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看不見。

可其余的知，卻在這一瞬間被提升到了極致。

沈獨耳旁甚至有因急速而尖嘯的風聲劃過，兩掌相對時有厚實的撞擊之聲，那是二人狂猛的氣勁！

手的這只手掌，寬厚而干燥，沒有被外界任何一點冰冷之所浸染，顯得溫潤如玉。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即便是在這一片深沉的黑暗里，完全無法親眼目見其形態，可他腦海中已經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了其清晰的廓。

有那麼一個瞬間，沈獨甚至想要停下來，直接抓住這一雙手，拉到燈下，看上個清清楚楚。

可下一刻，極致的危險之，驟然來襲！

那是一令人心的灼燙氣息，猶如從山巒頂端猛然迸發出的無盡赤紅巖漿！從對方的掌心，從他們手掌合之，炸裂開來！

這般的態勢，原本應該充斥滿暴戾。

可這一刻，他所能知到的，偏偏只有一純粹到了極致的剛，恍若明日當頭，佛普照，中正平和之余，又有一種剛并濟的力道！

金剛掌？！

盡管往日不曾親眼見過，更甚去了解天機禪院的瑣碎，可武學例外！沈獨好歹也是當世武功修為第一流的人，豈能沒有聽說過這一門掌法？

天機禪院的鎮山掌法——

佛門金剛掌！

威力無窮，霸道渾厚，可并無傷人的殺意。傳聞此掌法為禪門歷代正宗單傳，非缽繼承者不授！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與他在黑暗之中爭斗的這神人，不是天機禪院某一位得道高僧，便只能是那一位還未出不空山就已經譽天下的“慧僧”！

善哉！

而從此刻對這一只手的知來看，沈獨無比確定，答案是后者！

腦海中冒出這念頭的瞬間，他已然驚出了一冷汗。

原本以為后殿之中沒人，所以他大搖大擺地進來，不帶任何防備；即便是面對了這暗中襲來的一掌，可他也沒想到會是大名鼎鼎的金剛掌！

不必說，本沒有半點反應的時間！

“砰！”

只在覺到對方掌力劇烈變化的瞬間，沈獨便覺得掌心猛地一震，猶如被鐘鼓樓上懸掛的大鐘給砸中，又像是被海上一道山壁一樣高的浪頭拍來！

整個人都倒飛出去，砸中了后殿一堵高墻！

周奇經八脈本已經有所復原，并且遠超出尋常人，可也還沒到能完全承這一掌力量的地步。

撞在墻上的瞬間，他經脈便脹痛起來。

脈中肆，完全不是他自己平時修行的勁力，而是方才從對方一掌之中轟來的力量！

換了是個修為稍弱一些的人來，渾經脈被震碎都是輕的，從一個江湖高手變手無縛之力的廢人，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即便以沈獨之強，此刻也覺氣激。

若非他功力比起前兩天又恢復了不，這會兒只怕早一經一口吐將出來，癱在地上了！

都說出家人慈悲為懷，而這一位慧僧善哉更是仁善心中的仁善心，出手怎會如此狠辣，如此厚重？

要知道，當初心懷不軌去探千佛殿的那些人，出來可都沒怎麼傷啊！

當真是善哉？

還是……

別的什麼，和自己差不多來意的人？

在這一片黑暗之中，對方竟是一點也不出聲。

沈獨心里已經冒出了一千一萬個疑，在這崩山摧天的一掌之下，腦袋瞬間炸一鍋粥，無論如何都找不出一條完整清晰的思路來。

而且，對方也完全沒有讓他閑下來整理思緒的打算！

“呼！”

勁風撲面！

都還沒等他調整好自己剛撞上墻壁的形，對方已經據那撞擊聲判斷出了他的方位，霎時合撲來！

沈獨真真是汗都豎起來了！

自他修煉六合神訣名之后，一路戰過來，還從未遇見過如此強勁的對手，才不過簡簡單單的一掌，已經讓他生出了千萬般的忌憚！

竟是下意識地覺得，自己無法與此人匹敵！

該死！

牙關一咬，他已經覺出了幾分不秒，匆忙之間，聽聲辨位，險之又險地在對方一掌送到的那一刻，生生朝著旁側轉開三寸！

“砰！”

