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酸危機》Chapter11. (1)

[一]

因為下午進行了振人心的誓師大會,全班同學的學習勁頭比平時還要明顯,到了晚自習最后幾分鐘大家都還保持著全神貫注的狀態,連下課鈴響后也沒人提前收拾書包。

池烈沒辦法,自己困得眼皮合上好幾次,還得裝著神的樣子記筆記。老師一宣布放學,他是第一個閃出了教室的,就是怕耽誤太長時間被池鈺又被說教做事磨蹭。

出了教學樓拐彎就是學校正門,以防萬一他先停下來往外面張了一眼,結果卻見到雁回跟自家哥哥聊天,但話沒說多久倆人就散了。池烈看不清池鈺的表,他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忙退后好幾步把校服口袋的煙盒打火機掏出來,藏在了花壇后面。

這樣才膛往外面走。

池鈺一見他先把書包接了過來,掂量著還沉,其實那都是池烈剛才故意多塞了好幾本書。

“怎麼不穿外套,晚上冷。”

池烈有點不耐煩,但上車后當著司機的面也不好發作,只好悶悶地答應幾聲。

“對了,我還沒問過你呢。”池鈺說,“想好考什麼專業了嗎?”

池烈支支吾吾地回答:“看況……到時候再說吧。”

“你別總那麼被,給自己定個目標,現在每天不是也有力嘛。”

“嗯。我周末有空再上網看看。”池烈敷衍回答,接著池鈺又長篇大論給他講經驗和道理,他早就左耳進右耳出,心思飄忽到外太空了。

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剛才雁回跟池鈺說了些什麼,最好別跟自己有關。也許是他多慮了,如果雁回真胡說八道了點東西,哥哥不可能還心平氣和地坐在這里。

池烈大腦放空了半路,忽然意識到,自己最近是不是對雁回在意過多了?

過去總是接著雁回主靠近,大概是因此被牽著鼻子走膩了,現在他卻有一種想要掌控對方的沖

這種沖不是想讓雁回對自己唯命是從,而是希對方至……也能被他牽緒。

周日晚上在補習班待到了九點半,池烈被老師著背完了基礎的理公式,一出門腦子都有點暈。夜晚的街道關了不餐館,他進便利店買了關東煮,然后坐在靠窗的地方慢慢吃。

池烈知道自己接下來自由的時間會越來越,整天都會被大量的練習題和知識點埋沒,但是他現在沒有煩躁焦慮,反而平靜地接了這樣的生活來臨。只有三個月而已,這點苦還不至于讓他犯慫。

他的手機下午就玩沒電了,還忘記帶移電源,現在只能無聊得到看,瞧見玻璃門上了張招工啟事,薪水微薄,大概買幾件服就能花。池烈大腦放空了幾分鐘,再回過神時紙盒里的關東煮已經涼了,一下子失去胃口。

到底能做什麼,到底喜歡什麼,他沒有確切的答案,甚至連大概的方向也還沒確定下來。雖然時常認為學習績不代表一切,但每天在一群優等生周圍坐著,他也開始懷疑分數這個東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和未來掛鉤。

