人。”

沈流響訝然，是半妖。

小孩繼續道：“娘親不讓我說，告訴我說了會有危險，在外面人人喊打，你別告訴。”

沈流響抬手他頭：“好啊，不過你現在出去，不會人人喊打。”

如今人妖兩族關系有所緩和，加上詭丹的擴散，以前所謂的混種，如今走在妖界大街上，旁人一來不知他是，二來知道也沒以往那般強烈的厭惡。

小孩雙手抱著玩偶，半信半疑：“是麼，可我還是害怕。”

沈流響想了想，道：“那你便過幾年再去外界。”

“為何要過幾年，我、我可能等不及了。”

沈流響半遮著臉，低聲道：“告訴你個，我有個厲害的法，等完了，人和妖合作的話，能實現雙贏。到時候你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你，就不會水火不容，有那麼多紛爭了。”

他朝小孩眨了下眼：“到時候，像你這樣的小朋友就不是異類，會變得像普通小孩一樣。”

麻小驚的睜大眼：“什麼法，怎麼做到的？！”

沈流響起，抬手摘了幾個橘子：“這可是我潛心鉆研十幾年的法。”這麼說也沒錯，他在聚魂臺沒法修行，只好琢磨法。

小孩：“為何要費這麼大心？”

沈流響放了兩個橘子在他懷里，覺得話說的太多了，小孩不一樣聽得懂，最后回道：“因為過去有像你一樣的小朋友，小時候了太過苦，長大了也擺不了……這類的，不能再多了。”

說罷，沈流響一手拋玩著橘子：“你家在這嗎？要不我送你回去。”

小孩怔愣在原地，好半晌，看著他，張了張又閉上，旋即角彎了下：“抱歉，謝謝。”

話落，他抱著橘子和玩偶快步跑了。

大概是妖與生俱來的天賦，他跑得極快，沈流響追不上，向迅速消失在草叢見的小影，無奈地搖搖頭。

小孩看起來對這地方比他悉，倒不用擔心。

沈流響轉離開，走到就近的城池，用傳送陣回到映雪城，趕到徐家山莊。

這山莊面積極廣，是個夜間乘涼、俯瞰映雪城的好地方。

傍晚時分，不人聚集在此，一眼去，各大門派弟子最為顯眼，大大小小圍一圈，各占據一方閑談。

沈流響收到徐星辰的傳音，說他在這，可找到了半晌沒瞧見人，剛順手從果盤里拿了個橘子，就聽見前方一片喧嘩聲。

沈流響尚未湊近，就聽見兩個爭吵聲。

“忍你很久了！敢再說一遍，把你腦袋打開花！”

沈流響聽這惡語，覺得在哪聽過，另一個聲音聽起來中氣不足，酒意十足，說話打著飄。

“神、神經病吧，我給大家講故事，你什麼！”

沈流響進人群，看到一個仙宗弟子裝扮的人，怒睜雙眸，吐沫橫飛：“你胡謅！仙君明明是為了困住窮奇，才出此下策，你竟敢污蔑仙君用煉妖是為了一己之私，看我不打你的頭！”

被他捉住的醉修士，當即火氣也來了，擼起袖，招呼圍坐的一群修士：“還看熱鬧，都給我起來！一個小小的大千宗弟子，闖到我地盤，教訓我王真人來了！給我打！”

這個王真人說著，揚起大刀法，邊揮邊道：“人盡皆知的事，還說我胡謅，你又不是沈流響，激什麼，有本事讓他出來跟本真人對峙！”

圍觀眾人頓時議論紛紛。

“徐家地盤，止私斗。”

“王真人是徐家客卿，或許會給幾分薄面。”

“那這大千宗弟子，豈不是危險了，這可是半步化神的王真人！”

沈流響眨了眨眼，打算將人救下，這時，遠一群大千宗服飾的人走來，為首長老面急，腳步匆匆。

大千宗如今已是修真界三大仙宗之一，在場之人見狀，不自主地讓開腳步。

“怎麼了，他們在找誰？”

“不知啊。”

