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病大學》第7章 昨日重現

宋斐跑回宿舍的時候還不到中午十一點,可一直到晚上六點,校園廣播的喇叭再沒發出聲響。整個宿舍區靜得出奇,像是沒有任何活,又像是有某種更可怕的活潛藏在這寂靜里,只待夜深,伺機而

王輕遠,任哲,向,誰都沒有回來。

宋斐躺在床上,心卻沉到谷底。

整個下午,他都翻來覆去睡不著。往日里,沾枕頭就著是他的絕技,可經歷了白天的種種后,他一閉上眼,腦子里就開始回放那些慘烈畫面。他想將那些東西趕出去,只能著自己去思考別的事。比如廣播里說發生意外,可究竟是什麼意外,人吃人能算是意外嗎?還破天荒地沒有說一切安好,請大家放心,而是直截了當告訴大家就近尋找躲避場所,這是不是說明學校當時仍沒有控制住局面?那現在呢,現在控制住了嗎?如果控制住了,為什麼不再發廣播?

想得太累了,他也會寬自己,或許一覺醒來,就什麼都好了。可他沒辦法睡覺,想得越多,思緒越,頭就越痛,人也就越清醒。

咚!

突來的撞門聲直接嚇得他渾一激靈。

屏住呼吸,側耳去聽,卻再無聲響。

漫長而抑的寂靜后,宋斐壯著膽子,著聲問:“誰?”

咚咚!

撞門聲更猛烈了!

不,不是室友,甚至都不是同學,不然他們就會說話,會用呼喊回應而不是撞門!

宋斐猛地拉過被子蒙住頭,整個人都蜷起來。就像兒時第一次自己獨自睡覺,總覺得床底下會出來手拽他的腳,所以他必須要捂得嚴嚴實實,蓋得風,哪怕無法呼吸,也不能留一隙!

漸漸地,撞門聲弱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再度降臨。這寂靜仍然抑,仍然窒息,可宋斐卻在這抑窒息里,松了口氣。

小心翼翼地從被子里出頭。

宋斐很慶幸還沒到熄燈時間,起碼此時此刻,黑暗不會在他的恐懼里再添上一腳。然而著慘白天花板的他又開始后怕,會不會那些游在走廊的變異者也像飛蛾一樣有趨,所以才會來撞他的門?可要是關了燈,他沒被啃死,也先嚇死了。

去他媽的不想了,反正天黑以后就開了燈,要出事早出事了,誰誰吧,被啃死也比被嚇死強!

宋斐再躺不住,掀開被子,躡手躡腳地爬下床,臺拉門早已被他關鎖好,此時過玻璃,可以看到對面樓里亮著的燈

一,二,三,四,五……

宋斐從沒有像此刻這麼認真地數過一幢樓房亮著燈的窗口數。到最后他甚至臺門上去數,因為這樣視野更開闊。

三分之一,亮著的窗口再加兩個,就正好是窗戶總數的三分之一。

這只是自己能看見的一面,另一面況如何,不得而知。但這三分之一的燈,已足夠讓宋斐獲得一安心。

起碼有人同自己一樣,在忐忑的等待中煎熬,這樣一想,好像也沒有那樣恐懼了。

肚子發出咕嚕嚕的喚,宋斐這才想起自己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過一口東西。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害怕逃命了,哪里還顧得上五臟廟。

輕車路從柜子里翻出泡面,宋斐隨意扯開袋子,嘶啦一聲,在此刻的440尤為刺耳。宋斐嚇了一跳,立刻不敢了,直到確定門外沒有聲音,才輕輕地把泡面放到飯盒里,知道的他這是對待泡面,不知道的絕以為他的是塊豆腐。

四個暖水壺都是昨天打的,這會兒全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的狀態,宋斐打開任哲那個據說靜置48小時還能維持在80℃的高端壺,滿心期待地往飯盒里倒水,直至水沒過泡面,這才放下水壺,蓋上飯盒蓋,開始悶。

