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毀去的據點與巨人出現帶來的震撼尚未過去，第一波喪尸群已無聲無息近。

林木森吼道：“誰值的班！”

“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劉硯大喊道：“朝東跑！找掩！守住！”

雨夜里一片漆黑，偶爾撕裂天空的閃電照亮了方圓百里，大批喪尸從雨水與泥濘中聚集而來。四面八方的活死人自發地朝著工廠包圍上來。尖聲，吶喊聲四響起，手不見五指的雨夜，槍響聲震耳聾。

“別朝廠里跑！”

“救命——！”

張岷道：“寶貝，躲在我后！”

蒙烽揚起連發機關槍一番狂轟濫炸，大吼道：“劉硯呢！劉硯在哪里！”

持槍的人各自為戰，張岷吼道：“集合！避免流彈誤傷！”

一通槍響七八糟，黑夜里手雷接連炸開，烈火甫起，卻被滂沱大雨澆熄，深夜中也不知死了多人，到都是凄慘的尖。蒙烽近乎絕地大吼道：“劉硯——！你狗日的到底在哪！快給老子滾出來！”

冷不防背脊與一人相，劉硯喊道：“在這里！剛才讓你們的手雷是我扔的！”

蒙烽像是整個人垮了下來，一臂抱著劉硯，狠狠在他額前了。

張岷喊道：“現在怎麼辦！”

蒙烽吼道：“且戰且退！讓人過來集合！”

劉硯裝填信號槍，一枚照明平地飛起，喪尸已了許多。

生還者漸漸朝他們聚攏，他們一退再退，天明時分雨勢漸小，樹木，群山籠罩在一片死寂的黑暗里，景已逐漸清晰。

蒙烽審視周圍，剩下十七個人，他們已經離了喪尸的包圍圈。

林木森已經累垮了，決明裹著張岷的迷彩外套，在雨里冷得不住發抖。

除去他們四個，僅存十三個人。

林木森的眼神空而茫然，仿佛完全沒有預料到只要一晚上，他初規模的小王國就被徹底摧毀得一干二凈。

“現在可以追究責任了。”劉硯疲憊地倚著一棵樹，在路邊癱下去。

蒙烽苦笑道：“已經沒用了。”

張岷道：“誰負責夜間巡邏的？”

林木森道：“不在這里，應該已經死了。”

劉硯道：“那只巨人，你們都看見了麼？”

蒙烽道：“怎麼？”

劉硯說：“紅外線檢視儀只對溫比常溫略高的喪尸進行報警，巨人的組是二次死亡的喪尸，它們已經沒有溫度了，就像石頭樹木一樣，沒有報警是很正常的。”

張岷：“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劉硯苦笑搖頭，問：“現在怎麼辦？”

十七人的目一齊向林木森。

林木森掃視手下們一眼，說：“得想辦法離開這里。”

“戰略撤退？”蒙烽收起連發機關槍，埋頭檢視電子屏幕上面的彈藥量。

“車庫已經毀了。”張岷道：“怎麼走？”

劉硯道：“我覺得還有人活著，你們發現了麼，剛開始發現喪尸群，并沒有那麼多。”

蒙烽瞇起眼想了片刻，點了點頭。

“略估計。”蒙烽說：“上次我們去兵營，里面還有接近一萬只喪尸，不可能只有這麼小規模。”

張岷說：“可能只有一個，它們沒有全部過來，今天凌晨遭遇的只是第一波，這些幾乎全部清剿了，回去看看還來得及，說不定有生還的伙伴。”

林木森道：“這樣，你們回去救人……”

數人轉頭，看著林木森。

“誰們？”蒙烽冷冷道。

林木森點了人：“你，你，你，你們三個，帶五個人過去，誰愿意回去偵察的，站出來。”

劉硯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但正合他意，他朝蒙烽使了個眼。

蒙烽會意，開口道：“不用五個人，我們去就行。”

林木森道：“行，我相信你們的能力，能救的救出來，看看廠里還有什麼能用的，我帶人上高速去找車，一旦找到就回來接你們。”

蒙烽說：“高速上有車？”

林木森說：“剛搬到工廠的時候，我發現高速路口停了三大排貨柜車，但不清楚有沒有汽油，當時我派人去檢查過，都是正常的。”

蒙烽點了點頭，張岷看著決明，又看林木森，劉硯替他下了決定：“決明跟著我們走。”

張岷背起決明，把AK給決明拿著，蒙烽一臂套在機關槍里，像個機甲戰士，另一手拉著劉硯，四人在公路邊深一腳，淺一腳緩緩行走。

“還有幾發子彈？”張岷問。

蒙烽：“四百六十發，子彈都在廠里，得回去裝填。”

張岷說：“咱們這就走了？不等他們了？他們萬一不來怎麼辦？”

蒙烽道：“劉硯？”

劉硯一路上都沒有說話，此刻回過神，茫然道：“什麼？”

山路上的水沖刷著黃泥淌下，蒙烽讓他朝自己這邊靠近點，免得倒，問：“你在想什麼？巨人？”

