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院師生記事簿》第九章
顧柏時站在一棵花枝繁茂的梨樹下,低頭看著手里的書,似乎在等什麼人。
往來的人煙在他邊靜靜淌過,一切喧囂都自覺與他隔絕開來,只有飄落的梨花,偶有薄幸落這幅絕妙的工筆畫中。
陸夕寒忘記疼痛,不自覺就拿起了相機,用取景框將這一幕牢牢框住,輕輕按了快門。他低頭看照片,畫面里的人獨自好,但總覺缺了些什麼。
他又將取景框對準顧柏時,揚起聲音喊道,
“顧老師!”
畫面里的人聞聲向這邊看來,目帶著一被驚的迷茫,沉靜的雙眼如秋日白鷺鷥劃過的湖泊,卻在看到什麼后,如春風般和起來,冷峻的臉上出淺淡的笑意。
他輕輕按下快門,那一剎,陸夕寒耳邊似乎聽到一清脆的破冰聲,如冰封一季的湖面在二月融化的第一聲脆響,接著三月駝云初聚,四月裂帛聲起。
顧柏時向他走來,見他低頭看著相機發愣,問道,
“沒有拍好?”
陸夕寒怔怔抬頭,回過神,“拍的好的,您看。”他把相機遞給顧柏時。
顧柏時拿過相機,皺眉道,“怎麼黑屏了?”
陸夕寒一下子就張起來,湊過去一看,果然黑屏了,一想到剛才拍的那麼好的照片就這樣沒了,頓時悲從中來,“完了完了,我的作業沒了,我要哭了。”
顧柏時看他焉了吧唧的樣子,笑道,“照片應該沒事,還在存儲卡里,只是這單反,估計是出了問題。”
陸夕寒本來平復下來的心又吊了起來,張道,“那怎麼辦,會不會讓我賠錢?”
顧柏時搖頭道,“沒事,本來院里的單反就快要淘汰更新了,我去和蕭何說一聲,不打。”
陸夕寒抬頭看著顧柏時,激道,“謝謝老師!”
為什麼會有顧柏時這樣好看的好人?陸夕寒十幾年學習生涯從未遇見過顧柏時這樣的好老師。
這時不遠傳來悉的聲,“柏時?”
陸夕寒一看,原來是嚴筱,似乎心打扮過,正朝這邊走來,手里拿著個相機。
陸夕寒忙道,“嚴老師好。”
嚴筱朝他點頭,看了眼他手里的單反,對顧柏時笑道,
“顧大攝影師今天業務這麼繁忙?”
顧柏時對嚴筱道,“這是我的學生陸夕寒,他剛才在給我拍照。”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臉盲?陸夕寒也是我的學生,我當然認識。”朝著陸夕寒笑道,“你上次的作業做的很不錯,繼續保持。”
陸夕寒不好意思道,“謝謝老師,我會努力的。” 其實是顧柏時指點的好。
他現在終于想明白,原來顧柏時剛才是在這兒等嚴筱,準備給拍照,他看著眼前兩位老師,心里有些莫名失落,
“顧老師,嚴老師,那我先走啦。”陸夕寒晃了晃手里的單反,對那兩人笑道。
顧柏時點頭道,“不用擔心相機的事。”
陸夕寒答應了,轉離開,第一步顛簸了下,他才想起腳踝剛的傷,現在一又開始鮮明的疼了起來,但他還是咬牙盡力裝作正常的樣子,忍著疼走了。
沒走出幾步,就聽到背后顧柏時喊道,
“陸夕寒,你怎麼了?”
陸夕寒頓了頓,整理了下臉上的表,讓自己看的沒那麼痛苦,轉過,卻發現顧柏時已經走到了他面前,低頭盯著他的右腳。
陸夕寒說道,“之前摔了一跤,沒事兒,我本來就打算現在去校醫院的。”
顧柏時聞言看著他,眉頭微微蹙起,“你一個人走的去?”
陸夕寒歪著頭想了想,“可以的,校醫院就在山下,萬一不行,我就喊我室友過來。”
不遠嚴筱正著這邊,陸夕寒看了一眼,抬頭對顧柏時說道,“您快去給嚴老師拍照吧,等太下山線就不好了。”
顧柏時遲疑道,“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陸夕寒將一雙眼睛彎起來,出兩顆虎牙,“這點路算什麼,謝謝老師啦。”
他在顧柏時的目中,沿著小徑朝山下走去,直到轉過一道彎,層層梨花掩住了之前的道路,他才放慢了速度,一跛一跛的走著。
真疼啊,陸夕寒額頭上爬滿了冷汗,他看到小徑旁的石凳,決定先去休息一會兒。
彤日垂在西空,斜斜照拂于千樹梨花,如殘映山雪。
游人漸,百鳥歸巢清啼于林,陸夕寒坐在石凳上看風景,心里卻始終反復回響著那一聲初春的破冰,微不可聞,卻不絕于耳。如果他是一個小學生,他會這樣形容當時顧柏時過來,自己按下快門的心:春風如柳絮,輕輕拂過心弦。
陸夕寒被自己的形容逗笑了,他兀自傻笑了會,了一把眼角疼出來的眼淚,想自己這副樣子可真是蠢斃了。
“疼這樣還笑的出來?”
頭頂傳來悉的聲音,陸夕寒愕然抬頭,見到顧柏時正似笑非笑的低頭著他。
“顧老師……您不是……”
顧柏時在他前蹲下,用手抬起他的右腳,將子往下退去,腳踝已經紅腫一片。
“你這還是要快點去醫院看看。”顧柏時又幫他把子提了上去,輕輕放下他的腳。
陸夕寒還有些沒回過神,呆呆道,“是啊,我是要去醫院的。”
“然后坐在這里發呆?”顧柏時語氣里帶著一不經意的調侃。
“我只是休息一會,很快就會走的。”陸夕寒低著頭說道,卻看到顧柏時背對著自己蹲了下來。
“上來。”
陸夕寒愣道,“做什麼?”
