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氣越來越冷，期末考試越來越近，黎初遙和韓子墨的每日擺攤計劃只實施半個月期就暫時擱淺了，黎初遙開始進復習狀態，每天晚上泡在圖書館里學習，向著一等獎學金沖刺。而韓子墨自然不會自己一個人跑去擺攤。

學校的圖書館平日里沒什麼人，一到快考試的時候，就變一位難求，黎初遙有時候去晚了找三層教室都找不到位置，也不好意思把那些占了座，卻沒來的人的書移開。

每到這時候，韓子墨就像個招財貓一樣在腦中出現，一直揮著手說：到我家來，到我家來，我家清靜。

到我家里，到我家來，我家電齊全，帶網線，24小時提供熱水。

黎初遙使勁拍拍腦袋，將幻想出來的招財貓從腦中趕走，埋頭繼續苦讀。口袋里的手機不時的亮起來，可黎初遙開了靜音模式，自然是理都不理。

等從圖書館出來，才打開手機看一眼，基本上都是韓子墨發的短信，這手機其實早就想還給他了，可是他總是有無數個理由退再塞回來，然后每天無時無刻，樂此不疲的擾，給他回了個短信后，沒到三十秒，他的電話就來了。

一開口自然是毫無新意的指責冷酷，都好幾天沒和他見面了。

黎初遙自然說自己忙著復習，韓子墨在電話那頭打滾，非要出來吃宵夜，黎初遙扭不過他，答應他明天晚上去，他才作罷。

回到寢室，室友們都在各忙各的，馬上要考試了，寢室里的氣氛也張的，黎初遙走到寢室最里面的位置上坐下，將書包里的高數拿出來，換了英語書進去。

“你復習的怎麼樣了？”柳依依坐在旁邊問。

“還行吧。”黎初遙回答。

“我怎麼一點也看不懂啊，是不是我逃課逃的太多了。”柳依依苦悶的抓頭：“下學期可不敢這麼逃課了。”

“嗯。”黎初遙點頭，大學的課程確實難，平時學習又不抓，到考試的時候真有些玄。

“對了，黎初遙，我這有份好差事你干麼？”

“什麼好差事？”

“寒假給2個小學生當家教，一小時100，一天4個小時，我算了下，一個寒假可以賺七千多塊錢呢，比你擺地攤強多了。”柳依依說：“本來我是想自己做的，可是我媽非我回家過年，怎麼樣，你做不做？”

“嗯……”黎初遙有些為難的低下頭，這價錢確實高的，也很想做，只是也想回家看看媽媽。

柳依依見為難，便說：“你要不想做我就回了，沒事兒。”

“不不，你先別回，我考慮一下。”

“行，你考慮好告訴我吧。”

黎初遙點頭，考慮了半天之后，還是決定做了，畢竟這種薪酬高的兼職不是隨便能遇到的，而且家里欠了這麼多外債沒還，自己賺點錢，能還一點是一點，總比欠著別人的，心里不安。

黎初遙決定了之后，就告訴了柳依依，柳依依爽快的為聯系了幾個孩子的家長，第二天又帶去面試，黎初遙的高考分數一報出來，再加上清大的招牌，家長們自然是滿口答應。

晚上，黎初遙沒等李書，自己主打了電話回家，電話是黎媽接的，黎媽的聲音聽著很有神，狀態似乎不錯，在電話里問黎初遙什麼時候放寒假。

黎初遙說了時間，又把寒假要留在學校打工的事告訴，黎媽有些不同意：“你這孩子，掉進錢眼了，大過年的打什麼工啊，趕快回來吧。”

“媽，我這是提早接社會，對自己有幫助的。”黎初遙說：“再說了，這次薪水真的蠻高的。”

“廢話，大過年的，不出高價誰給他們家孩子補習啊。”黎媽說話依然利索明快，讓黎初遙一直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一些下來。

“媽，那些家長說大年三十到初七那幾天放假的，我到時候回去好不好？”黎初遙好聲好氣的問。

“哦，過年能回來啊，那你去唄。”黎媽聽說過年能回來便同意了，黎初遙剛想說話，就聽見黎媽不耐煩的說：“哎呀，別，我和你姐還沒說完呢，一邊呆著去。”