劉硯點了點頭，說：“林木森會會來找我們的，他的家當還全在廠里呢。”

決明打了個噴嚏，在張岷脖子上蹭鼻涕。

張岷道：“我還得回去找藥箱，冒這種小病要發起燒來可就……冤了。”

他們順著公路走了近一個小時，決明上蓋著張岷的外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劉硯與蒙烽手牽著手，站在已一片廢墟的工廠前，天近全亮，滿地焦黑的喪尸，被手雷炸狼藉的建筑，垮塌的宿舍。

張岷把決明放了下來，讓他在建筑下避雨，又在周圍巡邏一圈，確認沒有危險。

“有人嗎？！”劉硯大喊道。

冷不防砰砰槍響，蒙烽朝著劉硯背后開槍，將一只喪尸打篩子。

劉硯點了點頭，示意多謝，朝中庭里走。

蒙烽：“去哪里？”

劉硯道：“拿我的東西，你不用上來。”

蒙烽仍舊赤著滿是泥污的上半，站在中庭里，未幾，劉硯從樓上扔下一件外套給蒙烽穿上，收拾了筆記本和工箱下樓。

“我去河邊看看。”蒙烽說：“張岷，你看著這里。”

劉硯提著工箱匆匆走過食堂，忽然停下了腳步。

“老天……”他的眼眶紅了起來，鼻頭一陣發酸。

崔小坤被一鋼筋穿了膛，睜著眼，半吊在空中，兩腳齊膝之下，已被喪尸啃得稀爛。

劉硯抑著奪眶而出的淚水，上前把崔小坤兀自睜著的雙眼合上。

張岷道：“是你的朋友麼。”

劉硯點了點頭：“室友，最早一起逃難出來的。”

張岷嘆了口氣。

劉硯道：“你從東向西，我從西向東搜索，五分鐘后在這里頭。”

張岷點頭道：“行。”

劉硯把工箱放在決明腳邊，叮囑他別跑，轉繞著破敗的廢墟開始尋找生還者。

“有人嗎——”劉硯喊道。

一陣尖響起，劉硯快步跑向南樓，一只喪尸趴在門上，探手進廚房抓，里頭于媽的聲音大罵道：“走開！走開！”

劉硯喊道：“朝后躲！”說畢砰然開槍，一槍打偏，那喪尸猛地朝他撲來，劉硯不避不讓，連著四槍砰砰砰砰去，最后一槍功地擊了它的頭顱，無頭尸倒在劉硯面前。

劉硯上前推門：“于媽？還有誰在里面？安全了，都可以出來了。”

里頭傳來一陣尖。

“小心——！”

劉硯猛地轉頭，一只喪尸撞出走廊朝他撲來，他連忙背靠門板開槍，電火石的瞬間，樓上掉下來一個鐵柜，轟的一聲巨響，砸在喪尸上。

劉硯了把汗，持槍遙遙朝上去，三樓出現一個花盆。

劉硯忙道：“停——！”

決明出腦袋，問：“死了麼？”

劉硯：“……”

“你跑上面去做什麼？”聽到槍響的張岷匆忙奔來，朝樓上喊道。

“找東西。”決明答道，他尋到自己的東西下來了。

廚房門打開，現出門后老母似的于媽，以及躲在里頭的兩名生——謝楓樺與丁蘭。還有三個傷的男人。

“都出來吧。”張岷說，順手把在柜下的喪尸一槍頭，張開手臂讓決明跳下來，抱著他在一邊坐定。

劉硯：“還有生還者麼。”

張岷：“沒有了，南北兩樓的資基本還在，東西樓和廠房里，車庫里的全毀掉了。等蒙烽回來集合。”

蒙烽在河邊洗了把臉，河水夾著山頂咆哮而下的水流狂奔而來，斷木，樹葉沖過。忽然覺到了什麼，猛然抬起頭。

遠曠野中，有兩淋淋的尸，一躺著，一跪著。

蒙烽猛然抬頭，喊道：“誰？”

蒙烽迅速架上臂發式機關槍，涉水過對岸。

烏云布，灰蒙蒙的天地間，方小蕾安靜地躺在曠野上，睜著空的雙眼，另一喪尸趴在的上，一不。

蒙烽瞠目結舌：“方小蕾？！”

蒙烽以槍輕輕撥開俯在上的那尸，喪尸翻了過來，那是斷了雙腳的蕭瑀，一把小刀沿著脖頸捅了他的頭顱。

方小蕾脖頸上，肩上全是，躺著不住痙攣。

的了，出一只手，把兩枚戒指放在蒙烽的大手里，握著他的槍口，聲道。

“開……開槍……”

遠一聲槍響。

宿舍樓，張岷舉起槍，發一枚信號彈，灰白的天空下綠一閃一閃。

決明在一旁吃藥，劉硯問：“你回去拿什麼？”

