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的上帝，你迎接新的靈魂，進永恒、明、快樂的所在，列于天上眾圣徒的團契之中；當主耶穌第二次降臨的時候，那在基督里死了的人，必先從墳墓中復活，得永生。”

“阿門。”

神父親吻白銀十字架，淡薄天穿過教堂高高的彩繪玻璃窗，投在黑漆松木棺槨上。一個蒙著黑紗的白人子蹲下，用冰冷的手掌捂住，勉強止住泣，抱住了側的小男孩。

“……媽媽？”

“嗯？”

“神世人嗎？”

“神……”子抖著深吸一口氣，沙啞道：“神眾生，因此賜下他的獨生子，好讓所有信他的人不至于滅亡，反獲得永恒的生命……”

“那為何我們卻喪失自由，到掠奪和囚？”

“……”

“難道世人生來就不平等嗎？”

子后的大門被轟然撞開了，逆中無數人影沖進教堂，呵斥驚呼紛沓響起。子只來得及將脖頸上的掛墜摘下來猛地塞到小男孩手里，隨即就被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抓住，強行向后拖拽。

“跑，快跑！”掙扎中子的喊穿混：“快跑，離開這里！”

“不要回頭，不要放棄！”

“媽媽你！……”

教堂在巨響中轟然坍塌，火焰化作黑白，沖上霾的天穹。慘和哭泣化作虛無，風將骨灰揚起，撒向廣袤荒涼的大地。

小男孩站在原野上奔跑，后是追不舍的士兵和獵犬。前方漸漸閃現出燈海，巨大都市出現在懸崖之下，男孩在追兵驚怒的喊聲中縱一躍！

狂風呼嘯掠過耳際，將前的掛墜向上揚起。

小男孩在急速下墜中閉上雙眼，最后一刻倒映在那黑瞳孔中的，是孤寂寒冷、永無止境的長夜。

“已死之人必將復活，得永生——”

他心中道：

“阿門。”

·

2019年，T市。

“……啊……！”

黑暗中年輕人翻坐起，下一刻劇痛如電流般躥過每神經，痛苦造的眩暈令他立刻干嘔起來。

然而一天沒有進食的胃什麼都嘔不出，除了臟急劇絞外什麼都沒有發生。半晌他終于息著平復下來，視線勉強聚焦，目所及卻是一間狹小黑暗的牢房，鐵柵欄外傳來微弱的燈。

……這是什麼地方，監獄？

我怎麼會在這里？

他試圖從混不堪的腦海中搜索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卻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稍微思考便頭痛難忍。正當他試圖扶著低矮的床榻下地時，忽然牢門外傳來了腳步和人聲。

“……全城搜索三天都沒找出幾個活的，是不是Omega的氣味特別容易吸引喪尸……”

“據說Alpha也是，只有沒用的Beta相對安全。”

“算了，這幾個Omega也夠差了……”

鐵鎖當啷作響，隨即是牢門被打開時尖銳的。兩個士兵走進牢房，憑借走道上昏暗的，約可以看見一道削瘦的影仰躺在床榻上，毫無生氣，連口都沒有任何起伏。

“不會死了吧？”

一戴著半指手套的手指來鼻端，旋即訓練有素地探了探他的脖頸脈搏。

“昏迷。”那士兵道，“找到時就這樣了，難得長得不錯。”

同伴笑了起來：“得了吧，這一臉又是泥又是灰的也能看清？”

“再厚十八層也能看清。”

“太了吧你！”

“你不？”

“也沒用，反正便宜不了你我……”

年輕人雙眼閉，猶如沒有知覺的尸，到自己被人打橫抱起，走出了牢房。

行的顛簸中他微微挑起眼皮，因為視野狹窄的緣故，只能看見抱著自己的人著凱夫拉防護服，手臂堅結實；他后那個同伴也是同樣打扮，材高大健壯，腳踏勞工短靴，大側赫然別著黑槍套。

兩個Alpha。

石廊拐角的影將年輕人的眼簾籠罩在昏暗中，他無聲地合上了眼睛。旋即兩名士兵進電梯，上升、停頓，迎面一片明和嘈雜。

有人在側奔跑吆喝：“整理輜重！準備撤退！基地直升機在樓頂待命！”

“城市已經淪陷，沒時間了！”

“快快快走！”

士兵后那個空著手的同伴應聲離開，年輕人瞳孔微瞇，就是現在。

“把Omega帶上直升機，別讓他們跑了，運回基地……”

士兵剛要開口答是，忽然只覺懷里年輕的Omega似乎側了下，從自己臂彎中傾向地面——

他的第一反應是躬去撈，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原本重度昏迷猶如尸般的年輕人手到了他后腰槍套，勾手槍，單膝落地！

這一變故太過突然，士兵的怒吼尚未出口，同一秒年輕人長橫掃，閃電般將他摞翻！

砰！

“怎麼回事？”

“住手！”

周遭驚呼四起，只見年輕人拽著Alpha士兵的頭發令他狠狠撞擊地面，繼而拎起滿面鮮的士兵，槍口抵著他的太，擋在了自己前：“……退……”