池烈拎起書包離開了商店,一推開門就是撲面而來的涼風,激得他鼻子的。

車站沒有人,枯樹的影子在昏黃路燈下搖曳出寂寥。沒了手機打發時間,池烈百無聊賴地站了會兒,忽然覺得街上好空。

這里本來就不是人流大的地方,對面的一排店鋪都黑著燈,馬路上偶爾才有車輛經過,更顯得他形單影只。

像是被困在了異次元空間里,悄無聲息地和這個世界拉開距離。

池烈有點后悔剛才為什麼沒買杯飲料再走,嚨不干燥,但就是

時間過得很慢,公車終于從遠方緩緩駛來,總算把他接回了現實世界。到家以后迅速給手機充上電,像是給它續命一樣。

池烈習慣地打開聊天件,看到班級群里多了幾條消息。

前排有個陌生頭像,仔細一瞧是雁回把原來的圖片換掉了,現在好像是白紙上畫了一團黑線條,七八糟的。雁回在提醒大家明天上午檢,不要吃早飯,也盡量喝水。

池烈下意識點進雁回的頭像,卻發現個人相冊里什麼新態都沒有,低沉的緒因此更加淡漠。他忽然想在家里悄悄煙,一口袋空的,想起來自己之前把它藏學校花壇里卻一直忘了取。

忘記帶電源,忘記買飲料,忘記拿回打火機……最近自己總是在各種小事上神渙散,記憶力開始變差。池烈掰著手指從“一”開始數了幾下,發現自己平均每天也就睡六個小時。

這也是沒辦法的,放學時間晚,作業量也大,哪怕他每天工減料也得寫到零點。

但是自己的腦容量難道就那麼一丁點,記住了理公式就塞不下別的了嗎?那未免也太笨了。

不僅僅因為記憶力才察覺出自己笨,池烈今天在補習班的時候也被輔導老師指出來,解題思路總是另辟蹊徑,不按照平常標準找題目上的重點,于是經常要花上比別人多幾倍的時間,答案寫得也頗為復雜。

換句話說,就是不夠敏銳吧。

池烈聽到這種評價時緘口不言,隨后才慢半拍地“嗯”了一聲回應老師的話。

“不夠敏銳”。

敏銳?

腦海里浮現了這兩個字的模樣,接著又想到,在作文里他只會寫“機智”這個詞。

無論語文課上抄寫了多漂亮的詞匯,落到自己的紙上他還是小學生的水平。要是時間過得再慢一點就好了,他能多睡點覺,讓大腦空間再擴大一點,把那些解題思路和優秀句式都記住。

并且原有的記憶也不會被出,他什麼都不會忘掉。

[二]

檢之前有很多可怕的傳聞,比如“大家要把服全部”這件事。

在醫院樓道排隊的時候,有人悄悄去別的班級那邊轉了一圈,回來宣布服之類的只是謠言,大家這才松了口氣。

旁邊生隊列里有一小撮人嘰嘰喳喳不停,池烈漫不經心轉頭看了們一眼,正好跟其中某一個對視上,接著們的音量明顯下降,話說到一半也停住了。

——好兇。

生們又重新排好隊,心里都不約而同地認為池烈剛才的眼神是在瞪們。

氣場就是個很奇怪的東西,一旦在別人心里留下固定的印象,無論做什麼都會被歸結到那種態度上去。池烈還以為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聽到了們聊天的容,不然幾個生干嘛對自己忽然警惕了起來。

算了,生本來就很難懂。

檢查視力的時候,池烈聽到外面有人喊了幾聲“沒事吧”“是暈嗎”,接著自己后排隊的人都向外探出頭看況。他好奇地轉過臉,又想起對面的醫生還在等著自己,于是迅速把遮板蓋回眼睛上。

“有點散玩手機。”

