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病大學》第4章 食堂偶遇

戚言最后得了第二名,第一名是文學院的。起初誰也沒把那個其貌不揚的男生放眼里,可跑到最后五圈的時候,他和戚言一前一后,已經將剩余對手徹底甩開。戚言個高長,跑起來步幅大,節奏穩,賞心悅目,該同學比戚言足足矮一頭,步幅上劣勢,但勝在頻率,跑起來別有一種堅毅。

宋斐攥著手機,但后半段幾乎眼睛都沒離開過賽場。他看得出,戚言已經盡了全力,可最終還是跟在對方后面三步沖過終點。廣播里恭喜文學院第一,生科院第二,還報了運員的名字,宋斐沒怎麼聽,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戚言上。

那人彎腰拄著膝蓋,不住氣,宋斐知道他已疲憊到極點,最后沖刺本就是拼極限。要是自己,宋斐想,這會兒肯定就是咣當一聲大字型躺地上,誰誰。可那是戚言,無論何時都要保持形象,也不知道這種近乎變態的自律是天使然還是后天培養。

終點線就在宋斐他們區域附近,如果這時候戚言看過來,絕對可以跟宋斐對視上。而且就宋斐他們現在清一的大白袍,想不鎖定都難。可從始至終,戚言都背對著這邊,直到離場,也沒看過來一眼。

吐槽歸吐槽,宋斐還是替他可惜。以這貨的格,沒拿第一就等于失敗,第二還是最末都沒差別了,這麼一想,再去看那個落寞的背影,就有點不爭氣地心疼。

會持續了兩天,第二天下午的時候一直忙碌于賽事組織、裁判、記分員等多個關鍵崗位的育系同學終于搖一變,了掃地僧——表演賽開始。

通常況下,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但當兩者差距太過懸殊的時候,即便把弱勢的撤了,強者依然會讓你瞠目結舌。幾乎就是一陣風,嗚一下子就從面前刮過,本來不及看人影,只能用眼去追尋健兒后被帶起的喧囂塵土。

最后440的同學們得出結論——業有專攻,咱還是好好練太極吧。

隨著運會落幕,天氣漸漸轉涼。校園里一些不耐寒的闊葉樹已經開始泛黃,偶有幾片隨風飄落到仍然傲立拔的松柏上,金黃的葉子配著深綠的松針,別有一番

宋斐又恢復了他專有的規律作息——上必修課、逃選修課、追新番、刷手機。可一個禮拜下來,他覺出了別扭。原本宿舍里就王輕遠一個人天天不是看書就是做題,向通常是跟媳婦兒用手機親熱,任哲則是從早到晚除了上課很難見到其人影,不是在學妹就是在學妹的路上。但最近幾天,440日日滿,而且除了宋斐捧著筆記本,剩下那仨都是伏案刻苦,從背影都能看出“勤”二字。

這天下午沒課,宋斐一覺到傍晚,本是段好時,卻以“在一種奇異而恐怖的寂靜中驚醒”悲慘收尾。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這種寂靜并非純粹的無聲,而是99%的無聲+1%的微妙低分貝聲響,這種低分貝是偶爾翻書嘩啦啦與筆尖劃紙沙沙沙的綜合,放在99%安靜的大背景下,格外“振人心”。

宋斐在上鋪坐起來的時候,夕正好。440被籠罩在溫暖而和的暈里,連同上鋪的一個“懵者”和下桌的三個“好學生”。室友們伏案勞作的背影在這個瞬間與前男友完重合,飽經風霜的宋同學產生一種“剛出虎又進狼窩”的驚悚

“咳,”宋斐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問,“那個,我能打斷一下您二位嗎?”

話是對著三個人說的,但王輕遠很有默契地一,向和任哲則熱抬頭——

“咋了?”

“干啥?”

宋斐很欣,起碼室友們對自的定位還依然準。

“該我問你倆吧,中邪了還是著魔了,這麼刻苦想上天?”

任哲給向一個眼神,示意,你說。

后者點點頭,向上看過來,苦口婆心:“兄弟,臨陣磨槍,不快也啊。”

宋斐仿佛看見對方桌上的真題正散發著閃瞎雙眼的七彩霞

“問題是你倆四級不都過了嗎?!”這話說出來很傷,但宋斐也顧不得了,他要捍衛“440唯一不屑于過四級的鐵真漢子”的尊嚴。

倆室友卻因此話面面相覷,最后一致應聲:“對啊,所以我們在復習六級。”

到宋斐傻了,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你倆要考六級?子你不是說過了四級這輩子再不英語書了嗎,上必修課都不!任哲,全世界都應該普及漢語,這話是不是你說的?”

