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眼》第3章
得知梁思喆有希答應補拍,其他幾個投資人那邊總算消停了幾天。要知道,這片子若是定不好補拍人選,怕是會賠得本無歸。
原來的男主角黃千石雖不見得多麼有票房號召力,但他畢竟出演過多部港片,又有影帝加,對于地觀眾來說,仍舊備一定的銀幕吸引力。
票房號召力這玩意兒很玄,有人在電視圈混得風生水起,一旦出現在大銀幕上,反而魅力全無,自缺點放大不說,觀眾也不肯買賬。說到底,銀幕和熒幕畢竟不同。
什麼樣的演員能讓觀眾甘心買賬?最好是,曾經驚艷銀幕,始終萬無一失,永遠游刃有余。譬如梁思喆這樣的,17歲初登銀幕便驚艷四座。
然而自打梁思喆把劇本要過去之后,接下來連著幾天,卻再也沒了消息。
最著急的反倒是趙承東,那天口口聲聲說梁思喆不過是個戲子,一聽他有答應補拍的希,恨不能一天打電話來過問八百遍,擾得林彥煩不勝煩。
又過兩天,林彥打電話過來向曹燁訴苦:“這趙承東總是催我去和梁思喆要回應,可煩死我了,當初你怎麼會跟趙承東合作的?”
曹燁跟林彥是打小一塊長大的發小,說話一向不用拐彎抹角,這時直截了當地回他:“投資爽快,對片子手也,圈這號人傻錢多事的主兒,你再找一個我看看?”
林彥沉默幾秒,只能點頭贊同:“你說得對。”
“再說這事兒是你自己惹的,他催你去問,你就去問好了。”
“我當然去問過,梁思喆最近在國外度假,我這邊消息發出去,他兩天后才回我一句,回得還不痛不,打電話呢他那邊又不接,我哪能猜到他現在什麼想法?曹燁我求你,這片子你是主投,你親自去問他,他總會賣你面子。”
曹燁話也不說一句,果斷掛了電話,繼續手頭的事。
梁思喆在想什麼,到底有沒有看劇本,會不會接這個補拍的片約,曹燁猜不到也不想猜。作為蒙傳的主舵手,他不能把所有砝碼都在《至暗抉擇》這個片子上。
況且,補拍這事兒也急不來,眼下要的事是,他得考慮到最壞的結果,得在目前的電影市場上尋找一部有上映打算的好片子,只要找到了,以蒙今日的宣發實力,很有可能實現以小博大的投資效益——三年前的蒙就是這樣起家的。
可惜如今電影市場不景氣,一眼掃過去,一水兒的大投資、次質量,爛片層出不窮,而有黑馬相的低本電影,則是一個都找尋不見。
曹燁剛想點開另一個電影項目書,林彥又來電話了。
起初他沒接,但林彥契而不舍地一連打了三遍,他這才接起來。
“我跟你說,有戲。”林彥開門見山。
曹燁“嗯?”了一聲,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果不其然,林彥下一句話就是:“但是曹燁,這事兒還是得你出面。”
曹燁看著項目書,漫不經心地說:“你招我一次就夠了啊。
“你別急著拒絕,梁思喆剛給我回了電話,說他過兩天會回來。我好不容易說服他跟我們湊個飯局,曹燁,這事兒回頭不,你可別說哥哥不幫你。”
“你怎麼幫我?又先斬后奏地和他說我會去是不是?”
“既然你猜到了”,林彥大言不慚地說,“那就去唄。”
曹燁沒應聲,沉默,沉默。
林彥等不及,又勸開了:“我說你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矛盾,充其量不過是不更事的一點小沖突,何必搞得像老人不敢相見似的?”
