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錢凡興帶回來的批示，李東方纔明白昨夜錢凡興去了什麼地方。

錢凡興解釋說：“李書記，你千萬不要誤會，這可不是我主去找的大老闆，是大老闆親自打電話找的我，我敢不去呀？我不去，那些問題恐怕更說不清！”

李東方一夜冇睡好，兩隻眼已腫了起來，上也起了泡，緒很不好，歎息著說：“說不清就不說嘛，我呀，是一片忠誠可對天，也不想再四解釋什麼了！”

錢凡興樂嗬嗬地道：“有我替你解釋就行了！大班長，你想象不到吧？大老闆又給我們幫了個大忙，看來時代大道上個二十億左右的規模問題不大了！”

李東方有些意外：“哦，省裡能給我們二十個億了？大老闆哪來的錢？”

錢凡興慨起來：“我們這邊會上——李書記，我不是指你，是指個彆老同誌——點名道姓罵大老闆，大老闆在軍區總醫院住著，還替咱們著心：大老闆和通廳談了，把外環路賣給通廳下屬的路橋集團三十年，通廳給咱籌集十億左右的建設資金！李書記啊，我們今天可還在分著大老闆當年的決策果呀！”

李東方覺得一熱直往頭上湧：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大老闆就是大老闆，那政治頭腦，那作風氣派，西川哪個領導比得了？大老闆出手反擊都舉重若輕，而且是那麼有有義！再看看大老闆讓他把《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讀三遍的指示，愈發覺得自己像個蹩腳演員，把一臺本應氣壯山河的正劇演砸了。

錢凡興又把大老闆的兩句話複述了一下，說：“李書記，談到個彆同誌不乾事時，大老闆發了大脾氣，嚇得我大氣不敢。所以，什麼黨民主啊，什麼決策失誤呀，咱們最好都彆再談了，尤其是國際工業園，千萬彆提了，自己找麻煩嘛！咱們就說世紀的發展規劃，就說時代大道吧，彆再跑題了！”

李東方苦苦一笑：“凡興同誌啊，開會前，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指導思想，我願意找這個麻煩嗎？我的講話稿裡不是一直在迴避矛盾嗎？我提倡民主決策，不是要算曆史舊賬，而是為了今後的工作！你呀，為什麼不站出來幫我攔一下呢？”

錢凡興說：“龍主任、方主席他們發言時，你又不是不在場，你市委書記都不說話，我怎麼好說話？他們都是老同誌，你又在倡導民主，讓我說什麼好呢？”

李東方心裡不悅，上卻不好再說什麼了。

八點半，峽江市委常委擴大會議繼續進行，李東方主持會議，錢凡興做峽江市世紀發展規劃報告，下午討論。討論時，龍振玉和方冰又把話題扯到了總結曆史教訓上。錢凡興心裡有了底，也就不客氣了，提醒發言者不要跑題，還意味深長地談到了實乾家與評論員的關係，說是我們有些同誌擅長乾實事，有些同誌擅長當評論員，“這也好嘛，”錢凡興笑著發揮說，“咱們就來個分工，我們這屆**來做實事，歡迎擅長評論的同誌都來做評論員，我們跑步的姿態不，你指出來；我們跑錯了方向，你指出來；我都歡迎，是真誠歡迎，這也算革命的分工不同吧！”

龍振玉警覺了，呷了口茶，在裡漱著說：“錢市長，你好像話裡有話嘛！”

錢凡興直笑：“龍主任，我就是直腸子，有啥說啥，也都說在當麵！”

龍振玉說話很有水平，笑道：“錢市長，那麼，我也把話說在當麵：我認為單純的實乾家和單純的評論家都是冇有的。尤其是我們峽江市的領導乾部，往往既是評論家，又是實乾家；在這件事上是評論家，在那件事上就是實乾家。要乾事就不要怕人家評，人家也不可能不評。比如國際工業園，一百年後還會有人來評，決策錯了就是決策錯了，大家都不評，這種錯誤還會再犯！”

李東方忙道：“哎，哎，龍主任，還是言歸正傳，談規劃，談規劃！”

龍振玉還是給李東方麵子的，便談起了規劃，來了個原則肯定，否定，尤其對時代大道，緒很大：“……時代大道有必要在這時候上嗎？就算外環路真能順利賣掉，就算賣出十個億，我看也未必上。你們市長書記不明說我也知道，這又是個政績工程。既然是民主決策麼，就說一下我的看法：什麼政績？不能片麵理解，不要以為抓了個標誌的工程就是政績。一屆**的政績是要全麵衡量的，不但由上級，還要由老百姓評價。我市這麼多企業開不上工資，近二十萬人下崗，市人大門前三天兩頭群訪，我們就不能用這些錢為老百姓解決點實際問題嗎？”

錢凡興忍不住道：“龍主任，就算不上時代大道，賣外環路的錢也不可能用來給困難企業發工資，企業資金和建設資金是兩回事，我想，你也應該知道。”

龍振玉說：“我是說為老百姓解決點實際困難，並冇建議挪用建設資金給困難企業發工資嘛。而且，實話告訴你：聽到這個宏偉規劃，我就怕，怕你們建設資金不夠用，再出幾道**令收費，我們人大接待上訪的任務又會加重不！”

錢凡興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李東方悄悄向錢凡興使了個眼，示意錢凡興不要激。

錢凡興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又悻悻坐下了。

龍振玉仍在笑，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錢市長，我這可不是馬後炮啊，是你冇開炮我就評了，又當了一回評論家，評得不對，你們常委們完全可以不聽。”

李東方笑道：“哪能不聽？什麼意見都要聽，好聽的不好聽的都要聽，否則也不要開這個會了。好，龍主任為民主決策開了個好頭，尤其是關於政績的評價，非常深刻，”用征詢的目看著眾人，“——哪位接著談？”

方冰說：“我就說兩句吧！龍主任的意見有一定的道理，不過，時代大道我認為隻要有條件還是要上，隻要不加重各方麵的負擔，我們經濟能承，早上總比晚上好。基本建設本來就是拉經濟的一個手段——去年國家加大基本建設的投資規模和力度，對國民經濟增長的貢獻很大。國外功的例子就更多了，像德國、日本的戰後重建，國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大蕭條時的基礎建設……”

錢凡興和幾個常委、副市長便接著方冰的話頭，談起了基本建設對經濟的拉作用，錢凡興還算了一個賬：時代大道的土石方和人工費用很大，這些錢花下去實際上也起到了以工代賑的作用，對緩解鄉鎮勞就業力大有好。

李東方原準備讓賀家國就時代大道放上一炮，現在聽大家敞開一談，一些顧慮便打消了，也就冇再提這個話茬兒。賀家國會前並不讚上時代大道，本來準備攤開來談點意見的，但得知自己三年前以路養路滾發展的建議被鐘明仁和錢凡興采納了，時代大道的建設資金有了基本保證，也就從時代大道的反對派變了擁護派，隻在作上提了些意見和建議。賀家國不同意在通廳路橋集團公司一棵樹上吊死，主張對外環路實行公開拍賣。談到時代大道未來建設時，賀家國也反對搞地方保護主義，主張依法辦事，搞招標投標。

嗣後的公開得還算平和，與會者經過認真熱烈的討論，通過了**峽江市委關於《峽江市世紀發展規劃綱要》。

會後，李東方心瘁，臉上卻有了些欣，對錢凡興說：“現在看來，決策時多點民主並冇有壞，讓人家講話天塌不下來嘛，該通過的事全通過了。”

錢凡興上說：“是啊，是啊！”心裡卻想，隻怕這天已經塌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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