池烈拿回自己的表單時聽到這句忠告。

他到下一個檢查室門口,抬眼看到雁回坐在里面,扶著旁邊的瘦弱男生喂水。聽說那人犯了低糖,剛剛測完就眼前一黑摔到地上,因此接下來的檢查需要老師陪同。

看起來真可憐。

隊伍前面的幾個人檢查完離開,池烈得以向前看清況,發現每個人的校服都敞開了拉鏈,到醫生面前還要把里面的起來。

……怎麼雁回偏偏在這間屋子里。

到自己時,池烈干脆利落地解開了拉鏈,一低頭發現自己今天的搭不太適合在別人面前展示。

這是他之前逛商場時一眼相中的明黃,品牌在年輕人里甚是流行,這款更是剛上市時就在網上火了一陣。至于為什麼會火,都是因為上面印滿了各式各樣表富的——

小黃

與其在別人面前穿著這種可風格的服,池烈寧可了接檢查。他偏著頭快速把服掀起來,連余也沒有雁回的位置。結果被醫生提醒還要掀高些,池烈又焦急地在心里讀秒數。

終于能拿著檢表出去了,池烈松口氣,校服重新把里面的服蓋得嚴嚴實實的。他自始至終沒看雁回一眼,生怕對方的眼神意味深長。

會不會有點太敏了?也許雁回忙著照顧其他同學本沒發現自己剛剛進來了呢。

池烈走到門口,猶豫了半秒還是轉頭了一眼,見到雁回果然在低頭往紙杯里倒水,盡心盡力地關照著那個犯了低糖的同學。

原來雁回也能看起來這麼溫啊。

池烈怔了一下,然后轉過頭快步離開了。

安排在了最后一項,池烈坐下來出胳膊,袖子向后拽了半天也只出小半截手臂,因為里面的服太厚了,連帶著校服卷不起來。

又努力嘗試了兩下,依然如此。池烈不好意思耽誤別人的時間,心一橫還是把校服掉了。衛完全出來的時候那實在扎眼,后排隊的人低聲嘆了一個“嚯”字,接著就是幾個生的竊竊私語。

池烈清晰地聽到其中有個人提到了“小黃”三個字,那語氣有幾分輕浮隨意,顯然是笑著的。

有這麼好笑嗎?!

他皺著眉,胳膊上傳來輕微的刺痛。完第一件事是用棉球按著針眼,池烈騰不出手把懷里的校服披上,只能著頭皮讓明黃的衛在同學們面前博得存在

新的聲音不是來自同班的生,而是剛剛給自己的護士,著聲音跟旁邊的同事說:“那服好可啊。”

池烈意識到是在評價自己,耳朵頓時就紅了。

他低著頭想趕走到個沒人的地方,路過某間診室的時候突然被冒出來的人攔住,差點讓他重心不穩地摔倒。

“張。”雁回單只手接過他懷里的校服。

池烈沒有聽他的話張開,但雁回的另一只手還是朝了過來,把一小塊東西塞進自己里。口腔的溫度讓它立刻融化了,是甜膩的巧克力。

“去一樓大廳等我,”雁回把校服披到池烈的肩膀上,“帶你去吃早飯。”

“哦。”

池烈剛想走,卻看到雁回的手指還停在自己服上,口那堆小黃的其中一只,輕聲說:“這個表像你。”

“滾啊。”池烈低頭看他說的是哪個,結果是那只表憤怒眼睛冒火的,更來氣了。

于是他把其他的挨個指了一遍,念念有詞道:“這個就是你,這也是你,這只蠢的還有這只丑的……”

話沒說完,池烈忽然覺得自己怎麼跟個小學生似的?稚死了。

而且服上的“雁回”也太多了,全都在一起,把那只生氣的小黃包圍起來,怪不得它不開心。

“還是這只吧。”雁回又手點了點。

沒想到他竟然還挑選起來了。

池烈歪頭想看那只到底是什麼表,接著雁回的聲音就在自己頭頂:“這只離你最近。”

[三]

無話可說。

這麼久了,池烈明知道雁回總喜歡說話故意不給別人留退路,卻還是沒有辦法招架住,只能沉默著讓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可雁回的這種心機不是什麼值得學習或者羨慕的吧?池烈倒是不覺得自己哪里輸給了他。

池烈系了校服拉鏈,把里面亮黃的衛裹得嚴嚴實實。在一樓大廳待著會遇到不同班同學,他挑時機溜了出去,打算給雁回發條短信報告一下自己的位置,一看屏幕發現已經亮了。

——這算是“默契”嗎?

結果接通電話后只有一句直截了當的話:“我還得等學生家長來,你先自己去吃吧。”

——原來是“巧合”而已。

池烈很快就接了對方的解釋,畢竟班里有同學狀況不太好,雁回作為班主任此時有推不開的責任。談不上因這種小事失落,只是自己這邊臨時被放鴿子難免有一丁點的不爽罷了。

況且他們的時間也所剩不多了啊。

池烈沒再說什麼,等他獨自填飽肚子后,心又輕松起來,可惜這晴空萬里的天氣還要趕回學校上課,他想直接翹掉去玩的。

這種想法轉瞬即逝,出了早餐店他還是老實地打車去學校。教室里竟然還有一大半的同學沒回來,其他人看到池烈這麼早就出現也到新奇。更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池烈坐下后沒多久拿出了一本練習冊,在此時自由活的時間里,安靜地待在位置上寫題。

十分離奇的三好學生畫面,足以讓平時不關注池烈的同學也意識到了些許違和。但是對大部分人來說,“學習”這件事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他們仍然不會過多地在意池烈。

真正的話題討論度存在于生的小群

——我覺他脾氣也還行啊。

——誰?