他想說退后、不準，但長時間的昏迷令他嚨嘶啞，幾秒鐘后才息著厲聲喝道：“站住！放下武！”

大廳中所有近的士兵人人變，同時止步，形了一個扇形包圍圈，場面劍拔弩張。

“中校，有急況——”

湯皓掛斷電話抬起頭：“什麼？”

“有個Omega反抗，”副指向不遠的大廳，面容驚怒未消：“劫持了我們的人，還想要逃走！”

年輕人難以抑的劇和Alpha士兵抖的呼吸混雜在一，士兵到太上那冰冷的槍口，不由連吞了好幾口帶的唾沫，沙啞道：“放……放下我，你跑不掉的……啊！”

年輕人鐵鉗般的手深深掐進他咽中：“——閉。”

這是監獄的公共區域，呈圓形廳狀，此刻卻充斥著全副武裝的士兵，年輕人眼角余略一估，起碼有上百個。包圍圈外地面上滿是急救設施和蒙著白布的擔架，看不清有多尸，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焦炭、鮮和腐混雜起來難以言喻的味道。

這是什麼，暴？

戰爭？

自己是誰，到底為什麼會在這里？

大廳更遠的出口被實心鐵簾門鎖住了，門崗是個小辦公室，一個著迷彩服、微深、個頭極高的男人推門而出，大步流星而來。

年輕人步步后退，警惕的視線釘在他臉上，直到他分開眾人走上前來，站在了數步距離外，抬手拔出了后腰手槍，行中赫然出了外套上的中校肩章。

“放開我的人。”湯皓看著不遠已一步步退到墻角的年輕Omega，雖然特種部隊出的他型悍結實，但開口時明顯調整過的嗓音卻不會給對方太多迫：“——是我們救了你，城市已經淪陷了，你跑不出去的。”

年輕人在他的視中閉上眼睛，隨即又睜開：“你們是什麼人？”

湯皓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我們的任務是搜索和保護作為珍貴戰略資的Omega，直到把你們安全護送回基地。你不會有任何危險，基地已經做好接管你們的準備，很快就會轉移去安全區……”

沒有安全區了，潛意識里一個聲音對他說。

不僅是這座城市，整個國家乃至于全球都淪陷了。

年輕人微怔，自己也不明白那悲哀的認知從何而來。

“放開你的人質，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如果我的士兵曾對你無禮，我可以替他們向你道歉……”

“不……不。”湯皓的聲音被年輕人打斷了，只見他背后抵著墻，劇著搖頭道：“放下槍讓我離開，我必須……現在就……”

湯皓剛想說什麼，忽然面一變。

只聽監獄大樓部響起哀嚎，竟是從不遠響起的，隨即無數腳步拖曳的聲由遠及近，遠卷簾鐵門發出了被不斷拍打的撞擊聲！

墻灰碎石簌簌而下，人人神劇變，副狂吼：“中校！樓下大門失守，喪尸追過來了！”

年輕人喝道：“放下槍！”

“中校！”

“放我走——！”

湯皓回過頭，抬手砰砰數槍！

閃爍藍的電擊針彈幾乎是傾瀉著掃在人質Alpha士兵和年輕人上，電擊帶來的劇痛讓年輕人砰然跪地，旋即栽倒，甚至在好幾秒失去了意識。

口驟然一重，猶如被千鈞巨石死死住，那是湯皓上前單膝抵在了他口。年輕人劇咳著噴出沫，下一秒他抬起手，但手腕被湯皓輕而易舉抓住按在了地上，電流讓他搐的甚至無法繃。

“……”湯皓不出聲地罵了句話，表也有點狼狽——不是因為格斗，而是下這Omega噴出的。

即便滿面灰土，都蓋不住這個年輕人俊秀清晰的五。他的廓不像一般Omega那麼和，而是更加深邃鮮明，劍眉星目、鼻梁直，從下頷到脖頸都有著非常完利落的弧線。

富含信息素的噴濺在湯皓的野戰服袖口，仿佛在Alpha燒灼的神經末梢上狠狠了一鞭，令難言的刺激從本能中急速升起。

“末世會讓Omega置地獄，如果你現在離開這里，外面的活人會比喪尸還可怕。尤其是你這樣的，”湯皓拇指在年輕人側臉上重重一，塵土下出的皮白皙得目驚心。

“你連今晚都活不過，也許被一堆喪尸活吃會是最仁慈的死法。”

“來人把他帶走！全速撤退！”仿佛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本能反應，湯皓霍然起向外走去。

就在這時他看見對面士兵表同時發生了變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只覺腳踝傳來一大力，下一秒把他拉扯得當頭摔倒——

“艸！”

湯皓險些被摔出腦震，那句珍藏已久的終于出了口。

他簡直不敢相信電擊彈竟然短短十數秒間就在這個Omega上失了效，但接著他的視線余瞥見年輕人撿起槍，俯在自己耳邊，極有沙啞質的聲音幾乎直接在了自己耳廓上：“我喜歡老死。”

年輕人從湯皓袋中出彈夾，迅速起，用槍口來回指向包圍圈的士兵，同時疾步向窗口退去。

湯皓仿佛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回頭怒吼：“不——”

