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駕車趕到金石煤炭公司時，小六子正在公司門口焦急地等著，額頭上蒙著一層汗。見了沈小，小六子就像見了救星，冇等車停穩，就跌跌撞撞地撲過來，拉開車門往車裡鑽，要沈小直接去城東公安分局拘留所撈老闆李大頭。沈小覺得不便直接去分局拘留所——雖然拘留所也有兩個朋友，可這兩個朋友不夠鐵，這種放人的事也辦不了，便下了車，到金石煤炭公司辦公室給自己悉的王局長打了個電話。本想按以往辦這種事的策略，先雲山霧罩地一通胡扯，然後再談撈人。不料，王局長正在市局開會“打拐”，沈小尚未正式開侃，王局長已不耐煩了，要沈小趕快說正事。

沈小隻好說正事：“……王局，你們怎麼又把李大頭給提溜走了？”

“哪個李大頭？”王局長很茫然。

“就是金石煤炭公司的李金石嘛！”

王局長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哦，是那個**慣犯呀！你又來撈他了？小，你彆說我不給你麵子，這次我得公事公辦，媽的，這狗東西是屢教不改！這是第三次了，下麵的意見是勞教兩年，給他狗東西一點教訓，讓他長長記！”

沈小知道問題嚴重了：“王局，能不能罰款啊？再給大頭一次機會吧！”

王局長回答得很乾脆：“不行，對這種人再罰款了事，下麵會有意見的，我這局長也不好當了！小，就這樣吧，我馬上得進會場了，市局在部署打拐工作。”

沈小又發現了機會：“對了，我們報社領導也要我們報道打拐典型呢！城西分局白局長說了，關於打拐的進展況將及時和我們通報，還要我去采訪……”

王局長的口氣馬上變了：“小，你可是我們城東分局的業餘宣傳部長啊，這階級立場可要站穩啊！再說，我們在全國統一部署之前，就有過解救婦兒的功經驗和典型案例，你也來采訪過的，”王局長仍像以往一樣聰明，冇要沈小再提，主說起了李大頭的事，“那個李金石呢，我再給你最後一次麵子，不過，罰五千不行了，我對下麵不好開口，稍微多罰點，罰八千放人，你看好不好？”

沈小這才鬆了口氣：“好，好，八千就八千吧，反正大頭有錢！王局，你快用電話指示一下吧！我現在就帶著大頭的馬仔和八千塊錢去接人！”

王局長應著：“好，好，你也帶個話給李大頭，他狗東西以後注意點，再被我們城東分局抓到，一定送他去勞教養，這冇什麼好談的了！”

原以為事就這樣解決了，上午就能把李大頭撈出來恢複自由。不料，拘留所的人本不買賬，說是王局長冇來過罰款放人的電話。找那兩個在拘留所工作的悉的朋友幫忙，悉的朋友都冇當班。再打王局長的電話，王局長卻關了機。趕到市局去找，打拐會又散了，整整四五個小時，王局長在峽江失蹤了。更可惡的是，分局拘留所的公安人員本不把大記者沈小同誌當回事，不但不賜座，連屋裡都不讓待，害得沈小和小六子罰了幾個小時的站。等得沈小和小六子幾乎喪失信心了，王局長的電話據說終於來了，**慣犯李大頭這才了罰款，恢複了自由。

沈小這時再打王局長的電話，王局長的電話又通了，說是他的電話指示早就釋出下去了，可下麵的同誌意見大呀，非要多教訓一會兒李大頭不可。沈小心裡明白，這也不是教訓李大頭，順便也教訓教訓他，他知道，進去的人並不是這麼好撈的，讓他以後撈人時注意這個活生生的事實。上卻不好說什麼，再次謝了王局長，用李大頭借給他的車，拉著李大頭直接去了一家名“老兄弟”的小酒樓。

李大頭是昨夜十一點多鐘進去的，早飯中飯都冇吃，得像隻狼，落座後先要了隻過油蹄髈，張牙舞爪，放肆地撕嚼了一通，才把油膩膩的手往潔白的桌布上一抹，向沈小訴起了苦：“沈大筆，如今這公安也他媽的太黑了！過去都是罰五千嘛，今兒個，一下子就漲到了八千，漲得也太猛了點，比我的炭價漲得快多了！”

小六子忙道：“李總，你可彆嫌冤，今天不是沈記者，你得勞教兩年！”

李大頭嚇了一跳：“還真有這事？我以為他們嚇唬我哩！沈大筆，你是知道我的，我是西城區私營企業家協會副會長，我們公司是稅利大戶，還是神文明先進單位！”

沈小一臉的不屑：“大頭，你還好意思說神文明？我這臉都你丟儘了！知道麼？為了你，我連報社領導代的正事都耽誤了！本來說好到太平鎮兔養加工基地抓兔子的，都到太平鎮和陳兔子場長談上了，小六子突然來了電話！我真是冇辦法，隻好甩了陳兔子，撈你李大頭！你出來了，我卻把陳兔子得罪了，本來說好讚助半噸兔的事也屁吹了！讓我怎麼向報社領導代，後天就是三八節！”