——池烈。

——是欸。

——很會穿服吧。

——你是說今天那件嗎?

——哈哈哈。

一開始,“留級生”“打架”“分”之類的關鍵詞在這種校風嚴謹的環境中實在引人注目。然而把這些標簽集中起來的那個人,名字卻又頻繁出現在學校吧的校花校草提名中,導致生們討論起他時,都心照不宣地先揚后抑,常見句式如“長得還行可惜人品不怎麼樣吧”。

長得還行可惜腦子不聰明吧。

長得還行可惜格太差了吧。

長得還行可惜……

最終都會定格在否定的態度上。

們都是口是心非的,一旦其中有人開始誠懇地轉變說法,剩下的人就自愿隨聲附和,讓之前的種種負面評價都變為明貶實褒,連“長得還行”也被們不地改了“長得帥”。

而話題中心的當事人對此一概不知。

池烈偶爾還會疑,為什麼班里坐在第一排的生總來后面畫黑板報,本夠不著最上排的字吧;為什麼自己親手理作業后,課代表還要跟自己再三確認;為什麼自己連續三天沒英語作文,老師那邊卻本沒發現,自己的運氣居然這麼好?

毫沒懷疑過別人的微小行為是有原因的。

近期最重要的考試就是一模,已經聽不止一個老師說過一模的績最接近高考,兩者難度上也不會相差太多。閱卷的效率比想象中要高,全市績錄后沒多久,七中的校排名就已經公布了。

績單在各班教室后方的墻上,擁過來的同學把池烈附近的區域圍得水泄不通,嚴重妨礙他移。還好班長直接拍了張照片發到班級群里,大家這才散開。

教室里忽然安靜了一秒,接著有人哀嚎起來:“我就差一分上六百!”

“涼了涼了,這次家長會開完我媽會殺了我。”

“多?”

“年級四十六。”

池烈把照片放大拖到最底端,意外看到自己全班倒數第二。

四百出頭的績,比班級平均分低了一百五十多——如果把倒數一二名去除掉再重新計算,數字還能提高不。至于倒數第一的那位為什麼會跟自己分數差不多,原因是他填錯了英語答題卡的學號,所以選擇題的分數沒有計

英語課上,老師用大半節課的時間不留余力地打擊了他們,等氣消了,又改了臉溫言勸大家多重視英語這門學科,也許誰以后還有出國留學的打算。

池烈這才想起來,自己高一沉迷哈利·波特的時候還真那麼考慮過來著,不過很快又把這個選擇忘卻腦后了。現在也對此沒什麼想法,畢竟出國前還要經歷更多的考試,實在麻煩。而且別人出國是為了學習,他出國只是為了方便看演唱會。

那麼這條路不適合自己,只剩下越來越近的高考了。

聽說七中去年理科高考平均分是598,而600分以上的同學占比71%。

這都長了什麼腦子啊……池烈現在很是服氣這些人了,跟他們一起參加高考簡直就是送人頭。

難道他們上課一分鐘都不走神嗎?

恐怕還真是的。

午間休息,池烈吃完飯就在沒監控的角落里煙,過窗戶能看到外面的籃球場,那邊正好有個以前還算的學弟。池烈下樓后不用多聊,很順利地就加了他們的活

育在高三的課表里名存實亡,池烈很久沒打過球了,稍微運幾下就像了開關,眼睛自鎖定籃筐后就忘了其他,最后其他人累了,不得不喊他暫時休息一會兒。

池烈把籃球往地上一放,拍了拍手,“這才幾分鐘啊,你們都還沒展開呢吧。”

“隨便打打唄。”有人隨口回答,“反正也有人看。”

“誰看?”池烈問。

“學妹們看啊!”理所應當的答案。

池烈不明所以,一抬頭發現場草坪上還真坐了不生在聊天。他腦子遲鈍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合著這幫高一高二的男的的是在這兒眉來眼去呢?