五分鐘以后。

宋斐迫不及待打開飯盒,拿筷子把面餅抖落開,咽了下唾沫,幾乎是懷著虔誠的心就是一大口。

嘎吱。

很好,口非常有嚼勁。

囫圇吞棗地消滅了一包加干脆面,又喝了半飯盒湯,胃里總算熨帖了。宋斐整個人也有些緩過勁來,再爬上床,就覺出累了。

閉上眼,宋斐終于進夢鄉。

這是一個非常平凡,但非常舒服的夢。

夢里宋斐挨完了最后一個小時,穩當了四級卷子。然后到食堂跟戚言會合,又滋滋吃了一頓午飯。午飯的菜是糖醋榨菜,打飯阿姨還特意多給他盛了半勺。席間戚言痛哭流涕地承認了自己在往中犯的錯誤,表達了自己有眼不識金鑲玉的懊悔,并握住他的手,以“今后我不去圖書館了一門心思陪你追新番刷微博”為承諾,求復合。

宋斐是在猛點頭的時候醒的,自己把自己給樂醒了。

照進440,滿是生活氣息的宿舍很安靜,安靜得有些荒涼。

他睡眼惺忪地坐起來,幾乎要相信昨天發生的那些都是一場夢了,直到撈過枕邊充電的手機——電量滿格,信號還在休假中。

宋斐瞬間清醒過來,他一腦爬下床,跑到臺玻璃拉門,果然發現對面樓的拉門玻璃上也著一張已經變形的臉。

羅庚看見宋斐,立刻來了神,熱揮手。

宋斐也揮手致意,同時小心翼翼打開臺拉門。先是一條,側耳去聽似乎沒什麼聲響,他索壯著膽子一把沖出去,但一只手仍然抓著門框,打定主意只飛快地看樓下一眼,但凡況不對,馬上閃進屋。

樓下空空如也。

宋斐維持著一手拉門框一手扶臺的姿勢,用24K鈦合金眼搜尋了兩分鐘,確定,目所及真的什麼都沒有。沒有活人,沒有變異者,沒有尸,甚至連殘肢都不見了。禿禿的灌木圍的綠地還是那樣規整,雖然其中的花草已因天冷而枯黃,樓頭的黑板報還是那樣青春洋溢,雖然上面畫的柯南說的不再是“真相只有一個”而是“宿舍是我家文明靠大家。

一切都平靜如初。

只要無視柏油路面上一灘灘已經發黑的跡。

可惜宋斐無視不來,而且好死不死還視力超群——再握不住門框,他直奔廁所吐了個昏天黑地。

羅庚剛有樣學樣地開門出來,以為對面的宋同學已經大無畏地替他確認了外部安全,不料宋勇士就臉慘白地沖進廁所,弄得羅庚心里一,半個子又回了門里。直到看宋斐白著臉出來,才不無擔憂地問:“你沒事吧?懷了?”

要不是距離太遠,宋斐真想再醞釀醞釀吐他一臉。

羅庚也是苦中作樂,一晚上的煎熬,誰都不好:“哎,你夜里聽著廣播沒?”

宋斐瞪大眼睛,急切的詢問語氣中帶上了難以藏的希:“夜里廣播了?!”

羅庚怔住:“不知道啊,我沒聽見,這不問你呢嘛。”

宋斐忽然發現,原來自己錯怪戚言了,這個世界上一張你就想他的人很多,比較之下,還能用償還的戚言真是懟人界一清流。

“早啊。”羅庚忽然沖宋斐上面一點頭。

“早,”周一律聲音慵懶,沒睡飽似的,“咋樣了……哈欠……有新消息沒,能安排重考不?”

宋斐黑線。

羅庚也石化,好半天才萬語千言匯一句:“你的關注點還真是……”

宋斐幫他說:“喪心病狂。”

周一律覺得這是飽漢子不知漢子:“自己過完就不管別人死活了是吧。”

宋斐剛想說我他媽也是半路被打斷好麼,結果對面羅庚比他還快一步:“誰告訴你我過了?”

宋斐愣住,他明明記得昨天自己跑回宿舍的時候對面的羅庚還沒睡醒啊:“你沒過你不去參加考試?”

羅庚瀟灑一甩頭:“我罷考。”

周一律聽不下去了:“你要臉不?你爸那麼大歲數了你讓他給你當槍手?!”

羅庚:“……”

宋斐:“……”

冷颼颼的風吹過兩棟宿舍樓之間。

羅庚:“八出大事了,學校也沒能控制住局面的那種。”

宋斐:“嗯,不然不可能就一個廣播,然后再也沒靜。”

周一律有些迷茫地撓撓頭,怎麼一個沒注意,話題就換了,前一個聊完了嗎?

