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靜默后, 吳馨妍終于覺得自己憋不下去了, 咽了口唾沫，聲音聽起來十分氣若游：“那個, 周隊長……”

“要不那個巧克力, 您先放在……”

話音沒落, 司南從毯里鉆出來，披上外套, 竟然推門出去了。

吳馨妍再次恢復到目瞪口呆狀態, 半晌沒回過神。

“干什麼？”司南口氣十分平淡，“快點, 我趕時間。”

司南里面只穿一件黑修警用T恤, 雙手抱臂, 防暴制服外套搭在肩上。他那張臉上的神和周戎第一次見到他，在裝甲車里無視了遞到面前的水，轉手一言不發卸了豪的槍——那個時候特別相似，連站立的姿態都別無二致。

周戎心里嘆了口氣, 把巧克力往司南外套兜里一塞, 轉向回走。

十, 九，八，七，六，五……

數到零的那一瞬間，后果然傳來司南的聲音：

“你沒事吧？”

周戎站住腳步, 卻沒回頭，不輕不重地嘆了口氣。

“……”司南終于走上前，修長濃的眉又皺了起來，狐疑地打量周戎：“你沒事吧？”

周戎無打采：“司小南。”

司南說：“我名字中間沒有那個小字。”

“小司同志。”周戎從善如流地改了口，問：“你覺得咱們還是朋友麼？”

這個問題實在復雜，主要是司南平生接到的其他Omega非常稀，也無法驗證“一個Alpha和一個Omega之間是不可能存在真正的友的”到底是不是偽命題；但他接過的Alpha卻非常多，多到他就算已經失去了記憶，經年累月的提防和反都還深深存在于潛意識里。

他瞇起眼睛打量周戎。

周戎一手在兜里，穿鞋高一米九，在月中投下頎長的影子。

周戎不是那種筋發達的格，更多是常年特訓出來的悍利和勻稱——這種特質在司南上也非常明顯；但司南的層比較削薄，周戎肩更寬，極有雄Alpha的力量。

他五則有種糅合了微妙邪氣的英俊，尤其挑眉一笑的時候，擋都擋不住的桀驁更是撲面而來。

這種面相和老百姓心目中正氣凜然的兵哥哥相距甚遠，如果軍方選正面形象出去宣傳的話，他這種氣質，應該會在第一就被涮下去才對。

但如果了軍裝，他又像個風度翩翩的小開，出任何場合都會收獲很多含脈脈注視的那種。

他跟其他人不一樣，司南心中突然冒出這麼個念頭。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詭異的認知從何而來，但在這月下，確實有種難以形容的滋味，突然在心深微微一。

“……”司南別開目，說：“是吧。”

周戎微微低頭，不依不饒問：“是什麼？”

“……是朋友吧。”

周戎幾乎在司南面前，兩人鼻尖相距不到數寸，彼此都能從對方眼底看見自己的影子。

“是麼？”周戎慢慢道，“但哥怎麼覺被你嫌了似的，話不愿意說了，車要開兩輛了，耳朵也不咬了……”

司南覺到他說話時氣流拂過自己側頰，不由向后略微一避。

但周戎卻立刻再次靠近，薄又彎了起來：“還是說，現在知道戎哥是Alpha了，怕戎哥泡你？”

司南后腰還向后折著，實在避不過，只得轉回臉來正視他。

這個距離只要周戎一低頭，兩人便會到一起。

“我說，”司南垂下眼睫，慢吞吞道：“要我是Alpha，指不定誰泡誰吧，或許是我泡你呢。”

周戎微愕，他又補充了一句：“不信試試看，讓你一只手。”

周戎放聲大笑。

“小司同志，有理想是好事……”周戎用力司南的頭發，又按著他的頭靠近自己，笑得幾乎不過氣來：“但哥覺得吧，哈哈哈哈，這種事兒，哈哈哈——”

司南一掙沒掙開，周戎在他頭發上親了親，帶著笑容注視他：“很好，那哥等你。回去吧，別讓小朋友等太急。”

司南還沒反應過來，周戎已經放開了他，順著來路大步向后走去了。

“……”無法言喻的覺再次涌上心頭，司南解釋不清那是什麼，怔忪片刻后突然想起來，扭頭吼道：“說了喜歡豪——！”