——什麼出息啊。

池烈嫌棄地看了他們一眼,“有這早的工夫,你們有怎麼不去多學習?”

很快有人回答:“老師都說了,談只有對不對,沒有早不早。”

池烈“嗯”了一聲,是他自己剛才沒把意思表達對,用錯詞了。他隨口說道:“那你們老師還是個人的。”

沉默了兩秒,又有人問:“有老師這麼說過嗎?我怎麼不記得。”

“說過啊。”

“誰?”

“咱們音樂老師說的。”

池烈眉頭瞬間皺起來了,他怎麼覺得說這種話的是某人呢。

“噢,怪不得,他上學時經常搞對象吧。”

“肯定的,你看他那長相。”

池烈這下百分百確定就是他了。

接著也不知道是誰補充了一句:“我要是有那老師的臉,我就不學習了,找富婆包養我。”

——什麼出息啊!

池烈把球推到旁人腳邊,站起來整了整袖口和,“不打了,我回去了。”

午休的鈴響過后,又進了學生自習時間。雁回吩咐學委來辦公室跟他一起把全班同學進行分組,旨在讓學有余力的同學幫助中下游的講解問題。

實話講,雁回對他們大部分人的格都不甚了解,所以這項工作大部分都給了學委完,把名單整理好后再給他看。

雁回接過紙先掃了一眼,找到池烈的名字后才繼續看下去。看完,他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你給你自己的工作量會不會太大了?”

生搖頭答:“不會,我給別人講題的時候,相當于自己也復習一遍了。”

雁回捻了捻著手里的筆,慢聲道:“但可能有人講幾遍都聽不懂。”

“沒關系,我自己有很多學習方法,可以教給他們。”

話說得大方又得,雁回也挑不出分組名單哪里不妥,便讓拿著回去通知大家了。

其實哪里都不妥。

把幾十個人分小組本來就是沒有效率的方法,更何況優等生的時間更寶貴,在爭分奪秒的復習階段,誰還有閑心關心中下游的同學?只是最近年級開會頻繁,為了順利匯報工作細節,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雁回拿起一模績單,從上至下仔細看,有幾個學生進步比較明顯。他把這些人的名字羅列在家長會的提綱上,之后可以著重表揚。寫到一半又覺得人數有點多,到時候這些家長又要給點就燦爛地圍著自己聊天,想想就頭疼。

于是他隨手轉了幾次筆,筆尖指向誰就把那位學生的名字劃去,方法簡單又省力。

果然當班主任沒他想象中有意思。

或者是因為大部分學生都很聽話很認真,不需要自己再多去管教什麼,這就讓他喪失了許多刁鉆的樂趣。麻煩的時候想過辭職,但考慮幾秒又會發現自己貌似有點念舊,這所學校趁他不注意就悄悄錮住了他的記憶,目所及之總能發掘出值得回味的東西。

離開的話,總有一天就會什麼都不記得了。

辦公桌上擺放的杯子在上午被他不小心摔碎了,現在嗓子還要去一樓的販賣機買。樓梯還沒走完,雁回就聽到有人在敲打機,連續好幾下沉悶又野蠻的聲音。

當對方直起子,明顯有想直接踹過去的趨勢時,雁回開口提醒他:“損壞公要賠的。”

瞪過來的那雙眼睛在見到自己的剎那,忽然又閃躲了。

雁回走過去,看到有罐可樂卡在了倒數兩排的夾層,于是他買了瓶最上排的礦泉水,順利地把那罐可樂撞了出來。

“怎麼來這邊買?”雁回彎腰把兩個東西撿出來。

“樓下的賣完了。”池烈瞟了雁回一眼,又迅速把視線移開。

明明自己說的是實話,可不知道為什麼,一張的聲音就像心虛似的。池烈覺到臉正被雁回盯著,表都開始不自然了,心里煩得要死。

雁回把可樂遞過來,池烈手剛要到,這人又故意回去了。

“嘖。”干嘛把他當小孩逗。

還好池烈眼疾手快,直接搶過了雁回另一只手上的水,擺出一副想公平換的架勢。然而雁回直接無視了他的舉,垂下眼睛輕聲問他:“你最近是不是長高了?”

