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律？”

“宋斐？”

戚言同學沒找到食，倒帶回來一張，這下很好，可以湊桌麻將了。

只是他沒料到，640那位居然和440這位認識。

戚言覺得他和宋斐可能真的八字不合，所以這麼天時地利的傾城之場景里，電燈泡像喪尸一樣，與日俱增。

“你臉怎麼了？”羽絨服可能是逃命時候蹭的，宋斐沒在意，但周一律臉上的傷，絕對是新鮮出爐。

“唉，別提了。”周一律不想回憶。

戚言幫他說：“三個人闖他屋里把吃的都搶了。”

宋斐和喬司奇沉默，哪怕在昨天，他倆對著這種事都會喊也他媽沒人了，可現在，他倆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宋斐嘆口氣，拍拍對方肩膀：“沒，要不我給你個干脆面？”

這是周一律三天來，心里最暖的時候。

440的存糧也不多，周一律看一眼就明白了，所以最終也沒好意思吃面，開了一包蝦片。

都說膨化食品不占肚子，但周一律真的吃一口就飽了——

“這到底是啥啊……”

“蝦片啊，純泰國進口。”

“真的？”

“當然，正宗冬功口味。”

“……”

面前無國界，最終周一律還是吃掉了那袋蝦片，至于滋味有多酸爽，他表示不想評價。

送回周一律后戚言又出去了，這一次直接上變異者，倉皇逃回來，再沒敢出去。

直到夜幕降臨，440的儲備糧所剩無幾，四人不敢多吃，只能一人抓把瓜子，躺床上嗑。

宿舍區一改白天的熱鬧，重新歸于平靜，另一種荒蕪凄涼。

周一律：“戚言，我覺得你明天也不用出去了，能找的食肯定都被別人找差不多了，你再蜘蛛俠也白搭。”

戚言：“看看吧。”

喬司奇：“其實找到了又怎樣，只要外面還有喪尸，咱們就是個等死。”

宋斐：“既然水電都沒斷，是不是就說明城區那邊還有人，咱們大學城雖然偏，好歹也這麼多祖國花朵呢。”

喬司奇：“外面那些也是祖國花朵？”

周一律：“對啊，食人花。”

戚言：“太估計都要自難保了，咱們花朵就自救吧。”

喬司奇：“什麼意思？”

戚言：“我想明天看看，爭取去超市。”

喬司奇：“你不要命了？！”

宋斐：“我同意戚言。Johns你不是說咱們在這里就是等死嗎，那咱們就沖出去，突出重圍！”

咚——

又是前天一樣的撞門聲！

宋斐立刻閉。

其他三人沒經驗，嚇出一冷汗。

屏息良久，直到外面似乎平靜了，喬司奇才低嗓子著聲問：“喪、喪尸？”

宋斐幾不可聞地應：“嗯，前天晚上他們就撞過門。”

喬司奇想哭：“可是昨天晚上沒有啊？”

周一律也奇怪：“我怎麼從來沒聽到過？”

戚言著頭頂的節能燈，忽然靈一閃：“會不會是他們對我們的說話聲有反應？”

宋斐：“可我們全天都在說話。”

喬司奇：“不對，你剛才說話的聲音特別大。”

“等等，”周一律仔細回憶，“昨天我被揍的時候，好像也聽見了類似的聲音。”

喬司奇順著推測：“所以他們只是智力退化，靈活度退化，但視力和聽力都在？”

“不對，”戚言瞇起眼睛，“視力不確定，但聽力肯定也退化了，不然我們正常說話他也應該聽見，不會非等到大聲才撞門。”

恐懼來源于未知。

對變異者的認知越多，越會讓心底的恐懼減。

但當恐懼太過強大，這樣的減，只能是杯水車薪。結束討論的440陷沉寂，整個宿舍區，更是靜得駭人。

晚上十一點，宿舍準時熄燈。

明亮消失的一剎那，整個宿舍區，好像真的死了。

黑暗的440，滿室靜謐。宋斐知道其他三個人都沒睡，各自胡思想著，可能悲觀，可能樂觀，可能撥云見日，可能模糊。但無論如何，這種時候能有人在你邊，已經是最大的力量。

孤獨是絕最殘忍的幫兇。

宋斐已經記不得是哪個選修課老師講過這麼一句話，甚至在此之前，他連這句話都忘得一干二凈。可在這樣的夜里，這句話像有了自主意識，蹦蹦噠噠跑了回來，仿佛一個幽靈，在宋斐的耳邊吹風。

