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嚴九玄又一次拔劍之前，葉泠泠及時地告別了陸織婉，臨走前沒忘記提走那一籃檸檬。

偌大的棲宮里空空，看來月朦星影們都被陸織婉支走了。葉泠泠走到門口，下意識回頭看了看正廳的方向。

大門閉。

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回憶嚴九玄的長相。很好看很有侵略很耀眼，然而不是喜歡的類型。喜歡陸知淵那款的，從前在現代時就很喜歡。

回到嫻語宮之后，歡歡來報，說剛剛晴貴人遣人送來了一只烤鴨。葉泠泠看了看那只擺在青花瓷盤中烤得油發亮的鴨子，回憶起它在花園中歡樂嬉戲的生前時。

嗯，真香。

葉泠泠吃完了半只烤鴨才懺悔，自己今天吃的是不是有點太多了，初春時按照落水后的量做的春裝，已經有一點點了。

“我胖了嗎？”

葉泠泠順口問歡歡，得到的是一片沉默。

“明白了，打擾了。”

葉泠泠拎著裝檸檬的籃子去廚房找瑟瑟，把檸檬和其他水果變了幾罐不同口味的果茶。

第二天，正琢磨著送一罐果茶去給晴貴人，沒想到居然親自登門拜訪了。葉泠泠擯退左右，晴貴人立刻上來抓著的袖子，熱淚盈眶：“姐妹！”

葉泠泠熱回應：“姐妹！”

“我早就該猜到你是穿越的了！不然誰還能想得出這麼多茶的方子？芋圓，珍珠，波霸，紅豆……姐妹你是個鬼才啊！”

葉泠泠謙虛道：“不不不，主要是瑟瑟，我就是空口描述，這些都是瑟瑟做出來的，才是廚藝鬼才。”

晴貴人說：“不管怎麼說，就是因為有你在，我才能在這個破地方繼續快樂吸茶。”

葉泠泠和晴貴人展開了一段巨長無比的對話，從天文地理到追星八卦，從微博獎談到校園暗，最后把話題落腳在一點點、coco和小眷村、京茶山究竟哪個更好喝上面。

葉泠泠嘆了口氣：“其實我還很想吃甜點來著。松小貝，檸檬派，蛋黃什麼的，可惜這里沒有烤箱。”

晴貴人說：“可以自己打一個。”

“誒？”

“我的烤鴨爐就是這麼搞出來的。”晴貴人耐心解釋，“占地面積是大了點兒，不過用起來還算方便，烤東西的火候比現代的烤箱還方便來著。”

葉泠泠頓時來了興趣。

如今管著印，又一手掌握了繡坊和造設的各種資源，在宮里的地位早就不可同日而語。第二天，樂樂去務府說了一聲，立刻就有五六個小太監帶著工材料來了嫻語宮。為首的那個還對葉泠泠討好地笑：“靜妃娘娘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

“你們聽晴貴人的吧。”葉泠泠把舞臺讓給了晴貴人，“我也不會搞這個。”

（二）

在晴貴人的指揮下，嫻語宮烤爐建設工程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這邊這邊，涂厚實一點！”

“頂上做圓一點！通風口和取口要邊沿整齊，不能裂開！”

五六個人忙忙碌碌了好幾個小時才搞定，葉泠泠一人賞了把金錁子。待小太監們退下后，晴貴人嘆道：“有人幫忙真的很好啊！我和嘉云兩個人搭了三天，才把鐘粹宮那邊的烤爐搞好，還被淑嬪diss了好幾回。”

“淑嬪太可怕了，逮誰懟誰，口才還一般，簡直就是飯圈撕的典型反面教材。”葉泠泠說。

和晴貴人又聊了一會兒飯圈八卦，天黑后，晴貴人起告辭。葉泠泠則在小廚房找到了瑟瑟：“瑟瑟啊，你看到我們嫻語宮新造的烤爐了嗎？”

瑟瑟眨著眼睛看著：“娘娘有何吩咐？”

“我們可以烤蛋糕了！”

葉泠泠歡呼了一聲，從袖子里出一張寫滿了字的紙，遞給瑟瑟。瑟瑟一邊看一邊念出了聲：“松小貝……檸檬派……抹茶千層……”

葉泠泠一錘定音：“我們今晚先來試試看抹茶千層！”

然而，第一步就出現了問題。這個時代既沒有廚師機，也沒有打蛋，手打發蛋清對人類的胳膊來說意味著噩夢。

葉泠泠拿了幾筷子，攪拌了快一個小時，最后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垂著酸得抬不起來的胳膊，嘆了口氣：“嗚嗚嗚，我的抹茶千層，果然還是個夢。”

瑟瑟遲疑著說：“娘娘方才說的那個打蛋，倒是可以找造設說一說，讓宮的鐵匠打一個出來。”

葉泠泠登時眼睛一亮：“對誒，我怎麼沒想到！”