長高?生老師說過這個年齡很快就要骨骼閉合了。池烈順勢低頭看了眼新買的運鞋,隨口答:“沒有吧,鞋的問題。”

跟鞋沒有關系,的確長高了一點點,雁回能清晰地察覺到。

最近天氣漸暖,沒了厚重外套的包裹,年的骨架線條很干凈地呈現出來。肩膀也應該變寬了,只可惜臉頰還是有一點清瘦,氣質總會因此顯得尖銳冷漠。

這大半年,是自己親眼看著他慢慢起來的。

雁回意識到了這一點,不自覺地恍惚幾秒。

趁著他沒防備的短暫空當,池烈把自己的那罐可樂掠回來,同時水也塞到對方懷里。可是雁回也沒有遲疑,直接抬手扼住了他的手腕。

池烈被地攥著,都快不流通了。

“行行行,都給你行了吧?”池烈懶得跟他計較,自己還得回去上課呢。只好無奈地把可樂丟給他了,卻沒想到雁回本不接,易拉罐就這樣重重摔到了地上,冒著碳酸氣泡的瞬間從裂開的口子里迸發。

“滋啦——滋啦——”的聲音撓得耳朵

池烈一愣,忘了手腕上的疼痛了,潛意識里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注視著雁回。

氣氛開始變得詭異,池烈忍不住問他:“怎麼了?”

雁回面無表地盯著他,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沉默半晌,終于淡笑著開口說:“沒什麼,嫉妒青春期的小孩還能繼續長高。”

“啊?”池烈先是詫異地皺眉,隨后又嗤笑一聲,“來這套,我再能長也不可能比你高了,你這是故意沖我顯擺呢?”

雁回角的笑容斂去了,他著池烈,輕輕松開了手。

“慢點長吧。”他平靜地說。

[四]

深春下了一場大雨,水珠將丁香花瓣碾進松的泥土中,空氣里的香味冷又稀薄。

池烈也是很倒霉,恰好今天換座位,他靠著窗臺坐一上午后才發現有雨水滲進來。擺在暖氣上的一沓試卷了半截,其中還有他已經寫完的幾張,藍筆的字跡模糊海一般濃稠。

他跟前桌同學已經很了,對方幸災樂禍地笑了幾聲,又幫他想辦法找課代表要了新的卷子。大概是今天溫度有點冷,池烈因此沒那麼容易煩躁,心平氣和地接了自己要重新寫作業的事實。

課外輔導班的老師給他總結了一份理綜提綱,上面除了必會的公式以外,還有幾類解題思路模式。池烈花了一周的時間勉強記,答題過程也漸漸寫得有模有樣了。還有現在上課,他大部分時間都能集中注意力,被點名上黑板寫題也不至于一行字都寫不出。

這種進步不了別人的眼,但池烈自己看得很清楚。

邊同學煩惱績無法突破的時候,他倒是越活越輕松,反正自己是從最低點出發的,結果再怎麼難看也不可能比原來更差勁了吧?

論心態,池烈絕對可以排在全班正數。

晚自習要默古詩文和書下注釋,課間大家都爭分奪秒地背誦。池烈一開始死活背不下來《滕王閣序》,后來學委耐心地把全文翻譯了一遍,還標劃了每個段落的關鍵詞,功教會他串聯記憶法。

池烈有史以來第一次像這樣被同學關照,尤其對方還是異,導致他不自覺地繃。然而講到“雁陣驚寒,聲斷衡之浦”這一句時,他又心不在焉了。

發現雨停以后,他還莫名其妙地沮喪了好幾秒。

之前檢被醫生提醒過眼睛有點散,池烈沒放在心上,語文老師在黑板上寫了麻麻的板書,他坐最后一排發現有點重影,半瞇著眼睛把筆記抄完了。

從小到大邊的同學都陸陸續續近視,池烈還一直得意自己眼睛很健康來著,沒想到這臨近畢業才出了病。但他覺得散的程度也不太嚴重,沒必要配一副鏡框著鼻梁,看起來怪……怪文縐縐的。

池烈也知道自己戴眼鏡是什麼樣子,與本人氣質嚴重不符,瞧著呆滯又笨拙。

可他還是尋思了幾句合適的話發給了雁回,看起來目的不會那麼明顯。

在校時間,隔了很久對方才會回復:“周末帶你去看吧。”

——和自己預想的回答有所偏離。

池烈本以為雁回家里不缺眼鏡,他會大方地送自己一副。但這個念頭冒出來以后,池烈忽然遲疑了半晌:自己是變態嗎?