“你弟哦，一見你打電話來，就不得了了，作業也不寫了，眼在這等著。”黎媽似乎又搶回了話筒，繼續和兒嘮嗑：“你說你弟弟怎麼就這麼粘你呢，像話嗎？”

黎初遙笑：“他打小不就粘我嘛。”

“是啊，是啊，我還記得他4歲的時候，你剛上小學，他在家里找不到你，哭的哦，房頂都要震塌了，沒辦法，我天天抱著他到你教室外面轉，指著你說，看吶，姐姐在里面上課呢。他就不哭了。”

“我記得呢。”黎初遙握著電話，微微地笑著，小時候的那個畫面清晰的想起來，那時候弟弟長的特別漂亮，媽媽抱著他站在窗臺上，他全著玻璃，用葡萄般的大眼睛往里面看，看見就開心的姐，姐的。

“遙遙啊，媽和你說，你弟今年期末考居然考了全校第一哎。”黎媽說這話的時候充滿了驕傲：“哎呦，我就說嘛，姐姐這麼聰明，弟弟怎麼可能是笨蛋呢。”

“是啊，是啊。”黎初遙一直微笑著聽媽媽說著。

“你看，你一出去上大學，你弟績就突飛猛進了，我就說，以前就是你太慣他了，什麼題目不會張就問你，問完就忘記了，你看他現在，他沒人問了，自己去學去研究，這績能不好嗎？”

“是是是，是我太慣他了。”黎初遙低著頭說。

“哎呦，好了啦，給你給你，等不及的啊。”黎媽似乎又被邊的人打斷了，不耐煩地說著，過了一會，電話里傳來李書的聲音：“喂，姐。”

“嗯，弟弟。”不知道為什麼，這句弟弟，這麼順暢，這麼輕易的就出口了，幾個月前還那麼排斥他替代了黎初晨。

“你寒假不回來嗎？”李書在那邊問。

“也不是，回來晚一點吧。”

“那是什麼時候呢？”

“估計2月21號吧，肯定會回來過年三十的。”

“哦……那還有好多天哦……”電話那頭的聲音聽上去很是失落。

“很快的啦。”黎初遙在心里算了算：“也就還有十七天而已啊。”

“嗯。”李書輕聲答應。

“哎，對了，媽媽怎麼會以為你的績是初晨的，難道現在已經糊涂的字都不會認了？”黎初遙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即使是李書考了全校第一，那績單上的名字也應該是李書的啊。

“我改名字了。”李書的聲音很小，好像是深怕房間里的黎媽聽見一樣：“我一進高中就改名字了。”

“呃？”黎初遙愣住。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要當黎初晨。”李書還在電話那頭，輕聲說：“現在班上的同學，老師，都我黎初晨，姐，我已經不李書了。”

“……”黎初遙握著電話，久久不能言語，過了好一會才問：“這樣……真的好嗎？”

“嗯，很好啊。”黎初晨說：“能當姐姐的弟弟，爸媽的孩子，真的很好啊。”

“你不會……難過嗎？”他的世界里，再也不會有人他李書，那天在大火里燒死的人，似乎變了李書，只是，那個李書的孩子，沒有一場風格的葬禮，沒有人為他哭泣，他就這樣，就這樣，被放棄了，消失了，再也不會有人提起……

“不會。”黎初晨的聲音都像是很努力的在笑：“我喜歡當姐姐的弟弟，我喜歡姐姐和黎初晨的所有回憶，我喜歡，真的。姐，我不難過，只要想起你，我就一點也不難過。”

黎初遙也不知道怎麼的，眼圈就那樣潤了，心里酸酸的，這一瞬間，真的很心疼這個孩子，真的心疼這個完全放棄自己變黎初晨的孩子，很想和他說：不要這樣，李書也很好，李書也有很多人喜歡。

可是……可是，卻自私的想，就這樣吧，就這樣。

想要的孩子，確實是黎初晨啊……

期末考試如約而至，柳依依在寒風中控訴著學校的變態，大一第一學期本來只有8科考試，2天考完不就結了麼，可學校非要考2門，休息2天，再加周末，一下就將考期拖至10天。

