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喆把曹燁放下來，讓他先坐到最底層的臺階上，自己抓著T恤下擺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然后倚著樓梯的鐵欄桿歇了口氣。

他一邊揪著T恤領口扇風，一邊等認識的人從二樓下來，好幫他把曹燁一起搬上去。可是今晚藍宴的生意出奇地好，這個點又是夜場最熱鬧的時候，服務生全都忙得腳不沾地，沒人顧得上這兩個形容狼狽的年。

“喂。”梁思喆走到曹燁面前蹲下來。他想嚇唬一下曹燁，讓他要麼自己爬上去，要麼就在下面待一晚上。

曹燁難得要死，頭枕在膝蓋上，這時抬起頭看著他，臉都皺了起來，眼睛里混進了紅，上沒有一平時鮮活蓬的影子了。

不能喝酒就別喝啊……一見他這模樣，梁思喆又有些心，嚇唬的話沒說出口，手去他的臉。曹燁臉上還帶著沒褪下去的嬰兒，起來手還好，沒打采還被臉，看上去慘兮兮的，梁思喆沒憋住，看著他笑了一聲。

曹燁抬手拂開他的手，一臉的不樂意，仿佛下一秒就要亮出自己的利齒咬他一口。

“聲哥，”梁思喆忍不住逗他，“了我就背你上去，否則不管你了。”

喝醉的曹燁本暴，平時裝乖的一套全都撂腦后了，臉很臭，一臉的“你再惹我我真要炸了”的表。

梁思喆耐心十足地等他開口，又抬手去他的臉：“快。”

這會兒曹燁看清了自己藍宴，他迷糊地想，什麼巖城啊，明明還是在這條破巷子里，梁思喆這個騙子……全然沒意識到之前完全是自己的錯覺，跟梁思喆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暴躁地偏頭躲開梁思喆的手，又把頭埋到了膝蓋上。

梁思喆歇夠了，氣也勻了，不再故意逗他，把曹燁手心里攥著的皮筋拿過來，站直了扎起頭發，然后靠過去拽起他的胳膊，架著他往樓上一步一步地挪。

平時上一趟樓，總會遇見一兩張臉跟他打招呼，偏巧今天爬得時間最長，竟然一個都沒遇著。

好不容易把曹燁弄回房間，梁思喆上已經全被汗浸了，他懶得再往里挪一步，推門的瞬間就卸了力。曹燁也難到了極點，剛一進屋就要往床上倒。

哎，這我的床……梁思喆剛要開口，轉念一想就這麼著吧，旁邊那張床起碼還得再挪兩三步呢，他可實在是累了力，多一步也不想走了。

他扶著曹燁躺下來，曹燁后背沾到床上時到了梁思喆的手，梁思喆上半躬著，想把自己的手出來，他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側流下來，流經下頜，梁思喆覺得有些，剛要抬手去，一滴汗落了下來。

抬手汗的作一頓，梁思喆低頭看向曹燁，那滴汗恰好落在曹燁的上——確切地說是落到了他的下上。曹燁形很好，下飽滿，于是那滴汗很快就到他的間。

這就尷尬了……梁思喆作僵住。

頓在半空的手落下來，停在曹燁的上方。梁思喆剛想用拇指把那滴汗抹掉，一瞬間又想是不是應該一張紙來更合適……只猶豫了一瞬，曹燁微，把間那滴汗抿掉了。

哎……梁思喆還未來得及出聲阻止，那滴汗已經在曹燁上看不到蹤影了，于是他只能略有些尷尬地抬起那只頓在半空的手，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額頭和臉側的汗。

這時曹燁睜開了眼看著梁思喆。梁思喆的一只手還被他在下，沒來得及出來。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靜止。

哥們，我不是故意的啊……梁思喆在心里默默說了一句，曹燁卻開了口，了他的名字：“梁思喆。”

“啊。”梁思喆略帶歉意地應了一聲。

曹燁完他的名字，頓了有那麼幾秒鐘，直直地看著他。

梁思喆直覺他應該不會說出什麼好話。

好不容易折騰了一晚上把你弄上來，敢說不好聽的小心我揍你啊小朋友……那一瞬間梁思喆心里這樣想。

“你是不是給我喝了假酒啊？”曹燁看了他一會兒開口道，說著閉上了眼，低聲地咕噥，“怎麼會這麼咸……”