曹燁思忖片刻,覺得林彥這話說得也有道理,松口道:“說得也是,那就去吧。”
“行,那我給梁思喆回個話,讓他一定過來,就這麼說定了啊。”
敢梁思喆那邊還沒定下到底會不會來,林彥這人真是賊得令人防不勝防。
“對了,”林彥蹬鼻子上臉,“如果曹小爺您肯屈尊去給梁思喆接個機,我們的誠意就能表達得更真摯了。”
話沒說完,曹燁已經掛了電話。
曹燁心里清楚得很,林彥如此熱心這件事,當然并不僅僅出于他們之間的發小誼,更要的是,他所掌控的東盛娛樂公司,此次是僅次于蒙傳的《至暗抉擇》的第二大投資方。
林彥這人一向以利益為重,顯然他不會輕易放棄這次利用梁思喆翻的機會。
這通電話打完不久,也不知是誰在網絡上放出了消息,說梁思喆正在考慮替補黃千石補拍《至暗抉擇》。消息經由幾個微博大V番轉發之后,從最初的無人相信逐漸變得真假難辨起來,一時網絡上又開始眾說紛紜。
——“溜人溜到梁思喆頭上,片方真是臉大得令人難以置信。”
——“梁思喆肯接這個片約,我直播生吞洗機,說到做到。”
——“片方醒醒,別做夢了。”
——“依梁影帝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子,我竟一時拿不準該不該相信這條料……”
——“十年老如我,哭著說我覺得他真的有可能做得出這種事……”
——“這種自降價的事,梁思喆做得出,但許云初會答應?”
——“開玩笑,許云初如果能管得住梁思喆,會讓他曝出這麼多緋聞友?”
一言以蔽之,對于梁思喆會參與補拍《至暗抉擇》這件事,網絡上的意見大致可以分為三派:不相信、不看好、不贊同。
三天后梁思喆果真如約回來。
凌晨三點半,首都機場,敬業的娛記們眼尖地從人堆里把灰頭土臉的梁思喆拉了出來。
單看臉,梁思喆依舊是好看的,只是不像去國外度假,倒像是拾荒歸來——一半舊不新的白襯衫,腳上還不知在哪被濺上了新鮮的泥點子。
許是在國外人煙稀的荒村里待夠了時日,當娛記們一擁而上地湊過來時,梁思喆看上去還被嚇得往后退了一小步:“嚯,這麼大陣仗,”繼而語氣有些猶疑,眼神里還摻了些無辜,“我最近……應該沒被拍到什麼吧?”
“拍到了拍到了!”圍著的娛記七八舌地開他玩笑。
梁思喆顯然知道他們在開玩笑,不怎麼正經地舉了三手指豎在耳邊:“上天作證,我最近真的清心寡。”
這話引起一陣笑聲。
“不信!”有人領頭喊,聲音高。
靜鬧得有些大,圍觀人群很快越聚越多,不明所以的候機乘客一聽說梁思喆來了,紛紛圍過來看熱鬧。好在凌晨時乘客不多,倒也不至于引起機場秩序混。
梁思喆的執行經紀人兼助理宋清言帶了一名機場保安過來,這時小心翼翼地護著他,避免他被周圍人推到。
“噓,有人在睡覺,”梁思喆做了個手勢示意周圍人噤聲,“說吧,半夜等在這里是想問什麼?邊走邊聊吧。”
他一走,十幾個記者也很快跟上來。有記者立刻發問:“思喆,有消息說你在考慮接替黃千石補拍《至暗抉擇》,是不是真的?”
“是為這事啊……”梁思喆若有所思地頓了頓,繼而笑道,“你們消息好靈通,對,我是有收到邀約,也的確在看劇本。”
“那這次回來是專程談這件事嗎?”
“你猜。”梁思喆偏過臉,笑著看向提問那人。這是他接采訪時的慣用招之一,不想回答時就說“你猜”,偏偏他說這話時眼神里還夾雜著調侃和玩笑的意味,讓人不忍同他較真。
這次也一樣,提問的那人是個年輕的記者,一時語塞地不知說什麼好。
好在很快有人搶過機會問道:“請問梁先生,為什麼要考慮這個補拍邀約?”
梁思喆的目也順著移到了提問那人的臉上,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顧左右而言他:“你給我做過一期專訪,是不是?”