放下筆,仿佛追憶起了曾經的似水年華,瀟瀟灑灑,眼神遙遠迷離。片刻后,迷離散盡,只剩凄涼,他向宋斐,幽幽嘆息:“年輕人,你不懂,有一種刻苦你媳婦兒覺得你應該刻苦。”

宋斐咽了一下口水,忽然很想給向同學一個安的擁抱。

“那你呢?你總沒有媳婦兒了吧。”向的無奈可以理解,任哲的發毫無理由啊。

不想任哲一甩飄逸秀發:“哥們兒,還沒看清現實嗎,你能靠學習妹的時間只剩下不到三年了,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宋斐又咽了一下口水,終于覺得還想睡個回籠覺的自己確實其罪當誅了。

“我下樓打個水,有誰要帶沒……”宋斐跳下床,決定去開水房平復一下心

王輕遠:“不用。”

任哲:“中午剛打完。”

:“我等會兒去,順便食堂吃口飯。”

學府深似海,從此學渣是路人。連打水都不用自己了,宋斐悲從中來。

自從被沒收了熱得快且導員點名批評之后,宋斐他們宿舍很是安分守己,這陣子都是拎著暖壺下樓打水。宋斐準備先吃飯,再打水,遂將翠綠暖壺放到水房門前汪洋大海般的暖壺陣中,且很有心眼地靠在了水房窗臺底下。一是這個位置好記,二是窗戶有護欄,方便他用隨攜帶的自行車鎖將暖壺與鐵欄桿牢牢鎖在一起。

防火防盜防丟壺,多麼痛的領悟。

剛到五點的食堂冷冷清清,菜品還沒擺全,遑論學生。一眼過去就幾個腦袋,剩下的全是一排排空塑料凳,宋斐徑直走到第一個窗口,先打了白飯,再移到第二個窗口,果然新菜式又迫不及待擺出來了。

“今天來早啊。”常年在這一區域打菜的阿姨都認識宋斐了,敢于挑戰新菜式的同學有,但總來挑戰的就麟角了,久而久之,都不忍心在盛菜的時候施展“抖腕”技能了。

“嗯,沒課。”宋斐笑得乖巧可,實則全部注意力都在菜上,那紅白相間的新菜勾起了他練太極扇的好回憶,但即便閱菜無數的他,眼下也有些吃不準,“阿姨,今天這個是什麼?”

“西瓜炒年糕。”

“好的,我來一份麻婆豆腐。”

——宋斐喜歡嘗新,但也不是缺心眼。

吃到一半的時候,食堂漸漸開始上人,距離高峰期起碼還有半個小時,所以宋斐也沒太在意,繼續吃自己的。直到一個人在對面坐下。

宋斐第一反應是皺眉,抬頭就想說同學那邊有的是位置你何苦跟我,可看見戚言的臉,瞬間噎住了,幸虧吃的豆腐而不是,這才勉強咽下去。

“真巧。”戚言微笑,還是那個團結友的樣子。

宋斐瞄了眼他盤子里的紅白相間,沒忍住,問:“你問這是啥菜了嗎你就打?”

戚言想都沒想:“不用問,一看就知道,西瓜炒年糕。”

宋斐無言以對,只剩欽佩。

行,咋看出來的就不追究了,問題是:“你以前沒這麼重口味啊……”記得倆人在一起的時候,每回自己打新菜,都能惹對方無語天。

戚言愣了下,低頭開始吃飯:“偶爾也換換口味。”

宋斐看不清他的表,只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點怪,但怪在哪里,又說不出來。幸而,這種難捱的微妙很快就被對方“一言難盡”的表吹散了。

宋斐忍著笑:“來吧壯士,給個嘗后。”

戚言吐出年糕,破天荒給了一個字:“。”

得三好學生飆臟話的神菜最終全部送給了殘羹車,戚言生生刮分了宋斐三分之一的麻婆豆腐。就算打菜阿姨沒克扣吧,也不住這麼共啊,而且倆人吃一個菜,怎麼都好像哪里不對,后面宋斐實在扛不住,又去打了一份宮保丁。結果人家戚同學一點不見外,筷子又往丁上

宋斐怒了:“你到底吃哪個!”