為什麼不要新的,惦記起雁回的舊東西了。

“周末我還有補課。”

這就算是拒絕了,池烈裝作什麼都沒問過。

過了一會兒,全班同學互換默寫紙檢查錯誤,自己的那份《滕王閣序》默得一塌糊涂,覺有點對不起認真負責的學委。還好之后就直接放學了,也沒空過問這次的輔導結果。

池烈發現也是戴眼鏡的,明明摘下來以后臉看起來更舒服,還是堅持時刻都戴著。難道寧可讓外貌水平下降一點,也要視野清晰嗎?

他有點替別人想太多。

池烈確定自己恐怕是比有些孩子還在意外表,淺地來說容易以貌取人,也更不允許自己裝扮上喪失品味,“眼鏡”這個東西不就是專門讓人看起來呆板的?

哪怕是雁回,池烈也經常看不爽他戴厚重黑框眼鏡的樣子。

最終,池烈還是選擇去買一副形。

在眼鏡店嘗試了很久才把那片薄薄的凝膠合在角上,覺沒什麼特別的,后來上課發現板書的確清晰了,這讓他新鮮了好一陣子。

可沒幾天又發現了問題,差不多到了下午,眼睛超過五秒鐘不眨,視線就會變得模糊,像是蒙了一層霧。他走在樓道里不停地低頭眼睛,沒注意邊過往的人,就直接忽略了始終注視著自己的雁回,與對方肩而過。

雁回也沒住他,只是多看了那個背影一眼,接著走進教室。

其實池烈還是有點不甘心。

來源于倒計時之下的,不知道該把這樣的心態形容為“貪便宜”還是“不要臉”,總之他就是想從雁回那里攫取點東西留給自己。這樣等他以后畢業了,至還擁有一份關于高中的紀念——僅僅是紀念而已,沒有任何多余的緒代

因為他也不能確定,遇到雁回這件事到底算不算好,但肯定沒有那麼不堪。

所以還是值得紀念的。

“池烈,又愣神了!”理老師用直尺敲了敲講桌,“來來來,第十六題你上來寫。”

突然被點名,池烈猛然抬起頭,手上胡地拾起練習冊,還好這道題剛才已經做完了。

最近他的績有明顯進步,老師也不再對他視而不見,開始把他當作班里的一份子,難度稍高的題都會關注他是否寫對,課堂測驗時還會在旁邊認真檢查他的解題過程。

不止這一個科目,其他老師也對池烈格外關照。大概是覺得他還不算無藥可救,多點化點化,腦袋就能開竅。

兩個禮拜以來,池烈愣是連一包煙都沒空完,從早到晚在教室辦公室來回跑,還時不時被雁回帶出校外吃午飯。最近天氣開始變熱,池烈回校前還得買一份鮮刨冰,他怕融化得太快,只好在雁回開車的時候吃。

雁回余看到他掌心搖晃,悠悠道:“你要是敢掉車上,就干凈再走。”

池烈氣定神閑,“我就算弄掉了,也是你車開不穩的錯。”

遇到紅燈后車子緩緩停下了,狹小的空間彌漫著淡淡的糖味。雁回著窗外的街道,看到有家眼鏡店,便轉頭問池烈:“還打算買眼鏡嗎?”

“我買了形。”池烈囫圇咽下一口冰。

“戴時間太久對眼睛不好。”

“我知道。”

沉了一會兒,雁回又問:“是因為看電子屏幕?”

“就不能是因為學習嗎?”

雁回雖然沒說話,但表擺明就是否定這個選項。

,我真學了的。”池烈緒有點高漲,看雁回一個表,他就沒理由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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