然而已經為時太晚。

眾目睽睽之下，年輕人猛地撞碎玻璃窗，在漫天碎玻璃渣中飛縱躍而下。

——這里是三樓！

湯皓箭一樣沖到窗前，后士兵蜂擁而來。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以至于凝固，半空中年輕人勁瘦的形一寸寸翻轉、弓起，如同繃到極致的弓弦，黑發向后飛拂而起。

砰！

明明那麼遠的距離，沉悶的落地聲卻仿佛重重敲在湯皓耳邊。

年輕人躬落地，順勢翻滾，如戰教科書般確完，起跪地雙手舉槍！

這人難道真有什麼來頭？！

湯皓眼底終于浮現出難以掩飾的不解，只聽手下急問：“中校，要不要追？”

湯皓手攔住了他們——來不及了。

順著他的目去，只見樓下停車場空地上，沒有進監獄大樓的十幾個喪尸齊刷刷轉，放下了手中淋漓的殘骸，向年輕人蹣跚走來。

年輕人似乎沒料到這種況，在面對活死人時怔愣了下。同一時刻，湯皓奪過手下士兵的槍，看都不看扣扳機，離年輕人僅數步遠的喪尸眉心中彈。

砰——

活死人應聲倒地，早已尸斑叢生的僵直，暗紫粘稠的緩緩流淌在臟污的地面上，向不遠因為堵塞多日而積滿臭水的下水井口蜿蜒。

而其他活死人毫無覺察，一味發出哀嚎，搖搖晃晃走了過來。

“被咬到就染！”高傳來湯皓的咆哮：“必須打頭！！”

話音未落，年輕人像是從某種迷茫錯的夢境中驚醒一般，忽然了起來——

湯皓簡直沒看清他是怎麼抬腳的，眨眼工夫就只見他旋風般沖了出去，與第二個喪尸肩而過時，對方甚至來不及手攔一下，就只見殘影掃過，騰空而起。

年輕人一腳踩在第三個喪尸肩上——那是個在喪尸發時越獄的重刑犯，面部已被撕下一半，黑紅腐中約可見破敗的利齒——旋即啪啪數下點，蜂擁而來的活死人中，最前幾個向他竭力手的喪尸頭顱開。

然而更多活死人爭先恐后來，湯皓在三樓窗臺上看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大街上徘徊的喪尸都群結隊地向這邊涌過來了！

——他的子彈不夠！

年輕人沒有毫遲疑或恐懼，直接閃縱躍。他幾乎是踩著所有喪尸的頭和肩膀，每一步都快如閃電又驚險至極，幾秒鐘便越過了樹林般枝節橫生的喪尸群，單膝跪地，落在了監獄大門外的車行道邊。

湯皓霎時明白了他要做什麼，眉峰一挑。

不出他所料，年輕人連停頓都沒有，起炮彈般沖向了離他最近的汽車。

那是輛普通的田凱瑞，前后門全開，司機已變滿面鮮的中年男尸，正在安全帶的束縛下不斷發出慘嚎，青紫的十指向前茫然抓撓。

喪尸群紛紛掉頭追趕，沉重的腳步越來越近。年輕人再也不向后看一眼，一槍打碎了司機的頭，抬起尸拋去車外，擰坐上駕駛座，啪一聲利落關上車門。

男尸砸落尸群，將最近的幾個活死人當頭絆倒，遠湯皓放下遠鏡，面微微沉。

“中校，我們必須立刻撤退，卷簾門已經……”

大廳盡頭的實心鐵簾門在喪尸不知疲倦的捶打下已搖搖墜，大塊混凝土塊簌簌而下，終于在一聲令人神經悚的吱呀聲中，被活生生地撕裂了。

衫襤褸、模糊的喪尸水般一涌而，前排士兵槍聲大作，監獄大廳登時變了橫飛的修羅場！

湯皓大步向前，肩膀一抖，從背后卸下MP5全自微沖，狂風暴雨般的子彈向不斷爬進大廳的喪尸傾瀉，排活死人在9毫米魯格彈的巨大沖擊力下向后橫飛。

“中校！”

湯皓邊戰邊退，頭也不回，左手從上而下凌厲地一揮：“走！”

士兵從安全樓道迅速撤退，出門檻的最后一瞬，湯皓的視線從數米外活死人可怖的臉上移開，投向落地窗外——

充斥喪尸、廢墟和報廢車輛的街道上，銀凱瑞如劈開浪的利箭，披荊斬棘而去，很快消失在了燃燒著烈焰的街道盡頭。

湯皓收回目，轟然一腳踹上安全樓道門，將爭先恐后的喪尸堵在了大廳里。群結隊的士兵沖向樓頂，轉那一刻他敏銳地捕捉到一氣息，結在結實的脖頸上劇烈了下。

——那是從他迷彩服袖口上傳來的，腥甜勾人的Omega信息素味道。

“中校？”士兵問。

湯皓一步兩級臺階，用槍口點了點袖上的跡：

“回基地后提取DNA，跟T市的人口信息登記庫查驗比對，我要知道這個Omega的份背景。”

手下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