戚言沾著飯粒兒的臉上滿是茫然無辜:“不能倆一塊兒吃嗎……”

宋斐囧,思來想去,好像都只能這樣回答:“也沒啥不能的……”

戚言又笑開來,配上角飯粒兒,值神奇般地又上了好幾個臺階。

宋斐快被閃瞎了,索再不看他,低頭拉米飯。

其實戚言不懟他的時候,好的,就跟現在一樣,帥氣里萌,英俊中藏著可。剛好那會兒,他還一度幻想過在上面來著……算了,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

“對了,這幾天你沒事別出去。”戚言忽然放下筷子,什麼萌可早沒影了,又是一貫的祈使句。

宋斐下意識就想唱反調:“用你管。”

戚言皺眉,看得出在努力忍耐,保持平和:“考古系有個同學死了,你知道嗎?”

宋斐震驚:“真死了?不說是失聯嗎,還有說他自己退學的。”

戚言被他打敗了:“你和他一層樓住著吧,怎麼還能這麼好糊弄。你那腦袋里裝的到底是豆腐還是漿糊!”

兩個選項都非常不得宋同學的歡心。

但是戚言爽了,他發現用化太累,還是懟回去舒坦:“真死了,而且是碎尸,發現的時候就剩半條,還是DNA驗明份的。”

宋斐仍抱有懷疑:“說得跟你親眼見了似的。”

“系主任討論的時候我聽著了。”

宋斐沉默。戚言從不會拐彎抹角,但也不會危言聳聽。他又想起了那張照片,再看著麻婆豆腐和宮保丁,就徹底沒了胃口。

戚言不知道宋斐的心理影,繼續道:“前天科技大學門口又出了那事,我總覺得最近咱們這片大學城不太平,你還是盡量出去。”

宋斐疑:“科技大學什麼事?”

戚言挑眉:“啃臉那個,你不知道?”

“等、等等,”宋斐覺得渾一涼,“啥玩意兒,你再說一遍?”

“啃臉,”戚言非常了解他的需求,一字一句清晰重復,“視頻都在微博傳瘋了,你沒看見?”

宋斐茫然搖頭,每天微博里有一萬個熱點,他通常會接收九千九百九十九,但也保不齊就掉唯一相關那個。

戚言二話不說,掏出手機打開微博搜到還沒被刪除干凈的視頻讓他自己看。

食堂沒wifi,宋斐一想到那嘩啦啦的流量,雖然是對方的,也很心疼。不過很快,他就再沒心思顧這茬兒。視頻拍得搖晃不清,畫面十分模糊,約可見一個人撲倒在另外一個人上,似乎在啃,但也可以理解為親,如果忽略被“親”者的慘和拍攝者的驚呼的話。

視頻只有十幾秒,很快就戛然而止。

宋斐點開下面評論,最上面的熱評是一個料,說啃臉男被趕來的警察擊斃了,可被害者忽然站起來攻擊警察,警察無奈,也把他擊斃了,后來傷的警察被120接走。

“真假的?”宋斐指著這條料問。

戚言誠實搖頭:“不知道。”

宋斐又往下看,大部分人懷疑啃人者和被啃者都吸了毒,在毒品的幻覺里,一個先對另外一個下了手,后來被下手那個得了自由,也開始被幻覺驅使,發瘋攻擊。后面還有人放了一個連接,是國外的一起相似案件,吸毒者襲擊流浪漢,同樣是啃臉,最后吸毒者被擊斃,流浪漢重傷。不過也有相當一部分人起哄,說這活就是喪尸片,被啃了還能爬起來攻擊絕就是染者啊,下面還有熱心網友似真似假地補充了好幾段國視頻,說是網上搜集來的全國各地疑似發生化危機的街拍,一水的搖晃鏡,一水的路人被攻擊,距離有遠有近,像素有高有低,看起來倒像是不同人不同手機不同地點的杰作。最后這部分網友總結,地震海嘯核炸都來了,也該上演《2012》了。

宋斐是不信什麼末世的。說1999年地球毀滅,他爸他媽如膠似漆,兩歲的他健康茁壯;說2012末日降臨,他天真地相信了,放飛自我的結果就是期末墊底,被他爸一頓暴捶。現在的他就堅持科學發展觀,努力構建和諧社會。