讓瑟瑟先休息，做甜點的事明天再說，自己則端了杯芝麻核桃豆回到了房間。

養生飲料喝了一半，葉泠泠忽然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啾啾了。

青春期的迷茫，估計還在為不可知的未來困著呢。葉泠泠想著，有點憂愁地去后面宮們住的房間找啾啾，結果發現早早地就上了床，在了被子里，整個人看起來可憐的。

葉泠泠很驚訝：“啾啾你生病了嗎？”

啾啾搖了搖頭，咬著被角瞅著，虛弱地說：“娘娘我有些困，想早點睡了……”

葉泠泠擔心地探了探的額頭，不燙，估計是心理作用導致的。像個慈的母親一樣幫啾啾掖好了被角，又吹熄了桌面的燭火。

“啾啾睡吧，醒來就好了。”

（三）

葉泠泠惦記著的抹茶千層和檸檬派，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洗了把臉就趴在桌前畫圖紙，想打造出一個簡易版的打蛋。

畫了好幾個版本，始終不確定該用哪一個。葉泠泠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歡歡忽然一臉驚慌地跑了進來。

“娘娘，啾啾昏迷了！”

葉泠泠的筆“啪”地一聲掉在了桌子上，墨濺了一一紙。連頭發都來不及梳，跟著歡歡就跑去了啾啾的房間。小小的啾啾埋在被子里，出掌大的一張小臉，臉蒼白，看起來楚楚可憐。

葉泠泠再一次手探了探的額頭，不燙，甚至冰涼得嚇人。葉泠泠手一抖，回憶起這已經是漸漸回溫的春天，驚慌失措地歡歡：“去請太醫！”

歡歡說：“樂樂已經去了！”

沒一會兒，太醫來了，很巧的，依舊是孫太醫。他坐在一邊，細心地幫啾啾把脈，神漸漸凝重了起來。

葉泠泠不安地挪了一下，桌子上擱著瑟瑟大清早熬出來的芝麻核桃豆，一直沒找到空當來喝。

孫太醫終于放開了啾啾的手腕，葉泠泠了忙不迭地湊上去問：“孫太醫，啾啾的況怎麼樣？”

“脈象虛沉無力，渾冰涼，這……”

孫太醫未盡之語中的含義，葉泠泠聽懂了。急急地抓住了孫太醫的袖子：“什麼意思啊孫太醫，啾啾到底得了什麼病？”

孫太醫一臉困地搖了搖頭：“啾啾姑娘除了脈象，一切正常，微臣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什麼病，只能開些藥吃吃看……”

孫太醫寫了藥方，給葉泠泠，然后在謝聲中起告辭。歡歡拿著藥方去太醫院抓藥，樂樂則去廚房找出了吸管。當初啾啾削來給葉泠泠喝茶的竹制吸管，想不到有一天了喝藥的唯一途徑。

葉泠泠趴在床前盯著啾啾，的呼吸十分微弱，眼睛閉，再沒有了那種嘰嘰喳喳的活潑生機。葉泠泠想起昨天坐在院子里發呆困窘的模樣，再思及更久遠之前啾啾勸得寵的話語，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長久以來都被忽略了。

在沉思的時候，樂樂已經熬好了藥，端過來給啾啾一點一點地喂了下去。葉泠泠聞著那苦的要命的中藥味，皺起了眉。問樂樂：“最近啾啾有什麼異常嗎？”

樂樂回憶了一下：“是有點不太對……娘娘不喊我們的時候，常常在房間里待著，不再喜歡四跑了。奴婢進來過幾次，總覺得啾啾像是在和什麼人說話，但房間里除了，又確實沒有旁人。”

樂樂喂完藥，退了下去。葉泠泠想著剛才說的話，再一次陷了沉思。

（四）

啾啾真不愧是朋友滿后宮的友型小宮，自打昏迷的消息傳出去之后，每天來嫻語宮看的小伙伴就沒斷過。每個人都是滿面哀愁地進來，淚眼汪汪地出去。

在這樣的緒傳染下，葉泠泠的心也一直郁郁寡歡。啾啾的病不算嚴重，甚至查不出病因，只是脈象一直虛弱著，人也昏迷不醒。藥一碗一碗地灌下去，倒是從沒好轉過，但也沒惡化過。

陸織婉專門來看過，還命太醫院的其他太醫都來看過，結果是一樣的。甚至，嚴九玄說他擅長醫的，因此還特地挑了個晚上來幫忙把了脈，然而得出的結論也是不知道病因，不知道怎麼治好。

于是啾啾就這樣一日一日地昏迷了下去，或者說是睡了下去。到了后來，葉泠泠已經漸漸習慣了這件事。去造設找人鍛了個打蛋，竟真的和瑟瑟搞出了幾樣蛋糕甜點，雖然確實不太正宗。但葉泠泠每天都會端著茶甜品去啾啾床前坐一坐，叨叨地鼓勵快點醒過來。

又一場春雨落過之后，啾啾終于睜開了眼睛。

那時已經昏迷了整整一個月，葉泠泠端著一塊檸檬蘋果派坐在床前。窗外雨聲淅淅瀝瀝，葉泠泠低頭吃了一口東西，再抬起頭時，啾啾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

葉泠泠眨了眨眼睛，還沒反應過來，但是床上的啾啾已經開了口，聲音非常沙啞：“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