眾人猜測之際，看到為首長老見一個影，率領弟子大喜奔去：“宗主！宗主！！”

圍觀眾人順著他視線，紛紛瞪大了眼：“？！”

側輕易躲過大刀的人影，聽到聲，臉大變，恨不得將他們堵起來：“閉！閉！！”

冥談氣到手指發。

偽裝的這麼好，竟然還是被門徒發現了！

聽說沈仙君來了，他十萬火急從大千宗趕來，想的，安安靜靜地一眼，可惡，如今這個小愿破滅了！

“你們是想欺師滅祖嗎？！”伴著怒喝，冥談恢復原來模樣，近乎咬牙切齒。

門中長老與弟子腳步一頓，齊齊了脖子：“宗主息怒。”

圍觀眾人倒吸口涼氣，渾清涼。

大千宗主冥談一人開山建宗，短短數十年就帶領大千宗邁三大仙宗的行列，在修真界可是個傳奇大人，如今就這麼明晃晃在眼前出現了。

冥談前，原本醉醺醺的王真人，如一盆涼水淋頭，瞬間清醒了。

砰。

他跪在地上，想起傳聞中大千宗主的狠辣手段，能能屈道：“原來是冥宗主，方才喝大了，宗主說的才對！我就是在胡謅，那些話只有傻子才信！”

冥談森冷的笑了笑：“知道錯了？”

王真人使勁點頭，冥談哼聲，將他一腳踹到在地：“知道錯了就好，我給你講正確的故事。”

王真人艱難爬起，察覺修為的差距，哪敢說個不字，連連點頭。

冥談盤膝坐下，又看向圍觀眾人：“聚在此地是緣分，罷了，接下來就給你們講講，本宗主悟道的故事。”

大伙兒一聽，修真大能者要講悟道經驗，千載難逢的機會，所有人洗耳恭聽，一臉期待興。唯有混在其中大千宗弟子，反地開始打了個哈欠。

唉，又是東荒偶見沈仙君，驚為天人。

他們已經倒背如流了。

冥談坐在中央，如數家珍。

沈流響找了張椅子，坐在最后方，聽得津津有味。

他不記得冥談說的這段，在中救了個小孩，只是聽冥談描述，他簡直像個天神一樣。

沈流響忍不住笑出聲，這時，左邊手腕纏上一抹冰涼：“師尊在笑什麼？”

周玄瀾從午后就離開了，直到現在才回來，沈流響問：“你去做什麼了？”

周玄瀾：“師尊明日就知曉了。”

沈流響微瞇起眼，正打算說話，手腕上的小龍突然了，探出腦袋，在他掌心嗅了嗅，“師尊這，怎麼有其他妖的味道。”

沈流響啞然，這都能被發現：“遇到個小孩，了他的頭。”

“那小孩是半妖麼。”

沈流響：“這你都聞得出來！”

周玄瀾語氣驟沉：“我猜的。”

沈流響垂眸，看到小黑龍回腦袋，將他手腕纏了些，好似突然不高興了。

沈流響不明所以，想了想，將手中的橘子剝了皮，捻起一瓣橘子，從袖口探進去，“怎麼了，來一口，這橘子我剛吃了一個，超甜。”

不一會兒，沈流響覺橘瓣了下，袖口傳來幽聲：“酸的。”

沈流響：“？！”

他忍著沒皮的，吃了一瓣：“是甜的啊。”

周玄瀾沉默半晌：“再喂我吃一瓣，興許才能變甜。”

沈流響這下聽出了點兒味道來，眉梢挑了下，邊將橘瓣袖口，邊嘀咕道：“我總不能以后，除了你，哪個妖都不能吧。”

他想了想，又道：“就是個小孩而已，你聽冥談講的，我在妖界大里，還救過、抱過一個小孩呢！你總不能連小朋友……”

話未說完，沈流響指尖被輕咬了下，袖口傳出一個低沉嗓音，著愉悅。

“那小孩是我。”

“？！”

沈流響丟開橘子，將繞在手腕的小龍撥了出來。

小黑龍仰頭看，被他點了點額頭，兇惡威脅：“老實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