他側，是千佛殿后殿原本堅的墻壁，在這一掌之下，竟然凹陷了下去，留下一枚深深的掌印！

墻皮開裂，碎屑四濺！

沈獨只聽到一陣細微的風響，便覺臉頰邊緣一痛，立時知道自己已經被那飛濺的碎屑劃傷了。

可這時候，又哪里還顧得上這種細枝末節？

在這一片深沉的黑暗中，他只能看見一道模糊到了極點的影，與這掌碎墻壁的聲音一道，飛掠到自己前！

繃的寂靜中，唯有那一點點佛珠撞的聲響，還有那飄逸的袍在急速的風中翻卷的靜。

以及……

他無論如何也不下去的，劇烈的息！

“啪！”

左手手掌向著后墻壁猛地一拍，陳舊的墻面上頓時蔓延開了無數蜘蛛網一般的裂紋！

沈獨毫不猶豫，借力而起！

對方一掌落空之后，已在剎那間變掌為爪，向著他方才避開的方向橫抓過來。他這一借力，形卻是無巧不巧，恰恰將這一擊避開！

人似鷹隼，快若閃電！

頃刻間，已經騰躍到了對方后！

怎麼說也是妖魔道的道主，死在他手下的江湖高手不計其數，論對敵時的詭詐，他敢認第二，這天底下怕是沒幾個人有膽認第一。

就算眼前人實力強橫，可他也不弱！

方才那三招兩式之間如此狼狽，完全是因為猝不及防。

只要給他一點點機會，讓他抓住了，便能立刻調整過來。

誰又敢說，他沒有一戰之力！

兇險的變化，只在兔起鶻落的剎那！

在方才左掌借力改換方位的同時，他右掌早已經開始蓄力。

周氣勢一提，經脈中所有沖擊著的金剛掌掌力，立刻被滌一空，完全為一邪暴戾之氣取代！

十十的六合神訣！

這種時候，沈獨已經完全顧不上去思考，在傷勢未痊愈、功力未盡復的況下，催完全的六合神訣，會有什麼樣的后果！

他只知道，機不可失！

原本清明冷冽的雙眸，陡然覆蓋上一層翳；眉目間本就凝著的凌厲煞氣，更陡然添了三分！

掌出時，竟是滿滿的邪戾！

修長的五指并攏，冰冷的手掌，如冰冷的刀鋒，穿過了殿冰冷的空氣，攜裹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威勢，以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拍向了對方后頸！

“砰！”

氣勁自掌間迸開，有一層詭異至極的深深暗紅，映照沈獨的眸底，便為一種理智而冷酷的兇殺！

也不知是對方避無可避，還是本就沒有想過閃避，他這一掌，竟然不偏不倚地印了上去！

冰冷的掌心，頓時在了對方后頸上。

竟是一片的溫熱！

一壯的之軀！

也不知是他的手掌太冷，還是對方的溫度太高，手的剎那，沈獨居然覺得有一種異樣的灼燙。

燙了手，或者是燙了心！

為全力催的六合神訣所噬所迷的神智，有瞬間的清明，同時也覺到了掌下另一種。

是一串佛珠。

就橫在他的手掌與對方的脖頸之間。

渾圓的佛珠串了一串，其溫度介于冰冷與溫熱之間，一時讓他有些分辨不明。可與人戰對敵，趕盡殺絕，幾乎已經為了他的本能。

盡管心底一下生出了幾分自己也不明白的迷惘與恍惚，但行上，卻幾乎行云流水一般，催發出了這一掌全部的勁力！

“啪！”