宋斐他們隔空對話沒多久,其他宿舍也有人聽見聲音來到臺,半個小時以后,兩棟宿舍樓所有還氣的校友們都出來流了。

“他們走了?”

“你瞎啊,沒看見都他媽在走廊里晃呢?!”

“到底什麼玩意兒啊?”

“學校都不知道你問我?”

,昨天出事兒的時候我還以為安全演習呢,我還想說這次可像那麼回……啊啊啊啊啊——”

突來的慘讓好不容易有所緩和的氣氛驟然凝固,就在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那人被活活拖進了屋里。

沒人知道他們屋的門怎麼就開了,是沒鎖住,鎖壞了,還是被生生破了門。

唯一清晰的只有哀嚎,掙扎,以及一切結束后,死一般的寂靜。

“到底怎麼了啊?!”羅庚急紅了眼。事發在他斜下方的二樓,他就是倒掛到臺上都沒辦法窺見。可對面樓那一張張變了甚至可以說是極度恐懼的臉,又讓他抓耳撓腮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沒人理羅庚。

包括宋斐。

羅庚看不見,可他們這面樓都看得清清楚楚——對面二樓臺的同學被拖進去幾分鐘后,又重新返回。仍然是之前的穿著打扮,藍秋,灰秋,一看就不是一套,末了秋下擺還沒完全塞進腰。

這該是一個會讓人覺得無比親切的造型。

如果不是他只剩半張臉的話。

就像醫院里常見的那種人解剖模型,半面是人臉,半面是沒有表皮的組織纖維,唯一不同的是模型的纖維是完整的,而眼前的這個,只剩下零星的碎塊,要掉不掉地糊在半邊臉上,仿佛一團爛泥,約可見其下刺目白骨。

宋斐胃里已經沒有可吐的了,他只能不住地干嘔。

那半張臉的同學又回到了剛才同大家聊天的位置,只是雙手不再扶著臺,而是像一個遇見障礙不會躲避的機人一樣,一直蠕著,一次次向前,又一次次被臺圍欄擋回。

如果說昨天的突發狀況讓大家的恐懼只停留在宏觀層面。

那麼現在,這害怕有了最清晰象的載

有同學哭了出來。

平日里,大男生哭或許丟人,但現在,宋斐反倒羨慕他。哭也是一種發泄,哭出來就不害怕了,起碼比他這樣憋著渾發抖的強。

羅庚不再追問,他回憶起自己昨天的遭遇,再結合剛剛聽到的慘和對面這一眾表,已足夠腦補出大概。

要麼是這所學校瘋了。

要麼就是他們瘋了。

風中忽然傳來許多人奔跑的聲音,就像昨天事發時宋斐在教室里聽見的那樣。他瞪大眼睛,暫時忘卻恐懼,仿佛有所預般,目不轉睛地盯著下面!

果不其然,幾乎是昨天逃命大軍的景重現。先是一個兩個打頭,接著就是群一般奪命狂奔的同學,哭天搶地的呼號聲里,如水般沖進了宿舍樓!

宋斐死死盯著下方黑的人群,可人數太多,速度又太快,本看不清楚,急得他恨不能跳下去挨個拉開看!

想喊那人的名字,又怕那人真在里面,被自己這麼一,反倒耽誤了速度。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宋斐急得直薅頭發,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某種奇異的覺劃過心頭,就像電影小說里總用的橋段一樣,福至心靈,從前的宋斐對此嗤之以鼻,然而此時此刻,他真的就鬼使神差地看了過去,那幾乎是隊伍的末尾了,剛剛從轉角跑過來,進宋斐的視野范圍。

戚言就在那里。

一邊力奔跑,一邊抬頭看搜尋著什麼,直到目與440的臺……肩而過。

宋斐這一個恨!

得,運戰里焦距對不準也可以理解,山不就他,他就向山走去!

羅庚不知道為什麼對面的宋同學突然張牙舞爪揮胳膊,眼神之熱切就像準備拋花球的黃花大閨終于在接花球的歪瓜裂棗里看見了心上人,作之狂暴就像在警告對方你他媽要敢接不住老娘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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