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鳴聽話地出門等著，一個多小時后，黑大奔才姍姍來遲。

夜里風不小，小刀子似的，嗖嗖地剃著臉。刑鳴站久了，站得有些僵了，奔馳車在他面前停留了超過五分鐘，他也沒反應過來要上車。

虞仲夜沒開口，倒是老林主跟刑鳴搭話：“刑主播，等久了？”

“還好。”刑鳴坐上車，面無表地答了一句，不是使子，而是臉也僵了。

老林打了一把方向盤，解釋說：“路況不好。”

刑鳴本以為要被虞仲夜接回家辦事兒，但很快就發現車行駛的方向反了，于是問：“這是去哪里？”

虞仲夜說：“去看一個老人。”

奔馳拐了一個大彎，又駛過兩個紅綠燈，刑鳴認出這條路——他平日里開車也這麼走，這是去往蘇清華家的必經之路。

“你們認識？”蘇清華傷時虞仲夜還不是明珠臺臺長，認識或許是認識的，但蘇清華不止一次地出自己有多瞧不上虞仲夜，在他眼里，明珠臺臺長的所作所為與明珠臺創臺多年的理念相悖，他冷、寡義、利熏心，不是人，更稱不上是藝家。

“豈止認識。”虞仲夜閉目養神。

“你要他出山？”曾經電視圈標燈一樣的人，旗幟一樣的角兒，即使如今虎落平，也絕不會因謀生而低頭。刑鳴深知蘇清華的為人，所以有信心斷言，“他不會答應重回明珠臺，一定不會。”

虞仲夜轉臉看著刑鳴。

刑鳴挑了挑眉：“打個賭？”

虞仲夜笑出聲音，便連老林也笑了。

刑鳴知道他們笑什麼，笑自己驕狂無知。他眼下除了皮相與，確實沒別的本錢。但贏了可以提個要求，輸了固然不快，至新節目就有了制片人，刑鳴合計以后，認為自己不吃虧。

虞仲夜今兒似乎頗有興致，竟搭理了刑鳴的胡攪蠻纏，問他：“怎麼說？”

“團隊我差不多建了，大多是外協人員。有幾個會來事兒的跟我提了要求，事業編他們不敢想，只想問問倘若新節目做出績了，能不能給個臺聘編制？”

“還沒出績就提要求，”虞仲夜微微一勾角，似有不屑之意，“心急了。”

“況分析，底薪低又沒獎金，收全看績效，績效還得靠報票才有。他們當中沒幾個本地人，戶口沒著落，保險福利都是零，家里還有老有小要養活，至得旱澇保收，才能要求人家為理想燃燒吧。”談判尤其講究智慧，刑鳴知道自己不能一味索取，適當補一句，“當然，新節目的收視率說了算，沒有收視率，談這個就是搶劫。”

“不替自己爭，倒替別人搶。”虞仲夜闔起眼睛，看著不像答應了，也不像沒答應。

奔馳開不進那條名“錦繡坊”的狹窄胡同，虞仲夜自己下了車，對打算跟著他下車的刑鳴說，你等在車里。

刑鳴爭又放棄，一個人悶悶地待在車里，還是老林，半開玩笑半安地說，不用太擔心，真是老人，不會一言不合就拔刀子的。

車找不著停，老林帶著他繞著這片街區兜圈子。路不平整，遍地惱人的水坑，街邊盡是洗頭房，亮著朦朦朧朧的的燈。黑大奔顛簸前行，刑鳴在一片充滿的彩中費力地辨認周遭風景。

魚龍混雜的地方，聽聞賣的賣的都在這一帶混，前幾天還被便帶隊搗毀了一個窩，著暴的小姐們抱頭蹲在地上，花花綠綠，瘦不一，有的像孔雀，有的像錦。

正經人家不敢把家安在這里，致使這地方有了唯一的優點，就是房租便宜。

刑鳴一直想讓蘇清華搬出錦繡坊，那麼鶴骨松姿的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如白玉陷泥沼，可惜了了。可蘇清華雖行不便，子卻是一如往常的剛烈，幾次三番拒絕刑鳴的幫助，有時脾氣上來，就直接攆他出門。

老林不愧是虞仲夜多年的司機，繞了四十分鐘的圈子，重新把車停回錦繡坊的門口，正巧看見虞仲夜自那條胡同里出來。

老林跳下車給虞仲夜開門，虞仲夜剛剛坐進車里，刑鳴就迫不及待地問：“答應了？”

“沒答應。”虞仲夜搖頭，反問，“如果是你，你怎麼做？”

果不其然，就知道蘇清華不會低頭。刑鳴沒來由地不痛快，一直蟄在心里的那點暗就醒了過來：“敬酒不吃，他既然不答應，我就找個理由斷了他的工傷補償。”

虞仲夜頷首：“我也是這麼想的。”

“什麼？！”刑鳴當了真，急了，一下從車后座跳起來，大失平日里冰王子的風范。

“傻瓜，騙你的。”虞仲夜低笑，手將刑鳴攬進懷里，像逗貓一般他的，“你師父答應了。”

刑鳴更為驚訝，好奇心在里撓，想了想，說：“他沒罵你。”

“看見了。”虞仲夜神很淡，語調平穩，一點不像心存芥的樣子。

明明賭輸了，刑鳴仍不死心地問：“那……臺聘編制？”

“得寸進尺。”虞仲夜垂眸看著他，眼底笑意加深。

“不行嗎？”刑鳴抬臉對上虞仲夜的眼睛，還真就得寸進尺。

“看你表現。”

虞仲夜的眼廓很深，但眼神與往常不太一樣。刑鳴第一次從這雙眼睛里看見與相關的火，燙得他的心莫名一，問：“在這里？”

虞仲夜在刑鳴腰上了一把，力道不小，但不是不快，只是不耐煩：“在這里。”

刑鳴知道老林或許早已見怪不怪，不會回頭，更不會多，可他自問過不去自己這道坎兒，不愿意被人欣賞活春宮。

刑鳴不，也不說話，不拒絕，也不逢迎，他眉頭微蹙，抿得很，只是直直盯著虞仲夜的眼睛。兩個男人緒微妙地僵持著，半晌，虞仲夜對老林說，你下去煙。

老林心領神會，把車停在一邊，出兜里的煙盒，自己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