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君侯》第10章 憶帝京【九】

聞雪朝睜大了眼睛,眼中驚恐萬分。

就在上一刻,趙辭一把捂住了他的,左臂攬了他的腰,雙斜著靠墻一蹬,頃刻間離地而起。趙辭帶著聞雪朝躍上了仁明宮的墻頭。屏息片刻,蜻蜓點水般向不遠的殿頂踏空而去。

聞雪朝腦中一片混,他聽到耳邊傳來的風聲,周圍一片漆黑,唯有天上明月灑在殿頂上,照出了此刻景。他就這樣簡單暴地被五殿下拎懷里,直接上了半空。

輕如燕地落在了仁明宮殿頂,將聞雪朝放在了主脊上。兩人在殿頂上落定,趙辭方才松開了捂住聞雪朝的手。聞雪朝了幾口氣,正準備開口說話,卻見趙辭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宮道兩旁的長明燈映出了一列肅穆的影,一小隊羽林衛正朝著他們之前站立的方向走來。首領見大槐樹下樹葉飛舞,枝椏晃,連忙低頭吩咐了幾句,羽林衛們便紛紛將佩劍出鞘,謹慎地檢查起四周來。

羽林衛將附近都檢查了一遍,卻并未發現任何異樣。首領便揮了揮手,帶著眾羽林衛離開了。

聞雪朝見羽林衛終于走遠,終于松了一口氣。但仍一直抓著殿頂的垂脊,生怕自己一時腳跌下去又把羽林衛引回來。

“不用一直抓著,我不會讓你掉下去。”趙辭說。

聞雪朝猶豫了很久,方才放開那無辜的垂脊,不著痕跡地朝趙邊挪近了幾步。

辭暗想,幸虧剛才捂住了聞雪朝的,否則以他這膽小的模樣,恐怕早就鬼哭狼嚎將人都引來了。

聞雪朝穩住心神后,見五殿下又變了一副惘然若失的樣子,心中斟酌了很久,依舊不知該如何安他。坐在殿頂的兩人陷了無盡的沉默當中。

沒想到最后是趙辭先開了口:“母妃走之前,讓我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弟弟,萬萬不要怨他。”

聞雪朝張了張:“昭儀生的是位小皇子?”

辭低頭默認。

“母妃雖是因誕下弟弟而死,但我心中所怨,只有皇帝和皇后。”趙辭的臉變得有些晦暗,“皇帝明知母妃子弱,產子風險其大,卻仍以我為要挾,想盡辦法母妃保胎。皇后昨日在仁明宮,見母妃況危急,竟勸皇帝——”

辭說到一半便停了,他一時糊涂,竟忘了眼前這人是皇后的親侄子。

聞雪朝聽到一半已是眉頭蹙,聽及此,似是并未察覺趙辭停下來的緣由,接著問道:“后來呢,后來發生了什麼?”

辭心想,今日若是聞雪朝沒來,或許自己會將悲慟生生咽下,亦或忍無可忍直接發。但不知為何,當這人用專注且關切的目著自己時,便想把心中所有苦楚,都向他一一傾訴出來。

他心底是信任聞雪朝的,如此機敏之人,應該不會做那行詞告狀的小人行徑。

若是聞雪朝真的同聞皇后講了,就當自己信錯了人,趁此機會向皇后撕破臉皮也罷,大不了鬧個同歸于盡。

辭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用拳頭狠狠砸了殿瓦一下:“皇后說,母妃恐怕難撐此劫,勸皇帝讓太醫全力保住胎兒,就因這一番折騰,耽擱了母妃急救的時辰。弟弟出生后,他們把我喚進去,我是……眼睜睜地看著母妃斷氣的。”

聞雪朝聽完趙辭所述,許久未曾言語。趙辭轉頭看他,見聞雪朝正仰著頭,眼角如染了朱砂般浮起一片紅,眼睛眨得厲害,像在極力忍耐著不讓自己失態。

原來此人只要心中酸楚委屈,一雙杏眼便會泛紅。上次醉酒趴在水池前,也是這般紅了眼眶,卻每次都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雖然聞雪朝平日沒個正經,他上或許也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往事。

“小的時候,我總覺得對我好的就是好人,對我壞的就是壞人。”聞雪朝鼻尖,悶悶地說,“后來才知并非如此。時我覺得府里的四夫人是好人,因為經常給我做好吃的。后來才知道時常仗罰下人,暴,做點心給我只是為了討父親歡心。我還曾以為路邊的乞丐是壞人,只因有不蔽的乞丐在路邊朝我吐口水,把我給嚇哭了。后來聞瀾才告訴我,原來是我的馬車了乞丐想撿回去給小孩吃的饅頭。陛下和姑母一直待我很好,凡事都順著我,近日發生種種,細細想來,卻不是什麼好事了。”