但惡案件是明擺著的,還一頓飯吃出倆。科技大學挨著外國語大學,離他們也非常近,一想到這樣的事就發生在自己邊,宋斐沒來由地頭皮發麻。

再沒胃口吃飯,草草送了餐盤宋斐和戚言,很快離開食堂。

食堂旁邊就是水房,水房旁邊就是超市,超市旁邊縱深進去就是宿舍,四位一了整個生活區。

“我打水,你先回吧。”宋斐不知道還能跟戚言聊啥,索就地分手。

不料戚言一歪頭:“巧了,我也打水。”

宋斐對著兩手空空的他嗤之以鼻:“得了,你拿手打啊。”

戚言指指水房門口:“我水壺放那邊了。”

宋斐有一種不好的預

果然,王八蛋跟他一起走到了窗戶,只見他鐵鏈鎖的綠暖壺旁邊,赫然一個艷同伴。

“你他媽故意的吧。”疑問句,但宋斐幾乎可以肯定了,畢竟放眼全校沒有第二個人拿車鏈子鎖壺啊!

戚言一本正經搖頭:“我先放這里的,你鎖壺的時候沒看見嗎?我還因為你認出這是我的,故意鎖在我旁邊了。”

宋斐怔了怔,啞火了。

戚言的水壺是學校款,方圓十米能找出一百來個完全一樣的,而且他還不像大部分同學那樣在壺上留下自己獨有的痕跡,艷的水壺妹就那麼干凈恬淡,亭亭玉立。宋斐是真想不起來鎖壺的時候旁邊有沒有這位了。

得,甭管真假,不就是一起打個水麼,半分鐘的事兒。

一眨眼功夫,兩位拎著沉甸甸暖壺的有過復雜關系的男同學從水房走了出來。

宋斐迫不及待第二次就地分手:“我去超市買點東西,你先回吧。”

戚言一歪頭:“巧了,我也買東西。”

,一個理由用兩次就罷了你好歹在遣詞造句上起點變化啊,就不能走點心嗎!!!

宋斐發誓,他要說那我不買了,回宿舍,這貨肯定也跟著。

風了。

戚言很風,但偶爾一次,就夠宋斐的,過往的經驗告訴他,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隨他

宋斐他們大學的超市原本“喜洋洋”,學校自己經營,面積大,但東西不全也不新,連陳列都還是十幾年前的風格,看著就沒有購買,眼瞅就要倒閉。后來學校一咬牙,對外招商,很快“喜洋洋”了“分多多”,部煥然一新,儼然與大型國際連鎖超市接軌的節奏,生意也就興旺起來。

還是老樣子,宋斐在進超市前,將壺鎖在了超市門口樓梯的扶手欄桿旁。

戚言看著他再度鎖上車鏈子,莫名有些心疼那小綠壺:“你都寫這樣了,不用鎖了吧。”

不同于戚言壺潔,宋斐的暖瓶上赫然用馬克筆寫著十二個黑大字——壺詛咒漩渦,誰誰就掛科!

宋斐搖搖頭,覺得戚言還是太過天真:“咱們學校里有很多不搞封建迷信的無產主義戰士,對待他們,恐嚇沒用,只能鎖。”

戚言聳聳肩,懶得聽他的歪理。

十分鐘后,二人滿載而歸。宋斐的收獲主要是泡面飲料瓜子,戚言的簡單很多——雪糕一

宋斐都不想吐槽他了:“大哥,今天降溫。”

戚言笑呵呵地咬下一口,故意似的。他現在心很好,比雪糕都甜。看來偶爾從圖書館早退也是……呃,等一下。

宋斐納悶兒地看著戚言忽然黑下來的臉,再順著他的目去看超市樓梯的扶手欄桿旁——小綠一切安好,小無影無蹤。

宋斐哈哈大笑,簡直不能更幸災樂禍:“讓你裝不標記吧哈哈哈哈,趕再吃口雪糕去去火哈哈哈哈哈哈……”

戚言站在原地,哪里還有心吃雪糕。

宋斐得意地晃著鑰匙,炫耀一般,哼著小曲就把車鎖解開了:“看見沒,以后什麼事跟哥學,保你不……哎?”拎起水壺宋斐覺出不對來,趕忙將壺放下,打開蓋,果然,里面空空如也,剛打的熱水已不翼而飛。

,兩錢的水也啊!!!”

戚言重新把雪糕塞進里,覺得又無比地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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