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君侯》第25章 觀滄海【三】

小廝見聞雪朝找大夫,二話沒說就邀他堂,為他奉上了熱騰騰的茶水。

自從隨館主來了廣都,隔三岔五便有錦羅玉的貴人上門來找。小廝做事謹慎,深知京中魚龍混雜,許多事不該多看多問。每每有貴客來清風醫館,他不敢輕易怠慢,安排妥當便到后堂去尋館主。

聞雪朝帶著心事而來,看見一道悉的影掀起簾子走進來,便知自己果然沒猜錯。

趙焱晟口中的大夫在城中清風醫館坐診。幾年前他為了放走那無辜醫,在府中裝瘋賣傻了好幾日。不知趙辭從哪里聽來的消息,給自己帶了一服治癔癥的方子。后來趙辭匆匆回宮,不知是因收了銀子還是其他緣由,清風醫館一名年輕的大夫后來又拜訪聞府,說五殿下所托,給自己看瘋病來了。

聞雪朝還記得自己當時年不羈,聽那小大夫口口聲聲說自己得了癔癥,氣得直跳腳。而那小大夫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張便伶牙俐齒,能說會道。聞雪朝與那小大夫爭辯了許久自己瘋沒瘋,最后兩人直接在后院打了起來。

后來聞雪朝再沒見過那名伶牙俐齒的小大夫,但他約記得,那小大夫也自稱姓

疏月掀簾進屋,見聞雪朝閑雅地坐在堂品茶,又沉著臉退了出去。

“醫者仁心,在下卻不知館主如此記仇。”聞雪朝放下茶盞,朝門外揚聲道。

靜默一陣,疏月才又進了屋。他徑直坐到了聞雪朝對面,面無表問:“你來干嘛?”

聞家這小子,外表看起來輕云出岫,實則也是條瘋狗。他時與聞雪朝打過一架,后來又聽說了他在京中的種種所為。這瘋子他可惹不起。

“我今日并非為自己而來,而是友人所托,特地來請大夫前去看診。”聞雪朝說。

“此人是足不能行,還是目不能視。不親自上門,還要聞大人代為轉告?”疏月譏諷。

大夫言之鑿鑿,友人還真是目不能視。”聞雪朝笑道,“大夫可記得瑞通典當行的四爺,從前也在你這看過診的。四爺與我乃世,他此番要隨家中商隊南下東境,路途遙遙,想請大夫在臨行前為他診治一番。”

“你是說四皇子?”疏月冷哼出聲,“他自己人慫不敢上門,派聞大人當說客來了?”

聞雪朝被噎住了,趙焱晟只讓自己為他份,卻沒和自己說過,疏月早便識破他的份了。

聞雪朝發現自己一提起趙焱晟,疏月神便變了。大夫面上青一陣白一陣,手中抓著桌上的硯臺不放。每每想開口說些什麼,最后關頭又言又止。

“我與他沒什麼好說的,”疏月垂下眼臉,“送客。”

大夫,此去一別,他今后便很難再回京城了。四殿下讓我轉告,后日巳時三刻,他在南城門等你。”聞雪朝并未多言,挑開了門簾便走了出去。臨走前似是又想起了什麼,轉疏月說。

他不知兩人之間曾發生過什麼,因此不能隨意手。而趙焱晟要他轉告的話,他已悉數帶到了。

聞雪朝已離開醫館多時,疏月仍坐在原地,盯著面前人走茶涼的空椅,目中盡是無措。

永平三十二年初,疏月收留了一對無家可歸的父

一老一是從雁關一路逃難進京的。他們世代定居的村落慘遭胡部屠戮,的兄長和母親一路上活活死。親眼看著親人死去,一路哭得聲嘶力竭,最后竟生生哭瞎了。

老父聽聞清風醫館能為無分文的窮人義診,便帶著兒找上門來。疏月見父衫襤褸,實在是可憐,且的眼睛并非不治,便收留了這對父。老父在后院做些雜活,兒便留在屋中醫治雙目。

雙目失明之癥日漸好轉,但每日仍需針灸敷藥。疏月推測,再過幾日,便又能看見亮了。老父對疏月激涕零,將小大夫看作父倆的救命恩人。他一心想報答,見小大夫總是獨來獨往,便想等兒病好后,將兒許給小大夫。他自知份貧賤,恐怕上不了臺面,但能在院中當個侍妾侍候小大夫,也全了父報答的心思。

那日趙焱晟走后院,正好撞見老父跪在疏月面前。

“小大夫,多虧有你,才救了小一命。此大恩大德,老夫與小今生難報啊……”老父眼中含淚,朝疏月重重磕了幾個頭。也跪在父親旁,雙目還蒙著浸了藥的麻布,面上微微泛起紅暈。

趙焱晟知道疏月是個面冷心熱之人,便也不手,只是作壁上觀。果不其然,疏月慌忙將跪在地上的父扶起,然道:“救死扶傷乃分之事,不起王伯這一拜。”

王伯拉了兒過來:“繡繡過來,快些來拜見你的恩人。”

臉漲得通紅,正下拜,卻被疏月制止了。

“王伯,您方才所言,某實在卻之不恭。待繡繡痊愈,某可教,讓在醫館做些醫的差事。您也可繼續在后院做工,拿工錢補家用。至于娶妻納妾一事,王伯今后便莫再提了。”

趙焱晟挑了挑眉,娶親納妾?