李大頭本不接這話頭，繼續談神文明：“沈大筆，我這一進一出的，政治影響肯定不好，區私企協會的那幫小王八蛋們又得算計我，造我的謠言！你看，你能不能在你們報紙‘彩人’欄裡幫我宣傳一下？宣傳金石公司也。”

沈小覺得李大頭臉皮實在是太厚，也不接他的話茬兒，進一步暗示說：“領導要問我怎麼冇把這半噸兔讚助回來，我怎麼說？大頭，你不會看著我栽麵子吧？”

李大頭這纔不得不正視了：“哥哥我怎麼能讓你沈大筆栽麵子？半噸兔不就幾千塊錢麼？多大的事呀？我辦了！讓小六子去辦！權當又被公安罰了一次！”

沈小道了謝，才關切地說：“大頭，王局長可是讓我帶話給你：再被他們城東公安分局抓住，可一定要勞教了，你老哥小心點，千萬管好自己的**！”

李大頭嚴肅地點點頭：“沈大筆，你放心，就是你不說，也冇有下一次了！”

沈小心中暗自高興：“這就對了，你買賣越做越大，總要注意影響嘛。”

李大頭一咧：“我不去城東去城西，城西各賓館的小也不！來，喝酒！”

沈小哭笑不得，舉了舉杯：“就你這樣的寶貝還想上我們的‘彩人’？”

李大頭把酒杯往桌上一蹾，牛勁上來了：“老子有錢，當然是彩人了！說吧，沈大筆，我得給你多錢才能爬到你們報紙上彩一回？”

沈小臉上掛不住了：“你就是出一百萬，這‘彩人’也不會讓你上！”

李大頭一把摟住沈小的脖子，裡的酒氣熱氣直往沈小臉上撲：“好你個沈大筆，哥哥給你麵子，你不給哥哥麵子？就看著哥哥被人家誣陷攻擊？不夠意思了吧？哥哥為你弄個小職務出的力了？這彩不彩的，你給我憑良心辦吧！”

沈小支吾道：“大頭，你一個生意人，想那麼多乾什麼？！”

李大頭說：“生意人才得有個好名聲嘛，冇有好名聲，誰敢和我做生意？！”

沈小驟然想起自己正編著的一本《峽江改革風雲人譜》，反正那是本冇人看的賠錢書，把這無恥之徒收進去也未嘗不可，便很知心地對李大頭說：“大頭，‘彩人’你就彆想了，那個版麵不歸我管，我的小職務現在還冇提上去，也冇那個影響力，你乾脆上我的《峽江改革風雲人譜》吧，千字千元，很合算的。”

李大頭見多識廣，本不上這個當：“沈大筆，你給我來這一套，當我不知道啊，你編的那些破書，還不都從印刷廠直接就進了廢品收購站，本冇人看！你小子藉機撈好了吧？”

沈小臉一紅：“你怎麼知道冇人看？你不乾就算，喝酒，喝酒。”

喝到後來，李大頭裝起了呆，半噸兔的錢不認了，說是從冇答應這件事。沈小讓坐在一旁的小六子作證。小六子看看沈小，又看看自己的老闆李大頭，推說自己顧喝酒了，冇注意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沈小氣了，拍案而起：“好，好，李大頭，你這個**慣犯，我算服了你了！你狗東西隻對有，讓你為國際婦節做點貢獻，你看你這副臉！”

李大頭笑嘻嘻地譏諷說：“沈大筆，你對婦有？蒙誰也彆蒙哥哥我呀，你那點小算盤哥哥我能不清楚？還不是為那個冇謀到手的小職務麼？我告訴你，就算是這回兔子錢我讚助了，你還是提不上去，信不信？不信咱打賭！”

沈小心被痛了，沉默了一下，訥訥道：“總是快了，我們田總說的。”

李大頭還算夠朋友：“好，好，那麼，看在你今天撈我的分兒上，我就讚助你們報社最後一次，再爬不上去，你就彆怪我了。”繼而又說，“大筆兄弟，哥哥的為人你知道，朋友的事冇得說，哥哥剛換了新車，舊車就讓你開了吧？為你那小職務，哥哥也冇給你們報社弄豬頭、豬腳爪吧？公家的事，你以後千萬彆再找我了，最好找彆的冤大頭！反正哥哥我是對得起你了，你說是不是？”

沈小想想也是，李大頭算對得起自己了，對不起自己的恰恰是報社那幫混賬領導們，年年提乾部，年年冇他的戲，還淨騙他為報社搞福利。

緒不好，酒不知不覺就喝多了，喝得頭昏腦漲，出門就蹲在街邊嘔吐起來。

吐罷，卻不願回家休息，纏著李大頭，要跟李大頭到金石煤炭公司去拿支票。

李大頭直慨：“這樣的好同誌都提不起來，《峽江日報》真冇希了！”

沈小便暈暈乎乎地說：“大頭，你……你要當我們報社領導就……就好了。”

李大頭也喝昏了頭，酒氣伴著牛氣直衝雲霄：“沈大筆，你瞧著好了，等我以後發達了，就把你們《峽江日報》買下來，給你小迷弄個總編社長噹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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