周戎背影一個打跌。

司南注視那影消失在夜幕里，直到完全看不見了，才一聲不吭地收回目。

“哎呀，忘告訴他那姓萬的事了。”他突然想起來：“早知道他留下來幫把手。”

白白放跑了一個壯勞力，司南心頗為惆悵，掉頭慢慢往后車房走。

這時候已經九點半了，遠化廠工人宿舍喧雜漸息，人們又結束末世里一個惶惶不可終日的白天，陷了暫時忘卻一切恐懼的沉眠；銀杏樹影下，后車房黑黢黢的，鐵門間有一不引人察覺的。

司南目敏地頓住。

接著車房里咚地一響，聲尖銳大喊：“救命——！唔……”

掙扎、和低沉的罵同時響起，司南反手從大邊出匕首，一腳蹬開門，果然只見黑暗中一個壯男子按著吳馨妍，里不干不凈地罵什麼，聽見聲響回過頭。

“什麼人？管閑事！給老子讓開，就當……”

“等你呢，”司南說。

姓萬的Alpha保鏢還沒理解這三個字里如釋重負的意味是什麼，就只覺咽一，被鋼鐵般的力量勒住后領，隨即一空。

等他發現自己正離地向后騰飛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啊啊啊啊——”

保鏢脊背撞上地面，本來不及爬起來，就被一腳踩著膛按了回去，隨即：“咔！”

那一腳踩斷了他的肋骨，保鏢的慘劃破天際。

·

周戎剛回到化工廠，坐下來喝了口水，例行關心了下豪，還沒起去巡查庫房，就聽見出了事。

——轟！

前門被重重踹開，其力之大甚至令地面都震了兩下，還沒完全睡下的人們紛紛驚起，匯聚到走廊向下去。

空地上，司南的吼聲震人發聵：“馮——文——泰——！”

他將手上的人形葫蘆往前一推，后者踉蹌摔倒，發出嘭地重響！

吳馨妍披頭散發，發著抖挨在司南后。

人群驚呼此起彼伏，馮文泰帶著五個保鏢迅速奔下樓，只見空地上那滿浴、慘不忍睹，幾乎找不出一塊好的手下，難以置信道：“萬彬？！”

“你他媽干什麼？！”“想找死！”

幾個Alpha保鏢然大怒，司南把瑟瑟發抖的吳馨妍往后一攏，反手一亮，鎢鋼軍匕滴滴答答往下掉著。

“弄死這小子！”

“媽的反了！大伙一塊上！”

幾個保鏢拔槍上前，高人群登時發出恐懼的呼喊。就在這混的急關頭，樓梯盡頭突然起一梭子彈，巨響讓所有人嚇得大！

“住手！”

周戎的厲喝響徹空地，只見他單手舉著沖鋒槍，槍口向上，手指兀自扣著扳機。

在他后，春草、丁實、郭偉祥三人端著重機槍和突擊步，冷冷注視著馮家的人。

在令人窒息的靜默中，周戎一步步走下樓梯，沉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特種部隊軍械庫的重機槍，和半路來的派出所民警配槍不是一個級別的威懾力，馮家那幾個保鏢頓時啞火了，各自含恨退散開，護在馮文泰前。

空地上那個萬彬的保鏢不斷搐，鮮從多傷口流淌到地面，匯聚了一灘洼。

“周隊長，”馮文泰含著怒火：“你的人竟敢……”

周戎淡淡道：“沒問你。司南，給我個解釋。”

但司南渾然沒聽見他似的，只盯著不斷痙攣的葫蘆萬彬，目中有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東西——殘忍，漠然，鋼鐵般無機質，仿佛此刻在他腳下掙扎的不是個人。

這目與平常的他判若兩人，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仿佛就像靈魂陌生的背面，正尖嘯掙扎著，試圖從那軀殼中緩緩蘇醒。

但他這種變化并不明顯，至在場這麼多人只有周戎察覺到了。

不知為何他此時的狀態讓周戎心中一凜，低沉喝了聲：“司南！”

“他、他一直糾纏我……”吳馨妍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許多人紛紛向去。

“你們臨走前他就糾纏我，說要跟我朋友，多虧司南哥幫我找了藏之，但還是被他跟蹤發現了……他今晚來強、強迫我，我喊救命的時候，司南哥出手相助……”