“啊……是,您還記得。”記者顯然有些意外。
“因為你起得那個標題,有些……怎麼說呢,刁鉆?”他真跟記者聊起來了,不不慢地,有一搭沒一搭的。
“您的宣傳后來否掉了那個標題。”
“不是他,是我否掉的,那次我恰好看到,想知道為什麼嗎?”梁思喆隨意地說著,說出來的話像在跟老朋友開玩笑,“你看穿我就罷了,還試圖揭穿我,不厚道啊。”
——《年影帝梁思喆:囂張是他的保護》,那篇雜志文章最初的標題梁思喆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梁思喆高長,步子邁得又快,他這一打岔,在場記者還沒來得及問出個所以然,已經跟著他走到了機場出口。
出口,一輛氣派的黑商務車停在那里,司機已經打開了后排車門等候在一邊。
有機場保安在旁護著,梁思喆安然無恙地矮坐進車里。車門一關,記者們被攔在了外面,此起彼伏的問題隔著厚重的車門模糊地進來。
宋清言從另一側上車,坐到最后一排。
司機跟著坐了上來,系安全帶,松手剎,打著火,作很利索,然后例行公事地問梁思喆:“梁先生,現在出發?”
梁思喆正轉臉看向車窗外,過車玻璃上的黑遮,他看見不遠的天際上,掛著一月亮,很亮也很圓。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天正好是月中,十六日。
他不發話,司機便不能自作主張地把車開走。
車外的記者還不肯罷休,有人湊上來試圖打開車門,從車看去,像在看一場黑白默片的老電影。背景是路燈的昏暗調,每個人都神焦急,不停開合,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思喆哥,我們走吧?”宋清言以為他在出神,出聲提醒道。
“等等。”梁思喆忽然開口,然后手下車窗的按鈕,車窗隨即落下來,他趴在窗沿上看著車外的人,“剛剛還有個問題沒回答是不是?”
有記者沒聽到他說話,還在鍥而不舍地高聲提出問題:“梁先生,您對黃千石吸毒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梁思喆沒理這個問題,也不管有沒有人在聽,聲音不高也不低,自顧自地說:“我為什麼要考慮接這個補拍的邀約啊……因為這片子跟我的一個故人有關,他對我有恩,所以我在考慮報恩。”
說完也不管車外的反應,提上車窗,姿態放松地倚到座椅靠背上,對前排的司機說:“陳哥,走著。”
后排的宋清言卻沒那麼冷靜,車窗一關上,立刻著車座探過問:“思喆哥,什麼報恩啊?這片子跟曹修遠導演有關?”
“也有關,也無關。”梁思喆最擅長賣關子。
“我是越來越聽不懂您說話了……完了,我覺得云初姐明天又該生氣了。”宋清言下抵在前排車座上,聲音著一絕,“本來就不讓您接這片子,您倒好,先把消息抖落給娛記了,還主料,一點都不……”話音越來越小,不敢說下去了。
梁思喆沒聽清后面幾個字,閉著眼睛問:“一點都不什麼?”
“矜持,您一點都不矜持!”宋清言大著膽子說。
梁思喆忍不住笑了一聲:“你什麼時候見我矜持過?”
“別的不矜持倒也沒關系,”宋清言低聲地嘀咕,把音量維持在一個恰好的分貝——若是判斷出梁思喆臉上流出一不快地神,隨時能夠懸崖勒馬當沒說過,“但是這次……真的不好,您都不知道網上怎麼說呢,說這是替補位,撿剩兒,可難聽了。”
“讓他們說去唄,”梁思喆睜開眼,頭偏了偏看著,“你信不信,幾個小時后我一準兒上頭條。怎麼這表?我幾個月沒上頭條,你應該高興才是。”
宋清言神憂愁:“不上頭條還好說呢,這一上頭條,云初姐準得炸了……思喆哥,你真打算接這片子啊?”
“看看再說吧。”梁思喆語調輕松。
“啊?您還沒想好就跟娛記那樣說?”
宋清言目瞪口呆地坐回座位。
真替許云初發愁。梁思喆若是接了這片子,會被說替補、撿剩、掉價;梁思喆若是不接這片子,他今天這回答一旦被播出去,又會被罵蹭熱度。
一個進圈沒兩年的小助理都能想到這個層面,梁思喆在這圈子里爬滾打十年,挨過的罵比喝過的水還多,能預料不到這個后果?
想到這,趕掏出手機給許云初發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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