決明從外套兜里掏東西讓看——一枚金質獎章，再來一瓶的蓋子，幾張植大戰僵尸的布質徽標。

外面停了四輛貨柜車，林木森一如劉硯所料，回來了。

“怎麼樣？”林木森帶著人下車。

劉硯道：“安全，你們可以開始搬東西。”

“我們朝哪里撤退？”蒙烽穿著軍外套卻不扣上，坦赤的膛，卸下機關槍，活酸痛的手臂。

林木森不答，反問道：“這里是活下來的所有人了？”

劉硯道：“加上你后的，一共二十三名。”

林木森讓人前去搬東西，四下了一眼，在中庭席地而坐，攤開地圖。

“東邊S市和Z市，省會F市。”林木森道：“據說是全國最先發喪尸的區域，你們一定不想回去、”

“免了。”蒙烽沒好氣道。

大家都不愿回去面對那噩夢般的城市。

“不去重災區。”張岷說：“我建議朝北走。”

林木森道：“上北邊高速就是出省了，半個月前那里全線封鎖，剛剛我派人去看了一眼，全是喪尸。”

數人俱是沉默。

林木森說：“我決定朝西走，離開南嶺山系以后拐向西北。”

蒙烽說：“但那只怪就是從西邊來的。”

林木森說：“它朝東邊走，目標不是咱們，而且已經離開了。”

劉硯始終不作聲，張岷說：“朝西走，路上一定還會有喪尸。”

“走任何一個方向都有喪尸。”林木森說：“哪里不是冒險呢？”

劉硯說：“我贊西北方向，可能的話，我想去兵營回收一件東西。”

蒙烽點了點頭，林木森道：“待會六個人一隊，班守在貨柜頂上，架上前槍，如果有喪尸攔路的話，可以沿途清理，只要車能走就行，現在所有人都去搬東西，包括人！半小時后準時出發！”

眾人散了，六輛貨柜車依次排在公路前，他們把所有能用的資帶上車去，劉硯略計算汽油儲量，足夠車隊行走近五千公里。

跟班們把面，大米與罐頭抬上車去，塞進貨柜的最里面，以及箱的香煙與醫藥品，劉硯這才發現，林木森竟準備了這麼多東西。

半小時后，東西都搬得差不多了，一名小弟不慎在暴的鋼筋上破了皮，傷口泛起紫黑。

林木森什麼也沒說，就當沒看見，依舊任由那小弟干活，最后臨走時讓他下車，把三包餅干，三瓶礦泉水放在路邊，吩咐道：“走吧。”

那名被拋棄的跟班呆呆站在路中央，遙貨柜車隊啟程，馳離已廢墟的化工廠。

林木森打細算，終于也浪費糧食了，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那小弟忙前忙后，搬了大半天東西，總不能一槍送他歸西，還是這樣做才最妥當。

蒙烽四人坐在最后一輛車的貨柜里，公路坑洼不平，微微顛簸。

劉硯朝車廂深問道：“哲學家，你還在嗎。”

謝楓樺小聲地安著斷斷續續泣的丁蘭，捋了把散的頭發，從車廂最里面朝劉硯看來。

“那作家呢？”劉硯問：“我忽然想聽點故事了，他活下來了麼？”

謝楓樺答：“早在十天前就走了，他的挎包里有一本詩集，一個枕頭。可以在他的旅途上隨時做夢。”

劉硯道：“是啊，下次再見會講故事的人，應該請他留下來。”

2012年8月26日。

我們遭到第一次安定下來后的喪尸洗劫。出現了一只沒有人能推測來歷的巨大怪，我和蒙烽把它做巨人，決明則那些喪尸作“天災軍團”。因為它，我們再次踏上了逃亡的旅途。

我需要一個生專業的人咨詢問題，但方師姐已經死了，的家人，親戚，朋友都死在這次浩劫里；或許再見蕭瑀師兄一面是支撐著活下去的信念。蒙烽說蕭師兄仍記得，或許這是心甘愿的歸宿。

希他們下輩子還能在一起。

喪尸摧毀了裕鎮的工廠，我們帶著所剩無幾的生還者朝西北再次開始逃亡，沿途蒙烽與張岷在貨柜車頂端架設起槍，清理了路邊偶爾出現的小喪尸。

它們翻山越嶺，大部分散進野外，沒有走公路，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

當天下午，我從華南第二軍區封閉兵營的西北角取回了上次行中，留在那里的三號機。

當初設計紅外線監視儀時，自化專業的崔小坤添加了一塊芯片與機獨立電池，如今崔小坤離開了我們，他的發明仍發揮著作用，這塊芯片里記錄了我們離開兵營之后，五個小時的容。說不定能告訴我們真相。

愿崔小坤的在天之靈安息。

蒙烽朝正在寫日記的劉硯說：“方小蕾臨死前有點東西讓我帶給你，留作紀念。”

他出手掌，朝劉硯攤開，掌心里有兩枚閃著芒的鉆石戒指。

劉硯沉默地拈起其中小的一枚，把另外大的那枚留在蒙烽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