可能明天沖出去就會死吧，宋斐想，這輩子學習了，真他媽虧。

咣當——

沉悶的重落地聲打破了死一般的靜夜，卻又讓夜更骨悚然起來。

聲音是從臺外面傳來的。

四個人幾乎是同時起，周一律這種急子更是直接竄到地上，撲到臺拉門前著玻璃張。

宿舍樓外黑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咣當——

又是一聲。

周一律眨眨眼睛，不確定究竟是幻覺，還是真的看見了人影。

其他三個人也下床湊了過來。

“什麼況？”喬司奇問。

周一律搖頭：“看不太清。要不……開門看看？”

臺一直都是比較安全的地方，但夜里不比白天，再安全，暴于漆黑室外也讓人心里沒底。

啪地一聲，一束強映亮了整個440。

喬司奇回頭，立刻被晃得睜不開眼睛：“，啥玩意兒？”

宋斐低頭看看手里任哲的高端貨，有點后悔沒早點用：“手電筒。”

周一律黑線，背對著強他都要被閃瞎：“這他媽是探照燈吧！”

有了，便有了安心，確認臺安全后，四個人小心翼翼拉開門，走寒冷午夜。

宋斐的手電筒再強，打在夜幕里也隨風消散。好在對面樓的走廊窗戶不熄燈干擾，映出里面輝煌的燈，同月一道，照出暗夜的廓。

眼睛終于適應夜。

又一道人影從對面六樓墜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眨眼間，人落地，啪地一聲，破骨碎。

——有人跳樓了。

四個人站在臺，夜風刺骨的冷，他們卻好似覺不到。

變異者再度聞訊而來，將不費吹灰之力的食就地瓜分。

就在變異者們大快朵頤的時候，第四份食從天而降。

啪——

四個人無一例外地開始發抖，周一律甚至捂住耳朵，死也不想再聽到這種聲音。

對面樓的臺也已經出來許多人，有人甚至帶著哭腔大喊：“別他媽跳了！”

絕，是比喪尸病毒更可怕的傳染病。

連環跳在第七個同學落地后，終于停下來。

但沒人知道這是終止，還是暫停。

宿舍區比之前更靜了，可當你知道所有活著的人都站在臺的夜風里，想象著他們臉上或呆愣，或木然，或恐懼，或悲傷，可就是不發出一點聲音時，這靜，便比慘更讓人發慌。

風從兩棟樓之間吹過。

宋斐看著對面臺里的一個個黑影，就像看見了自己。

后的拉門忽然被人關上。

宋斐訝異回頭，就見周一律不知何時取來了任哲的吉他。

很快，靜夜里響起吉他的旋律。

隔著臺門+宿舍門的變異者們可能聽不見，但兩棟樓臺上的同學，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是無數個枯燥夜晚里都會聽見的聲音，可能是化學系的文藝男，一把吉他，破鑼嗓子，就敢向全世界表白，也可能是文學院的豆瓣，一把吉他，掐著嗓音，老娘愣裝小清新。

不過此刻，繞在他們耳畔的旋律既不文藝，也不小清新，但堅韌，有力——

充滿鮮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麼我一定會去。

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在乎它是不是懸崖峭壁。

用力活著用力哪怕肝腦涂地，

不求任何人滿意只要對得起自己。

關于理想我從來沒選擇放棄，

即使在灰頭土臉的日子里……

副歌部分周一律沒敢放聲唱，因為這歌高太暴烈，他怕招來不該招來的，那就真肝腦涂地了。但刻意低的嗓音，反倒聽起來更加堅毅。

向前跑迎著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廣闊不歷經磨難怎能到，

命運它無法讓我們跪地求饒，

就算鮮灑滿了懷抱……

一曲終了。

戚言繃的臉龐放松下來。

喬司奇在后半段甚至跟著哼。

宋斐抬起頭，滿天星河，麗璀璨。

周一律抱吉他，這首歌彈給別人聽，也唱給自己聽。他的心在旋律中踏實下來，明天尚在，希不死。可他不知道這樣的心能傳遞給多人。自己樓也好，對面樓也罷，仍一片荒涼寂靜。

宋斐忽然湊近周一律耳語。

周一律聽得莫名其妙。

“你確定？”

“唱吧。”

周一律半信半疑，最終還是手指撥弦，二度歌唱：“北山青青~~白水湖畔~~是我麗的校園~~自強希~~包容開放~~是我……”

疾風驟起，天地無！

“停——”

“STOP！”

“尼瑪誰讓你唱校歌的！！！”

“老子和你拼了——”

喪尸圍困的第三夜，男生宿舍兩棟樓的幸存者睡了第一個好覺。很多這兩天一直做噩夢的人，仍然繼續著噩夢，只是夢中容從被喪尸圍困的恐懼，變了被上學期校慶反復學習唱校歌所支配的恐懼。

但后一種讓他們再次有了真實活著的覺，那樣鮮明，那樣熱烈，他們不想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