那一瞬間，他清楚地聽到了佛珠斷線的聲音，接著便是一連串的滾落之聲，堅的沉香木一粒粒砸在了地面上，雜的一片！

沈獨有那個自信。

即便是當年的武圣婁東，在如此近的距離，以如此致命的部位，接了自己催六合神訣十十力量的一掌，也不可能再有機會活著轉過頭來。

所以，他幾乎理所當然地等著聽見那頸骨碎裂的殘忍聲音。

也許，還有黑暗中來自這神僧人的無力慘……

一息。

安靜。

兩息。

安靜。

等到了第三息，沈獨便聽見了自己陡然劇烈的心跳，淋漓冷汗，在這骨悚然的一瞬間，已爬滿后背！

預想之中的聲音，他沒有等來。

等來的，是掌下頸部轉時那一顆微微突出的頸骨，最細微、也最驚心的！

這神僧人，毫發無損！

他所有渾厚暴戾的勁力，狂轟炸一般從后頸這種罩門，涌對方的，可竟似泥牛海一般，沒了影蹤！

仿佛他這般龐大的力量，在他面前，只不過滄海一粟！

不值一提！

也本濺不出半點水花！

只在覺到自己掌下的靜時，沈獨已經在心里面罵了一聲“見你娘的鬼”。可生死關頭，卻是半點遲疑都沒有！

腳下猛地一跺，輕功法提到極致！

在對方轉頭轉過來這一瞬間，他竟鬼魅一般向后騰出了一整丈！

“呼啦！”

又是風聲！

且比起先前的風聲，迅疾猛烈不止一倍！

是黑暗中那僧人，似乎終于被他毫不保留的殺意和狠辣的手段激怒，放開了對自己的錮！

明明是手不見五指，可沈獨卻仿佛能覺到那一道目。

莊嚴。

沉凝。

冷肅。

也許，與他碾死那螞蟻時，啞僧人的目一樣吧？

“呵……”

腦海中，居然一下浮現出那眼神來。

覺到僧人怒意的沈獨，心底不但沒生出毫的愧疚與敬畏，反而戾氣橫生，帶著幾分嘲諷的輕蔑，冷笑出聲！

他退的速度很快，可僧人來的速度更快！

眨眼間，已經是避無可避！

既然如此，他之中那一自來的兇便被激發了出來，索腳步狠狠一頓，生生止住了去勢！

不退反進！

翻掌之間，風云變幻，勁力涌流，竟是殺機畢，向著僧人面門打去！

可那僧人又豈是等閑之輩？

黑暗中看都不需看上一眼，便已經覺到了氣機的改換。手掌翻覆，藏盡世間風流云；五指轉，有如山巔雪蓮的開落。

并指一點，便是拈花一指，菩提一葉！

手快如閃電！

“砰！”

“砰！”

“砰！”

……

呼吸之間，咫尺之距，便是十數個回合！

那僧人是越打越穩，禪心若定；沈獨卻是越打越心驚，只覺與自己手這人實在如深淵似滄海，強不可測！

高手戰，瞬息能定死生。

他們指掌間的每一次和撞擊，看似輕微，甚至有的時候并沒有實打實地到，可氣機的匯，已兇險到極致！

一時若穿花拂柳，閑庭信步；

一時又若狂風驟雨，雷霆萬鈞！

在這種況下，沈獨本無法將自己對六合神訣的催控制在一個合適的、安全的度以。

若不專心致志、若不全力催持，死在這里都有可能！

所以那一異樣的邪念襲來的剎那，他竟沒有毫的準備，眸一閃，忽然就分了一下神。

盡管只有那麼短暫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一個剎那，可在這種要關頭，無疑是一次近乎于致命的失誤！

“篤！”

渾厚的勁力凝聚于二指之間，僧人的心神，顯然不為外所，寬闊的僧袍袖在黑暗中鼓開，卷起一片沾著點冷意的白旃檀香息。

這一刻，沈獨竟覺得自己看見了幻象。

一花一世界，一樹一婆娑。

不生不死，不垢不凈，不空不相。

無相者法相，法相者無相……

天機禪院，無相劫指！

如此狹窄的空間，如此短小的距離，本避無可避！

僧人并指這麼一點，已經正正好點在了沈獨左側膛，心脈之上！

分明是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指，可落下時竟有排山倒海之力傳來，渾厚中正，立時擊潰了他所有運轉中的功法！

“噗！”

一口鮮，毫無預兆地吐出，灑落在他前襟之上，臉已瞬間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