柳依依郁悶地說：別的學校都已經放假了，就清大，要比別人晚一個星期。

黎初遙倒是無所謂，反正晚放假也不能回家，早放假也不能回家，不過林雨們確實已經放假了，連高中生都放假了，昨天晚上黎初晨打電話的時候就說已經放寒假了。

額……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已經習慣將李書黎初晨了。

可能是因為，已經從心里接了，他變他的事實了吧。

第一場考的是高等數學，黎初遙的拿手好戲，卷子并不算難，做的很順，柳依依就可憐了，覺得自己瞬間變了文盲，兩眼一碼黑，什麼都看不懂，看黎初遙筆疾書的樣子，簡直快羨慕死了。

收卷后，柳依依哭喪著一張臉出來，看見黎初遙就忍不住下狠手掐兩下：“我心里不平衡啊！我們明明逃了一樣的課，為什麼你會做一個我不會做呢？”

“這個，我認真復習了。”

“我也認真復習了。”

黎初遙抓抓臉頰，不知道怎麼安，柳依依像幽魂一般念念碎道：“怎麼辦，第一門就不順，后面估計都得掛啊。”

“不會的啦。”黎初遙寬道：“別難過了，要不，中午我請你出去吃炒菜？”

“算了，還是我請你好了。”柳依依控訴道，每次說請客吃飯，都扣扣索索的樣子，讓人恨不得自己掏錢買單算了。

黎初遙和柳依依正爭執著由誰請客的時候，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響了，黎初遙還沒接，柳依依就說：“肯定又是招財貓打的。”

因為韓子墨最近出現的頻率，連柳依依都不能忽略了，每次一打電話來就一直說：來啊來啊，我請你們吃飯。

來啊，來啊，我請你們看電影。

來啊，來啊，來我家玩。

諸如此類，真的很像一只招財貓不停的在來啊來啊。

黎初遙笑了，也覺得柳依依這個形容非常正確，掏出手機，打開一看，是個陌生的本地號碼，按下接通鍵，禮貌地說：“你好。”

“姐，是我。”電話那邊伴隨著吵雜的鬧市聲。

“黎初晨。”這個名字很順的出口，一點障礙也沒有，黎初遙疑的眨眨眼，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真的是本地電話：“你在哪？”

“我在你學校門口啊，你考完試了吧？”李書問。

“嗯，我考完了，你站那別，我馬上過來接你，”黎初遙掛了電話，拉著柳依依連忙往學校門口走。

“怎麼了？”柳依依問。

“我弟來了。”黎初遙拉著柳依依小跑起來，很快就到了學校門口，四張著，在學校右邊，一座蒙著灰塵的公用電話亭旁，找到了那個安靜漂亮的年。

那年的目似乎早已等在哪了，看見過來，連眼角都染上了笑容，他拿起地上的背包，甩在背上，邁開大步像跑來，這時，黎初遙的記憶像是出現了混一般，那向跑來的年，漸漸變小，漸漸變小，變五六歲般的孩，張著手，歡心雀躍地跑到面前，“姐，姐。”地著。

黎初遙的眼淚就那麼留下來，一粒一粒的，毫無預計的落下來，那樣悲傷的表，驚的離他只有幾步之遙的李書停住腳步，像是做錯事的孩子，手足無措的著。

他小心翼翼地：“姐……”

黎初遙忽然張開雙手，一把抱住面前的年，輕聲地，抖地他：“初晨，初晨……姐姐好想你……”

“姐……”不知為什麼，被抱住的年，也難過地哭了。

那表，像是又痛苦，又幸福。

矛盾的，讓人心碎……

吃飯的時候，黎初遙一反常態，居然主點了好幾道菜，其中還有兩道是葷菜，柳依依嘖嘖地說：“果然弟弟來了就是不一樣啊，哎，小弟，你知道平時請我吃什麼麼？一菜，一湯，菜是青菜豆腐，湯也是豆腐青菜。”

黎初晨抿著，低頭笑了笑。

柳依依看呆了，從未見過那個男孩能笑的這麼好看，像瞬間點亮一片霾的。

“去去，我有那麼摳門嗎？”黎初遙推了一下：“盡胡說。”

柳依依被推醒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小聲的和黎初遙說：“哎，你弟長的真好看，要是我弟，我也這麼疼他。”

黎初遙笑：“他打小就長的好看。”

“比你長的好看。”柳依依又問：“你弟什麼名字？”