“如今才知,這世上待我好的,待我不好的,竟無一人真心對我。”聞雪朝苦笑道。

辭見聞雪朝神怔忡,突然想起上回自己派人在京中查到的一些蛛馬跡。那日從聞府回宮,趙辭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聞雪朝那番話有蹊蹺,仿佛是在晦地向自己提示什麼。自己便馬上派了鎮北府暗衛去宮外調查聞雪朝那一日的行徑。探子隨后回報,聞雪朝的轎子出宮后便藏了行徑,但在葬崗附近曾出現過聞府車馬出沒的蹤跡。

葬崗往往與死于非命之人有所關聯,趙辭便讓暗衛繼續深查下去。探子們漸漸發現查到的線索都被人為銷毀了,為了不打草驚蛇,趙辭便將自己的人馬撤了回來。

后來聞雪朝臉上被利所傷,卻騙自己是跌倒所致。這諾大皇宮,飛揚跋扈的聞公子地位甚至比一些不寵的皇子還高,還有誰敢傷了他?

辭暗暗有些心驚。有一雙大手正在冥冥中攪這天地乾坤,聞雪朝和自己不過是兩枚棋子而已。

可他心里清楚,聞雪朝絕不是個甘愿被當作棋子擺布的人。既然聞雪朝能在這風起云涌的皇城能深藏若虛,以待來日,自己又何嘗急于一時?

辭恍悟:“我明白了。”

聞雪朝剛從得知真相的失落當中緩過來,正絞盡腦地思索如何繼續安五殿下,卻見五殿下滿臉已是想通了的樣子。

難道是自己的安湊效了?等等,我還并未說出心中醞釀的安之詞啊?

辭將握在手中的昭儀塞進懷里,默默說道:“今日若不是你同我開解,恐怕我早已失去理智,作出難以挽回的沖之事了。如今我已想通,還聞公子為我保守。”

聞雪朝:“……那就好。”

也不知五殿下悟出了什麼道理。

升起了一道白的煙火,打破了空氣中的靜謐。聞雪朝看著遠方好奇道:“原來站在那麼高的地方看煙火,比起從地上仰又是另一番景象。”

辭說:“廣都夜景極為繁華,若你想看,我可帶你去一個地方。”

聞雪朝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剛剛點頭,便又被趙辭像崽似的拎了起來攬在懷中。他運起氣向半空一躍而起,聞雪朝本又驚呼出聲,被趙辭警告的眼神震懾了一番,便主閉上了

五皇子一定從未抱過人,姿勢竟如此生疏。

聞雪朝雖被趙抱在懷里,但趙辭卻像是在抱著個破麻袋飛馳。聞雪朝時而被錮得不過氣來,時而頭向四仰倒。似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了許久,被趙辭放下時才又過氣來。

不知為何,聞雪朝蜷在懷中時,趙辭便覺得自己心跳得比往常厲害。聞雪朝袍上的植香氣迎風散開,混雜著一若有若無的腥氣息,引得他心煩意。趙辭臉微微有些發燙,將聞雪朝放下后,便轉過背對著他。

兩人所之地是皇宮西側的鐘樓殿頂。鐘樓高達三十余丈,從這里可以俯瞰整個廣都。

他想起聞雪朝摔下樹時了傷,又回頭低聲問:“你上傷如何了?”

聞雪朝了幾口氣,見趙辭正看著自己,便隨意揮了揮手:“不過是幾道小口子,明日便好全了。”

辭見聞雪朝并無大礙,示意他跟上自己。聞雪朝膽子已比之前大了不,他將腳輕輕踩在筆直的殿脊上,小心翼翼地跟上趙辭。

辭見聞雪朝仍有些張,開口道:“你若覺得不安,可拉住我的腰扣。”

聞雪朝忙出手拉住了趙辭腰上的帶子,繼續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向前走。

兩人不久后便行至一個木制的高臺前。這座高臺架在鐘樓之上,是晉安帝時期建立的瞭臺,如今早已被廢置。

辭帶著聞雪朝爬上了高臺,兩人并肩站在廣都最高,這時只要向下俯瞰,便可以看到整個廣都的景象。

聞雪朝發出了欣喜的驚呼。原來家家戶戶早已點起了燈,整個廣都燈火通明,耀眼的亮阡陌縱橫,綿延不絕地向遠方鋪展開來。

“從前在雁關時,我曾隨軍值守關隘。關外的胡人城鎮也是這般燈火通明。有時我心中會想,征戰殺人有何用,開疆擴土又有何用,有時不過是擾人清靜,反倒打破了這萬家燈火。”

“祖父有時說我心無大志,鎮北男兒應當愈戰愈勇,不破胡夷終不還。但我畢生所愿,唯有守得一片安寧而已。”趙辭說。

“我與殿下想的倒是頗為相似。”聞雪朝,“人不犯我,我亦不犯人。但若胡人犯我大芙,破我河山,便只有以戰止戰這條路。”

旁人的聲音有些微,趙辭轉頭看他,只見聞雪朝的眼神炯炯,萬家燈火映在他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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