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幸運值跌倒谷底后就會否極泰來，又或者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周戎把戰斗神經繃到極致，端著槍從走廊拐角微側過，卻發現這一層走廊上本沒多喪尸。

春草隨手點滅掉幾個踉蹌走來的活死人，皺眉道：“怎麼回事，難道都躲起來了？”

前方走廊照明燈全滅，手不見五指。周戎拿戰手電一晃，整條通道空空。

遠盡頭一間辦公室門口閃爍著微弱的紅——那是衛星保通訊，他們此行的目標。

“保持警戒，”周戎輕聲道，音量近乎耳語：“正前方十二點方向一百米，司南準備破。”

三個人排一列，周戎開路，春草斷后，司南換手背著張英杰，著墻謹慎前進。

突然周戎腳步一停。

“怎麼了？”司南小聲問。

周戎沒有回答他，手指輕輕過滿目狼藉的墻面，手電從化作齏的磚石和里鋼筋深深的凹上仔細掃過，既而投向前方。

“你看這像什麼？”片刻后他問。

一道黃映照中，墻壁表面翻出數道長長的破壞痕跡，水平向黑暗延。

司南表微微起了變化：“……野爪痕。”

周戎點頭，簡短道：“也許這就是附近喪尸很的原因。小心前進。”

司南一手扶著張英杰垂在自己肩側的胳膊，一手從戰背包外側口袋里出硝化炸藥包。轉過拐角，周戎確認樓梯間空無一之后，招手示意司南上前，指指對面在黑暗中散發出紅的口。

“……周戎，”司南突然說。

周戎銳利的目掃視前方，頭也不回：“干什麼？有事戎哥沒事周戎，挑食懶還整天想洗熱水澡，一批評你就咬耳朵要抱抱，做人不能這麼撒……”

“門是開的，”司南道。

周戎猛地轉過。

衛星通訊門戶大開，坍塌的磚石廢墟壘起半個人高，合金板靜靜坍塌在廢墟中，扭曲了難以想象的形狀。

“……”周戎的目緩緩投向室，黑暗中數不清的機柜架翻倒在地上，殘缺的尸橫七豎八，最深控制臺上，約噴濺著大片跡。

“……很好，”周戎鎮定道，“今天組織省了一個炸藥包。”

衛星通訊兼有兩項原則，一是保，二是急。

災難發時，有生力量急撤這由合金大門和重重鋼鎖保護的建筑，一邊通過衛星向其他軍區避難所發送求救信號，一邊通過監視系統進行部檢視，搜索東A區的幸存者。

然而這座堡壘還是被攻破了，三人踩著磚石越廢墟，手電芒所至，滿地被野撕裂的、高度腐爛的尸。

“錢將，”突然春草極其輕微地了一聲。

散發出幽幽微的顯示屏前，半邊著軍裝的尸歪在控制臺上，雙眼大睜，鮮與臟已然干涸，滿是皺紋的手無力地垂落，錚亮的六四式落在地面上。

周戎站住腳步，許久后無聲地出了口氣，緩緩抬手向那死不瞑目的尸敬了個軍禮。

“118部隊的頭，今年六十多，按理說早能離休了。他說自己還能再干幾年，明年118征召新，沒他把關不放心，想最后再親自坐鎮一次……”

司南從滿地狼藉中找出一把四尚存的椅子，把尚在昏睡的張英杰放在上面，春草抱著沖鋒槍幽幽嘆了口氣：“當年戎哥無可去的時候，也是他拍板把戎哥要來118的。錢頭這人吧不說完全沒病，但知人識人方面確實有一手……”

“周戎怎麼會無可去？”司南問。

“不清楚，據說得罪了中央上的人吧。”

司南點頭不語，春草瞥見他的神，好奇問：“你在想什麼？”

他們兩人端槍警戒，搜索衛星通訊部殘存的喪尸，司南扭頭看了眼背對他們坐在通訊臺前的周戎，微微一笑：“我只是在想……周戎這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格，竟然也有得罪人的時候。”