疏月好不容易才將王伯勸了出去,繡繡稍后還需敷藥,他便將繡繡扶到椅子上坐下,瞪了隔岸觀火的趙焱晟一眼,進屋去拿藥。

他剛捧著藥罐出了門,便見趙焱晟站在繡繡旁,意味不明地打量著察覺到目前人的威子輕微抖了抖。

“干嘛盯著人家兒家不放,快坐回去。”疏月有些不解,“待我給敷完藥,就到你了。”

趙焱晟微笑:“王伯這是要將兒嫁給你?我看面目清秀,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倒是與你有些般配。”

疏月一把拉過趙焱晟的袖子,低了聲音:“孩子家還坐在這,你莫要當著人家面胡言語。”

“怎麼,王伯說得,我就說不得?”趙焱晟反手便抓住了疏月的手臂,瞇起了眼:“若眼睛真看不見,那我無論當著面做出何事,也不會知曉了。”

趙焱晟比疏月高了整整半個頭,他制住疏月的雙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繡繡,你先回屋去,我稍后便來。”疏月慌了。

“別。”趙焱晟冷冷道,此話不知是說給疏月,還是說給繡繡聽的。繡繡本索著起,聽到男子低沉的命令,嚇得跌在椅上,一也不敢了。

“四——”疏月還未出聲,一道溫熱便堵住了他的。這道熱灼不顧他的劇烈掙扎,先是淺淺地輕啄,隨后逐漸加深。繡繡聽到藥罐摔裂在地的聲響,嚇得蜷了起來。不知發生了何事,整座后院寂靜無聲,只能聽到挲的聲響。

疏月別過頭,又被趙焱晟扳了回來,他將疏月牢牢拘在自己前,兩人睜開眼便能對視。

趙焱晟雙目有疾,平日雙眸渾濁,看不清瞳疏月湊得那麼近,看到趙焱晟暗淡無的瞳中,漸漸映出了自己的影子。不過須臾間的失神,便讓趙焱晟尋了空隙,撬開了他的齒。

他記得后來聽到了繡繡的哭聲,自己方才清醒過來。他掙肩上束縛,狠狠摑了趙焱晟一掌。趙焱晟站在原地一,就像失了魂魄。

小廝掀簾走了進來,昔日之憶戛然而止。

自那之后,趙焱晟便再沒來過醫館。趙焱晟目生白翳,早已無法治。只能日日服藥,亦或三日上門針灸一次,方能有所改善。然而趙焱晟已數月未至,不知是尋到了太醫醫治,還是已經瞎了。

他瞎了才好,瞎了便不再無事生非了。

疏月總是這樣想著,他還記得從前趙焱晟每次來醫館前,都不按時服藥。他常常掛在邊的,便是他管趙焱晟去死。

后來坊間開始流傳,四皇子封東海王,不日便將啟程前往封地,此后無召不得歸都。

日復一日,那人真的泯然消散于眾生了。

啟程南下前,聞雪朝專程去宮里看了趙徽。

九殿下已快滿六歲,來年便要上書院讀書。悅妃極其疼九殿下,雖是過繼來的皇子,卻當作親生子對待,一應事都允他最好的。自的母妃邊長大,趙毫不像他的皇兄。明明是眉目相像的親兄弟,哥哥枕戈待旦,弟弟無憂無慮,哥哥年老,弟弟天真爛漫。

徽每次遇到聞雪朝便要他抱抱,聽悅妃說,九殿下自小便喜歡親近好看的人。聞雪朝抱起了趙徽,輕輕他松的頭發。

辭在趙徽這個年紀,便被送往塞北,在泥濘里爬滾打。他忍不住徽的臉,要是趙辭也有這樣的時,該有多好。

“殿下,你馬上便能見到你五皇兄了。”聞雪朝輕聲說。

“五哥要回來啦,五哥要回來啦!”趙徽特別高興,在聞雪朝懷中大聲嚷嚷。

巳時二刻,一隊百余人的商隊候在南城門前,等待城門校尉盤查文書。商隊首領坐在車馬,不見人影。

白紈扮作商隊的護衛長與校尉接結束后,走到了車輿的窗前:“殿下,大人,屬下已接完畢,咋們可以出城了。”

趙焱晟:“再等等。”

“是。”

聞雪朝閉目養神,任四殿下在一旁坐立不安。

“聞雪朝,我已了半個瞎子,你倒是幫我看著。”趙焱晟咬牙切齒。

“那麼多耳目守在外面,還怕看不到一個手無縛之力的小大夫嗎。”聞雪朝換了個姿勢。

趙焱晟開簾子,朝四周張。路上有許多行人,穿什麼樣式的都有,一個又一個模糊的影走過商隊,隨即消失不見。

不知不覺間,時間便過去了一刻。

“若再不啟程,今日咋們便到不了驛站了。”聞雪朝好言相告。

趙焱晟神十分低落,他狠狠捶了一拳榻,便放下簾子。

等等……趙焱晟雙目,定睛向外看去。沙土飛揚的驛道上,有一人正逆著人流朝商隊走來。那人離車馬愈發近了,背上背著一個褐箱子,穿一襲樸實無華的裳,束好的長發被風吹得四飛散。

趙焱晟直勾勾地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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