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第26章
刑鳴松手,放開向小波,嘲諷地勾了勾角,說,我沒忘。你差點被你爸打斷,我怎麼能忘呢。
刑鳴對虞仲夜說自己是蔫人,其實他哪里蔫,凌厲高傲,眉宇間冰王子的氣場一覽無余,最多也就是剛剛走進向家那會兒,人在屋檐下,稍稍低了低頭。
向小波打從第一眼就看刑鳴不順眼。電視劇里不是常演嗎?拖油瓶攥著狐貍的角,低眉順目,唯唯諾諾,一舉一都矮人一等,活該遭人俯視。但刑鳴完全不這樣。他站在那里,冷眉冷眼,不不慢,好像自己是凰,別人都是山。
向小波仗著自己年歲稍長,輒就要給這便宜弟弟一點難堪,某天甚至突發奇想,命令刑鳴給自己口。刑鳴迫于兄長威便沒拒絕,伺候得倒也殷勤周到,一開始他倆還,盡量躲著避著,后來便肆無忌憚,直到某一天向勇突然半路折返回家,當場拿臟。
向勇礙著繼父的份不能管教刑鳴,只好向自己的親兒子手,他抓著什麼就打什麼,向小波被自己的釘鞋刮傷了左眼,滿臉是。他差點瞎了一只眼睛,也差點被活活打死。
為免這沒親的兄弟倆人誤歧途,向勇決定,把已就讀高二的親兒子攆出家門,送去外地的一所寄宿制學校。
“我知道向叔那天會回家。”燈幽暗的樓道里,刑鳴說出當年向小波離家時他沒來得及說出的話,笑容冷森森的,“給一個蠢貨咬兩口算什麼?最人惡心反胃的,是跟那個蠢貨同一屋檐,朝夕相對。”
向小波當然暴怒,立即決定以最骯臟最有力的語言還擊。
“你知道我爸為什麼揍我不揍你嗎?因為你不是他的親兒子,你從頭到尾都是外頭人!他待你好是因為他心虛,他疚,他癩蛤蟆終于吃著了天鵝!你以為那時候他們每天東奔西跑是為了找律師替你爸翻案?拉倒吧!你爸還在大獄里的時候,我爸就了你那仙兒一樣的媽!對了,你聽過你媽床嗎?我不止聽過,我還親眼見過呢。你媽上是不是有塊胎記?你媽渾上下除了上那塊胎記與下面那撮是黑的,全是白的,又白又亮,腰扭得跟蛇一樣,起床來又又浪,別說我爸了,我都不了……可憐你那死鬼老爸沒福氣,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不家里如花似玉的老婆,為什麼要去搞外面的人……”
向小波每說一句,便在刑鳴心坎上扎下一刀。刑鳴一眼不眨地愣在那里,仿佛已經鮮淋漓,痛麻木了。突然間,他活轉過來,朝向小波撲上去。他用全重量去制對方,占據優勢,然后用前臂死死卡住向小波的脖子。
他的眼眶紅得駭人,便連眼珠也著淋淋的。
這是真了殺心的人才會有的眼睛。
的骨幾乎被裂,向小波完全說不出話了,他雙眼翻白,舌頭直,一副即將斷氣的鬼樣子。
除了要向小波閉這一個念頭,刑鳴耳不能聽,目不能視,幾乎喪失一切知覺,但他冷不防地到后腦勺一疼,像是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
松開手,回過頭,看見向勇訥訥站在后,手里拿著家里的塑料笤帚。
向勇見刑鳴回過頭來,立馬跟他解釋,他剛才拉過他,喊過他,可他全無反應,所以不得已,自己才拿笤帚了他一下。
其實只是很輕一下,本比不了他以前下死手胖揍向小波,但向勇瞧著仍莫名張,一點不像老子管教兒子。
刑鳴直著眼睛著這個佝僂黝黑的男人,半晌又跳開他,向自他后走來的一個白貌的人。
他又聽見腔里那種咣咣的響聲,很嚇人。
唐婉年輕的時候是形老師,現在在街道里義務勞,教中老年婦們跳舞。跟兩個同齡的人說說笑笑,并排走來,可看上去卻與們完全不是一個年紀,臉蛋滋潤,材婀娜,仿佛真是仙兒,不屙不食,不老不朽。
但當的目落在自己兒子臉上,的快樂瞬間就消失了,的臉蛋拉長了,鮮妍的角耷拉了,不再是那個輕如燕的仙兒,而變了一個苦大仇深的母親。
刑鳴一直有這個自覺,他是這個家里最格、最令人不安的一個存在,他每每回家這一家人都如臨大敵,仿佛晴空中突如其來一團烏云。
誰都想把日子過痛快了,可他不痛快,他讓所有人都不痛快。
向小波一見唐婉就,媽。他的聲音聽上去特別委屈,真跟兒子向母親哭訴似的,刑鳴他媽的瘋啦!
“別胡說!”向勇呵斥了一聲自己的親兒子,轉而又對刑鳴說,“贊助費的事急不得,如果盤出飯店的這些錢不夠,叔還有別的法子……”
“向叔。”刑鳴搖頭,把緒平,客客氣氣,“這點錢我已經搞定了,你只要照顧好我媽,照顧好自己。”
回房取出他的《萬馬齊喑》,刑鳴告別了向勇唐婉,心來地打算去逛水產市場。
方才天上炸了個響雷,這會兒飄了點小雨,臨近飯點,他今天饞蟲撓,格外想吃海蟶,那種頂頂個大的,蒸煮、酒燉還是鹽焗都可以,反正一口海鮮一口白酒,神仙才過這樣的日子。
匆匆忙忙出的門,邊沒帶夠零錢,刑鳴蹲在一個賣海蟶的攤販跟前,扛著價值連城的一幅畫,卻一個勁地磨皮子,為了幾塊錢跟人討價還價。
后來那小販被他磨得沒辦法,嘆了口氣,你們明珠臺的主持人都像你這麼摳門啊。
刑鳴就笑了,笑彎了一雙很好看的眼睛。他說,你既然認識我,還不給我挑最的。
買完蟶子和白酒,雨毫無征兆地大了,噼噼啪啪,傾盆而下。刑鳴不躲不避,只站在大街中央茫然四顧,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到了這里,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去向哪里。
他本來想給蘇清華打電話,結果瞥見自己手上的那幅畫,鬼使神差地又撥通了虞仲夜的號碼。
他說,老師,我今晚能過來嗎?
虞仲夜聽見電話里傳來雜的雨聲與車聲,問他,你在哪里?
刑鳴又抬眼四顧,費力地自大雨中辨認路牌,隨后才報出叉的兩條路名。
虞仲夜說,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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