·

周戎從錢將尸上摘下份識別卡，掃描后進機通訊程序，深吸了一口氣。

通訊日志翻滾著從屏幕上一列排下，按級、來源、部門和日期順序依次排列。周戎過濾了級較低的那一部分，剩下的從頭開始翻閱，慘淡熒映在他剛毅俊的面孔上。

“2019年9月15日14：27 GMT+8

118單位第一、第四中隊確認全員犧牲，第二中隊失去聯絡。”

“2019年9月16日20：37 GMT+8

118單位第三中隊確認全員犧牲，第八中隊失去聯絡。”

“2019年9月17日16：26 GMT+8

118單位第五、第七中隊被召回，無法確認航班DC918及目標人Z之下落。”

“2019年9月18日18：29 GMT+8

目標人Z缺失，B軍區研究所進展停滯。經研究決定，開啟病毒源S級樣本。”

周戎眉心不可察覺地一跳。

他知道目標Z就是118特種部隊奉命去接的任務對象，看來不僅第六中隊無功而返，其余七支中隊也都陸續覆滅或失敗了。

——但病毒源樣本？

喪尸病毒到底源自何方在目前堪稱人類生死之謎，B軍區研究所從哪得到的S級源樣本——難道在這座避難所淪陷之前，人類已經確定了喪尸病毒的來源？！

周戎手指不住抖，迅速拉下第二頁。

“2019年9月28日 01：23 GMT+8

病毒原分析及生實驗取得突破進展，已初步從實驗對象黑猩猩獲得原始抗，注實驗觀察進行中。”

周戎死死盯著抗二字，直到他看見了下一條通訊消息，狀態顯示還未發出，時間和上條是同一天：——2019年9月28日 20：25 GMT+8。

“玩火終將***，盡管在開啟S級病毒源樣本的那一刻我們已有預料，卻沒想到結果來得如此之快。

生實驗所用的十八只黑猩猩在注后三小時同時發生了變異，作為新一代超級病毒的攜帶，迅速染了整座避難基地。東A區兩萬避難民眾基本被染，部隊淪陷，電力、水源和基礎通訊相繼斷絕。最后的研究力量撤衛星通訊堡壘，經過DNA分析，我們沒有從Omega幸存者中發現藏的任務目標Z。

上天并未眷顧人類。

軍區已無存在的必要，請發核彈清洗避難所。唯一萬幸之是E區研究中心被防核罩所覆蓋，請在摧毀避難所后，派遣軍隊深E區，取得數百名頂級生化專家用命換取的最新研究資料……

這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人類存亡到了有史以來最嚴峻的挑戰。

但我們無所畏懼，今日所流的每一滴熱，都是為了迎接明天更璀璨的希冀。

——錢國強，9月28日晚，至南海總軍區。”

周戎微微息，霍然起，折疊椅在地上劃拉出尖銳的聲。

司南和春草同時回頭，只見他面對著顯示屏，一字一頓道：“我們現在立刻出發去北E區。”

春草愕然道：“不是一級高危區域麼？”

“軍區研究所，” 雖然周戎竭力平靜，但語調還是帶著難以掩飾的抖，說：“對喪尸病毒的研究取得了突破進展，甚至提取出了原始抗……”

春草瞳孔猛地，甚至連司南的呼吸都霎時一頓！

周戎輸通訊碼，按下確認鍵，將錢將生前最后的消息發送了出去。

然后他沉思片刻，拿起麥克風，清了清嗓子：

“2019年10月26日，北京時間零點零八分，這里是118部隊第六中隊長周戎校。”

“我和我僅存的五名隊員，以及一位自愿加敢死隊的民間志愿者，經過六個小時艱難跋涉，深到完全淪陷的B軍區，看到了已確認犧牲的錢國強將的臨終訊息。”

“接下來我與兩名隊員及志愿者，將按錢將臨終前的指示前往E區生化實驗室，嘗試取得珍貴的病毒研究資料及原始抗。”