梁思喆愣了愣，反應過來后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把手從曹燁下出來，看著曹燁笑了好一會兒，他想這一晚上慘這樣，這會兒自己居然還能對著眼前這個罪魁禍首笑這樣。

他側坐到床邊背對著曹燁，其實好像也沒那麼好笑，但他笑得幾乎停不下來，好像一年的時間沒笑，全都攢到這一會兒笑完了。

笑到一半，曹燁在他后，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啞著嗓子小聲說：“你別哭啊……”

梁思喆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止住笑。他想哭跟笑的表現形式有時候好像還真是接近的，譬如現在，明明他在笑，曹燁卻誤以為他在哭。

“沒哭。”他回頭看向曹燁，對方睜著眼看他，眼睛里濃重的醉意混雜著明顯的擔憂，他拍了拍他的頭，哄小孩似的，“快睡吧。”

“別我頭。”曹燁不滿地說，然后像是放了心，又閉上眼繼續睡過去。

梁思喆站起來，抓著領口把T恤從自己上薅了下來，然后拿了巾去衛生間洗澡。

溫熱的水兜頭淋下來的時候他覺得很舒服，心莫名變得好起來，連他自己都想不通到底是為什麼，明明今天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很糟心，都值得他閉著眼睛在黑夜里輾轉反側好一陣子，但這一刻他卻懶得去想這些事，幾乎把它們全部拋擲腦后。

手關花灑的時候他吹了一句口哨，輕快的《小星星》的旋律，然后用巾著頭發出了浴室。

走出浴室的時候，忽然一團白的東西打著旋地朝他飛撲過來，他反應迅速地一抬手接住了那東西，低頭拿正了一看，曹燁扔過來一個劇本——那晚他看的那本，周茹寫的《十三天》。只是跟那晚不同的是，那時梁思喆還不知道這劇本跟自己有關，而如今他已經明白過來，自己是《十三天》的候選主演，而曹燁是欽定主演。

他抬頭看向曹燁。剛剛他去洗澡那會兒，曹燁不知怎麼又爬回他自己的床上了，這會兒正趴在枕頭上，背對著他，嘟囔著扔來一句：“送你了。”

梁思喆頓在原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手里的劇本翻也沒翻一下。片刻后他拿著那劇本走到曹燁床邊，把它端正地放到他枕頭邊上。他想曹燁真是醉糊涂了，這麼重要的東西都能拱手相讓，可誰讓自己勉強算個正人君子呢……這麼想著，他握著曹燁的肩膀，有些費力地幫他翻過來。

今晚別再把子睡麻了啊，他低頭看著曹燁心道。

關了燈，梁思喆躺到自己床上。床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酒味，并不難聞。

枕邊的手機震了一下，他過來舉到面前，屏幕上刺眼的讓他瞇了下眼睛。

有人發來了短信：“思喆，生日快樂！聽說你被曹修遠導演挑中做演員了，真好，我就說你這號人才怎麼著都不會被埋沒的。有時間回個電話，都在北京，空可以出來聚聚，大家都想你的。祝你開心！”

梁思喆看這條短信的時候，手機一直在不停地震，他退回去看了一眼短信界面，全都是他在音樂附中的同學發來的生日祝福。

今天是6月3號啊……梁思喆看了一眼屏幕上方的日期想，要不是收到短信祝福，他就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他依次回了“謝謝”，然后把手機放到枕邊關了機。閉上眼睛的時候他想，這個生日過得還真是五味雜陳的……生日快樂啊梁思喆，不快樂也沒事兒，又長大一歲了，都會好起來的，他在心里對自己說。

原本是想爬到天臺上思考一會兒人生的，但背著曹燁的這一路實在消耗了太多力，他現在覺得像是剛跑完了一場一萬米，渾酸，一也不想彈，只想在床上癱著，本沒力氣再去爬兩層樓了。

樓下KTV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聒噪，但也許是力支，今晚梁思喆闔上眼，耳機也沒戴，沒過一會兒，就在震天的樂聲中睡著了，把什麼試鏡、小提琴、思考人生……全都拋在了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