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些顯然讓吳馨妍十分難堪，但還是鼓足了勇氣：“他上藏了槍，差點殺死我們，還說本來就打算完、完事以后把我拖出去喂喪尸……”

人群一下炸開了，議論聲嗡嗡響起。

周戎冷冷道：“馮老板，你還有什麼話說？”

“一面之詞豈能相信？”馮文泰立刻生地反駁：“這的自己也說萬彬想找朋友，誰知是不是一口答應了，再勾搭外人來玩仙人跳？”

吳馨妍厲聲道：“我沒有！”

“你沒有，”馮文泰反相譏：“你沒有萬彬為什麼不糾纏別人，偏偏糾纏你？”

“我……”

“這麼多的就找你，我看是你先勾引萬彬的吧？”

“你胡說八道！”

“是胡說八道還是揭破了事實，小姐你自己心里清楚。”馮文泰不乏諷刺地打量，語調卻輕而紳士：“恕我冒昧，小姐，一個普通Beta孩子能勾搭上萬彬這個Alpha，還勾上特種兵來陪你玩仙人跳這麼老套的把戲，你這手段為人，可是相當不干凈吶！”

吳馨妍氣得全戰，馮文泰又向周戎一瞥：

“都說蒼蠅不叮無的蛋，周隊長你說說，怎麼偏偏就挑在這時候出了事？這時機可是……”

馮文泰正要借題發揮，吳馨妍卻再也忍不住，上前就一掌呼了過去！

啪地一聲，馮文泰抓住了的手腕，剛要把狠狠推開，突然吳馨妍肩膀被人一按——是司南。

不僅馮家那幾個保鏢，馮文泰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司南飛起一腳，把馮文泰當踹飛了出去！

“馮總！”

這一腳簡直碎金裂石，馮文泰那麼人高馬大，卻足足飛出去近十米才落地。幾個保鏢同時沖上去，七手八腳扶起他，只見馮文泰角不斷溢出來，頓時就瘋了：“這小子要殺馮總！”

“媽的，殺人啦！”

“你們還不快跑？當兵的殺人啦！”

人群倉惶后退，膽小的發出尖，孩子驚聲大哭，現場頓時了一鍋粥。

馮家手下那個向司南磕過頭的保鏢盧輝，趁砰地放了聲空槍，在槍響后半秒鐘的安靜里突然大吼：“趕盡殺絕——！那些兵想奪權，要對Alpha趕盡殺絕！”

“還不快跑？他們要開槍啦！”

空地又大，場面又，驚恐中的民眾不會注意到第一槍是誰放的，聞言更加慌推搡。

就在這百分之一秒的混里，盧輝藏在人后，把槍口對準了司南——

砰砰砰！

沖鋒槍出火，盧輝慘出聲，半條手臂被活生生炸飛！

“戎哥！”丁實和郭偉祥同時驚道。

周戎一抬槍口，硝煙未散。

在他周圍，人群爭先恐后奔回屋里，人護著孩子在里面，膽大的男人們只敢虛掩著門，戰戰兢兢往外；空地上滿是撞翻的桌椅和帶著跡的腳印，馮文泰在手下的翻滾慘聲中，發出憤怒瀕死的咳嗽。

“戎哥，”春草端著槍輕聲道，“控制不住了，得想個法子。”

“別過來！”馮家剩下的四個保鏢舉著手槍，不斷發抖吆喝：“別、別……大家一起上！”

周戎呼了口氣。

那口氣似乎是如釋重負，又有點無可奈何。接著他向前走了兩步，站在空地正中，向后三個特種兵一勾手指：“看來確實有這種Alpha，看見對方是普通人就不肯服——”

“弟兄們，今兒咱讓馮總服氣一下。”

周戎袖中出一把瑞士軍刀，錚然彈開，刺破掌心。

春草、丁實、郭偉祥同樣劃破手掌，鮮頓時涌出，四名特種兵極度濃厚的Alpha信息素瞬間揮發，迅速籠罩了整片空地！

馮家幾個人臉劇變，連馮文泰都驚駭地停止了劇咳。

司南猝然別過目，閉住呼吸，向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