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第12章

狂歡過后才睡下一個小時,刑鳴便被一陣雨聲催促著醒了過來,睜眼時仍看見那面鏡子。

刑鳴記得自己是含著虞仲夜的睡的,那東西鼓囊囊地灌滿了他的下,但這會兒虞仲夜已經不在了,空落落的大床上只有他一個人。

雨水把臥室臺前的落地玻璃洗得明锃亮,令鏡子里一白花花的一覽無余。這是一個被人干到疲力竭的男人。

刑鳴盯著這面鏡子看了好一會兒,想著:哪天把它砸了就好了。

刑鳴近來睡眠不太好,或許是因為人倒起霉來喝涼水都塞牙,他的心里一直硌著些不痛快。

有點像學生時候的考前復習,不愿卻又不得不愿,那些臨時工資料盡是些陳芝麻爛谷子,哪里值得一臺之長如此煞有介事。但他不敢剛爬上龍床就抗旨,剛才不就差點被著屁攆到人前嗎?想著還得把那些臨時工的資料看完,凌晨兩點半,刑鳴從床上掙扎著爬起來,隨意揀了一件睡袍披上。

還沒走進書房,便看見書房里出一,應該是有人已經在了。

刑鳴推開書房的門,看見虞仲夜正在書桌前練字。

他怔了怔,眼前這幕畫面確實很值得人發怔——虞仲夜的這一筆字太漂亮,墨一氣呵地瀉在白宣上,如大水湯湯,淋漓酣暢。

刑鳴有些年沒想起刑宏了,但此時此地,他沒來由地想起小學被父親摁著腦袋練字的景,刑宏的字也漂亮,而且寄于兒子戒浮戒躁,也練出一筆好字。但刑鳴主觀上就沒意愿承襲父親的優點,也不是字不好,就是顯而易見的沒耐心,偏好狂草多過篆隸楷行。

刑鳴盯著燈下虞仲夜的側臉走神,虞仲夜未以目回應,只是淡淡開口道:“還有兩個小時天就亮了。”

書桌上的文件摞得很高,資料里的那些臨時工,有些職不久,有些拼了十來年仍未轉正——刑鳴對此深有會,拼背景、拼資歷、拼學識、拼人氣……電視臺就是這麼一個方方面面都在角力拉扯的地方,多年的媳婦未必能熬婆,一不留神反會尸骨無存。

好比他現在這樣。

坐在桌前,強迫自己定下心,從頭開始翻閱,很快他發現這些資料不僅不如想象中那般枯燥,相反竟還有趣得很。

比如他頭一回知道,那個貌似除了聒噪就一無所長的阮寧高中時是優等生,曾以“播音主持”與“表演”雙科第一的績被上戲錄取;知道他畢業匯報演出的劇目是自編自演的《新鍘案》,大膽將傳統戲劇融現代話劇,那場演出轟了校校外,一時風頭無二;還知道他業余好打網球,選過市隊,最崇拜的偶像就是費德勒。

這點倒巧,刑鳴學生時代也曾代表學校去澳洲參加過比賽,不過不是網球比賽,而是數學建模競賽,恰巧偶遇了澳網剛剛奪冠的費德勒。這位網壇傳奇果如傳言一般儒雅英俊,平易近人,還送了刑鳴一只簽了名的網球。只不過刑鳴既不追星,也不太冒這項運,回國以后隨手一擱,就找不到了。

刑鳴也知道自己一直有個病,說好聽點是不接地氣,說直白點就是自恃清高,骨子里瞧不起任何人,尤其是裝瘋賣傻做娛樂節目的那些人,仿佛做新聞和做娛樂的人生來便有優劣之分,別人都在爛泥塘子里爬滾打,只有他刑鳴是天上頂上的一捧雪。實則他倒忘記了自己也是出娛樂節目的臨時工,而臨時工往往比臺里那些老油子更有拼勁與闖勁。

刑鳴突然大悟,原先一直以為是老陳在背地里使絆子,直到今天才意識到留不住團隊里的那些人,確實賴不得別人。

刑鳴在電腦屏幕前專心致志,聽見雨聲漸漸大了,噼里啪啦的,使得這個夜晚比白天更鬧騰,更

他悄悄從屏風后探出一點腦袋,確認虞仲夜仍在書房的另一邊練著字。

見人還在,心里莫名地就很安寧,那點睡意也一掃而空。直到天亮刑鳴都沒闔眼睛,他與虞仲夜隔著屏風共一室,居然也不跟對方搭一句話。

窗外夜深天黑,窗一燈如豆。比起被這個男人一次次做到高,他倒更于這樣的夜晚。

整理完最后一份員工資料,刑鳴沖了把冷水澡,下樓去吃早餐。

餐桌上,他擺出虛心求教的姿態,主聊起了新節目的策劃案。虞仲夜多數時間只是聽眾,但偶爾給出一點建議,便能撥云見月,一針見

“待人接之類的我會改,眼下還是得把班子先搭起來,把合適的人選挑出來。”刑鳴向來不是扭的人,既能幡然醒悟,便能從頭再來。他說昨兒熬夜整理臨時工的檔案,發現好些個都不錯,有才能,有學識,有些還參與過大項目。

虞仲夜看著他:“你說說看。”

刑鳴按職位劃分報出了幾個名字,虞仲夜基本不持異議,直到那些犄角旮旯里的職位都有了人選,才問:“總制片人打算找誰?”

“我打算自己來。”刑鳴其實心里有個名字,但看了虞仲夜一眼,又把那個名字咽了回去,他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膀,“石頭過河,試試吧。”

“不知死活。”虞仲夜笑了,抬手在刑鳴鼻梁上輕刮一下。

菲比又朝兩個男人投去了異樣的眼,刑鳴巍然不,已經能在這樣的注視下泰然自。他一面對虞仲夜笑出齊齊整整八顆牙,一面暗夸自己能屈能,能方能圓,出息了。

早餐過后,刑鳴便坐著虞仲夜的大奔,一同去往明珠臺。車窗打開著,天高氣爽,一路花香沁人,清風拂面。刑鳴原先心不錯,但越臨近明珠臺便越到不自在,嚇退老陳當然是他計劃之中的事,但凡事有利有弊,他最為人不齒、也最易遭人誅伐的那一類人……或者直截了當地說,那一類賤胚。

也不知道是虞仲夜察并諒了他的不自在,還是他本人也不愿意這份大白于天下,還沒到明珠園,虞仲夜突然開口:“這個路口,讓小刑下車。”

刑鳴悄悄吁出一口氣,麻溜地開門下車,想了想又補一句:“我爸祭日要到了,這幾天都得回去陪陪我媽。”

雖是菲比口中絕無僅有的被允許在那棟別墅里過夜的人,刑鳴卻沒傻到相信虞仲夜待自己會與別人不同,他至今沒被攆出門,可能不過是虞臺長一時善心大發,但人總得有自知之明。何況吃了這麼些悶虧,怕是再鈍的人都會警惕不。虞仲夜是千年胡椒萬年姜,跟這樣的男人過招不能直來直往,還得懂得適可而止,以退為進。

虞仲夜說“好”,車便開走了。

刑鳴如釋負重,雙手在兜里,直到黑大奔完全消失于視野,才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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