“我們四個人分別是周戎校、春草中尉、張英杰中尉及志愿者司南。不論我們功完任務、或是死在中途，都請按照原定計劃向B軍區啟核彈清洗。如果活著走出基地，我們將立刻攜帶抗趕往南海總部。”

“上天并未眷顧人類……我們將竭盡全力，獨自走完這段征途。”

周戎低沉的語音，為了衛星通訊報廢前發送出的最后一段通訊。

他注視著屏幕，直到消息功發送的綠燈亮起，才徐徐呼了口氣，放下麥克風準備關機。

——然而就在他手指到開關的那一瞬間，突然叮咚一聲，屏幕底部突然亮起了收到來信的黃燈。

周戎的第一反應是：難道南海總部的反饋立刻就回來了？

接著他打開解碼，意識到那果然不可能，解碼后讀出的消息竟然是十分鐘前，一封來自A國軍方的國際函！

“戎哥？”春草收拾好裝備，遙遙喚道。

周戎頭也不回：“等等，馬上就好。”

函通過解碼后，其文字容一排排顯示在屏幕下角，明顯是戰時通訊簡單明了的電風格，省略了所有外辭令，甚至連英文語法都用得非常清晰直接。

周戎英文德文都很好，不需要再過翻譯機，自己直接就能看懂——

“貴國軍方臺啟，

近日我國一名重要人員在貴國華北地區走失，鑒于全球混時期的特殊，請貴國立刻全力協助尋找。

此人為華裔混，二十六歲，Omega男，以下附有近照。當你們找到此人時，他可能會有神分裂、遲鈍癡傻、伴隨有功能退化等現象，請務必將其控制并注意保持距離。”

周戎角了，繼續往下看。

“這名抓捕對象有潛在反社會人格，破壞極強，犯有多項一級謀殺罪，行事風格冷且絕大多數時候難以預測向。不要企圖使用任何刺激手段來令他恢復神智，尤其切忌嘗試標記，切忌！以免貴國軍方人員到無謂的傷亡。

若此人已被病毒染且喪尸化，請將其擊斃并徹底焚燒，所有被他直接咬傷的染者亦需立刻焚燒至病毒完全分解。反之請將其嚴控制保護，對于全球抗病毒研究將有關鍵意義。”

署名是一長串頭銜，周戎注意到簽字發出通函的那人跟A國前任副總統同姓。

他心中意識到了什麼，迅速點開圖片，屏幕顯示加載。

地板微微震，門外走廊盡頭傳來沉悶的，仿佛野嗅到了獵的氣息。

“……戎哥，”春草尾音有些發抖，說：“好像有東西來了。”

國際衛星通訊變得非常緩慢，圖片加載已至90%，周戎嘶啞道：“等等，很快就好，很快就……”

“吼！”

聲音急速近，地山搖，手電中映出一頭巨大的黑影——

司南驀然厲吼：“小心！”

圖片加載99%。

一頭全腐爛至黑紅的猩猩四肢狂奔，轟然撞上了門口的廢墟！

這一撞簡直驚天地，重達數噸的金屬磚石混凝土碎塊，就跟天散花似的了起來。混間三人被氣流沖去不同方向，周戎順著控制臺打了個滾落地，飛速抓起沖鋒槍，砰然開火！

喪尸猩猩的視力在黑暗中不管用，但嗅覺和槍聲令它立刻鎖定目標，掉頭就沖了過來！

周戎飛后退，千分之一秒還用余瞥了眼屏幕——他清清楚楚看見，屏幕上的99%變了100%。

接著勁風當頭而下，周戎幾乎著猩猩前掌閃了出去，就地滾進控制臺后。

春草和司南同時開火，槍口狂噴火舌，飛舞的子彈帶被迅速卷進供彈機。喪尸猩猩在槍林彈雨中暴躁到了極點，重重揮出一掌，將周戎側的鋼筋機架拍了齏！

無數鋼鐵碎片瞬間裂，周戎被打出數米摔倒在地，只覺頭側一痛。

鮮就像開了閘的自來水，嘩一下從發間流過了他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