“我帶你去醫院。”
陸夕寒深吸一口氣,起趴在顧柏時的背上。顧柏時有力的雙手抱著他的,穩穩的站了起來,向山下走去。
陸夕寒雙手搭在顧柏時寬闊的肩膀上,聞到一清香,不知是梨花,還是顧柏時發間的味道。
顧柏時的腳步很穩,顧柏時的頭發很好聞,顧柏時的呼吸聲很好聽。
陸夕寒忽然想起自己十歲那年的春天,父親也是這樣背著他,背著他在校園里飛奔,他會張開雙臂,任風吹過自己的發梢,和父親一起愉快的呼嘯著,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長到父親那麼高,以父親的高度看著世間的一切。
后來他長大了九歲,可以憑借自己看到父親的高度。但父親并沒有變老九歲。
突如其來的回憶讓他的心臟落了個空,
陸夕寒將頭靠在顧柏時左肩上,悶聲道,
“顧老師,我心臟疼。”
顧柏時停下腳步,微微偏頭,高的鼻梁過陸夕寒的發,
“哪種疼?嚴重嗎?”
陸夕寒閉上眼睛,輕聲道,“我經常這樣,檢查過,醫生說沒事。”
顧柏時又開始邁起步子,沉聲道,“以后不能劇烈運。”
“嗯。”
“也盡量不要看恐怖電影。”
“嗯。”
“學會控制緒,不能過于激。”
“這個很難。”
“嗯?”
“人怎麼可能沒有激的時候呢?”
比如我看見你的時候。
顧柏時背著陸夕寒來到山腳下的校醫院。
校醫給陸夕寒檢查了下,對顧柏時說道,
“應該不是骨折,只是組織損傷,我給他開點敷藥就可以了。”
顧柏時看著陸夕寒紅腫的腳踝,皺眉道,“還是拍個片吧,萬一是骨折呢?”
校醫嘆氣,他本來要下班了,如果是普通學生的話開點藥就可以打發,但他看顧柏時估計是學校里的老師,還是不好得罪,便說道,“那我帶他去拍片吧。”然后轉去護士了。
陸夕寒抬頭對顧柏時說道,“顧老師,您先回去吧,我估計還要會兒呢。”
顧柏時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你一個人怎麼回去?”
陸夕寒卻是真心想讓顧柏時走了,他一時間想到了許多事,包括他的父母,也包括顧柏時,紛飛的思緒讓他陷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想說其實現在下了山,平路他可以自己走回去,但還是說道,“我可以讓室友來接我。”
顧柏時猶豫了會,站起來說好,囑咐他這段時間運,轉出了校醫院的大門。
陸夕寒著他的背影,松了口氣,卻慢慢浮上失落。
校醫走過來,看到只有陸夕寒一個人,疑道,“我帶你去拍片?”
陸夕寒自己站了起來,搖頭道,“不用了,我就拿點藥吧。”
校醫笑道,“也行,我看過這麼多崴腳的學生,還是能分得清有沒有骨折的,你老師太張了。” 他求之不得早點下班。
陸夕寒愣了愣,點頭道,“他是一個非常負責的老師。”
校醫給他拿了藥,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陸夕寒拿著相機和藥向寢室走去,他想快點去看看單反存儲卡里的照片還在不在。
杜昊第一個發現了他的異狀,
“你腳怎麼了?”
“山上崴了下,沒大事。”以前他和杜昊打籃球,崴腳是家常便飯,也從沒覺得要過,今天被顧柏時這麼一背,倒覺得有些前所未有的氣了。
杜昊點頭道,“那明天的育課你別去上了,我幫你請假。”
“缺勤要扣分,我還是去上,申請坐在旁邊就好了。”
他們寢室除了李耀文選的太極拳,其他人育課都選的武,目前一套劍法才學了一半。育老師是個仙風道骨的老頭子,說期末考試要帶他們去鑒靈山論劍。
陸夕寒打開電腦查看存儲卡的照片,看到所有照片都還在長舒一口氣。
他反復看著自己拍的那幾張顧柏時,越看越覺得滿意,尤其最后一張,畫面中虛化了背景,在飄搖的點點梨花中,顧柏時手上拿著一本書,朝鏡頭微微一笑,目似可融化春雪。
李耀文剛從外面回來,路過他的桌子看到電腦桌面,頓時停下了腳步,驚愕道,
“你拍了顧柏時?”
陸夕寒并不是很想讓別人看到,他關了頁面,“我在鑒靈山到顧老師,就正好拍了幾張。”
李耀文對他拍的照片并不興趣,只是驚訝于顧柏時會讓陸夕寒拍照,他心里有些不服氣,生道,
“顧老師不喜歡別人拍他。”
陸夕寒奇怪道,“你怎麼知道?”
李耀文脖子一梗,他難道會說他調查了顧柏時的方方面面嗎?
“我……我也是聽一個學長說的,前幾年有學姐悄悄拍了他,把照片放到網絡上,給他帶來不困擾,自那以后他就不讓人拍照了。”
陸夕寒松了口氣,無所謂道,“那沒事,我絕對不會把照片放的。”
李耀文又有點后悔告訴他了,他突發奇想如果陸夕寒把照片放到網絡上,顧柏時會不會震怒?
另一邊的杜昊聽著他們的對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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