“黎初晨。”

“初晨，初晨，真好聽。”柳依依悄悄念了兩聲，轉頭和黎初遙小聲說：“比你的名字好聽。”

黎初遙點頭承認，初晨這個名字本來就好聽，寓意也好，初晨代表著希，和驅除一切黑暗的溫暖。

柳依依著眼前那個漂亮的年，有些不知道怎麼和他說話才好，大大咧咧慣了，對誰都吐糟過來吐糟過去，剛剛看見他們相擁而泣時，本來想上去吐糟一句，你們姐弟倆到底有多久沒見了，就哭這樣啊，可是當看見黎初晨流淚的樣子后，心就那麼猛的一痛，雖然就痛了那麼一下，可卻疼的也想跟他一起哭了。

“發什麼呆呢？你最的翅上來了。”黎初遙在一邊搗了搗，柳依依連忙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吃飯時，發現黎初遙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平日總是淡漠的臉上，時不時流出溫的笑容，會把碟子里最大塊的翅，最好的那塊魚，都夾到弟弟的碗里。

而他弟弟，每次都是稍稍猶豫一下，然后頭也不抬的把它們吃下去。

柳依依想，們姐弟一定很好很好。

好的都有點讓人羨慕了。

吃完晚飯，柳依依自己先回了寢室，黎初遙帶著弟弟在學校晃著，著清大的百年底蘊，學校的小湖旁，有不游客正拿著照相機拍照，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從他們邊走過。

黎初晨告訴，是媽媽擔心寒假一個人呆在學校害怕，所以他來陪，黎初遙不以為然的說：“這有什麼可怕的，寒假不回家的人多著呢。我要知道你過來絕對不會同意的，你一個人坐火車，萬一丟了怎麼辦。”

黎初晨說：“我哪有這麼笨。”

“這可難說了，多的是大學畢業了還被拐賣掉的人。”黎初遙轉頭著邊的年，他穿著一件洗的有些泛白的卡其棉襖，簡樸的都有些讓人心疼了。

黎初遙上前一步，拉起他的服看看，皺眉道：“果然是我的舊服。”

黎初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媽媽拿給我穿的。”

“媽媽也真是的，你都多大了，還讓你撿我舊服穿。”

“這服好的呀，又沒破。”黎初晨拉了拉尾，倒是一點也不在意。

“是沒破，可是……”黎初遙看了他一眼，不好再說下去，可是他何時穿過舊服？以前每次見到穿的都是和韓子墨差不多樣式的服，一看就價值不菲。

黎初晨微微歪頭，漂亮的眼睛像是悉一切一般，輕聲說：“姐，初晨從來就不嫌棄姐的舊服。”

黎初遙也不知道怎麼了，想也沒想，拉著他就走：“姐給你買件新的去。”

“不用了啦。”黎初晨連忙拒絕：“我有服穿的啊。”

“走啦，買套新的好過年。”黎初遙不容拒絕地拉著他去新街口買服。

依然是的要死的公，依然是新街口，可這次黎初遙帶著的確是毫不抱怨的黎初晨，他總是安靜地跟在邊，人流多的時候，怕和他走散了，很自然地出手去，像小時候無數次做過的那樣，地拉住他的手。

無知無覺，牽的順手與自然，他六神無主，帶著局促與歡喜。

這一天下午，黎初遙為了找又便宜又好看的服，拉著黎初晨逛了整個新街口，將所有的店都逛了一遍，因為臨近新年，街上服的打折力度也很大，有的打7折，有的打五折，黎初遙選中了一件不打折的呢子大，黎初晨穿上后比海報里穿著同款服的模特兒都好看。

店里一票導購員都被驚艷了，全部靠攏過來，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贊著。

黎初遙站在黎初晨邊，看了眼吊牌上的價格，心里默默滴，錢不夠啊！

“姐，我不喜歡這件。”黎初晨扯回手中的牌子，了服，拉著轉出去：“我喜歡剛才那家店的那件。”

“那家那家？”黎初遙見他沒有吵著要買，深怕他后悔一樣，連忙跟著他走了。

黎初晨帶著往回走，街上的聲音喧囂不止，一家店的喇叭里喊著：“跳樓價！吐價！新款羽絨服買一送一！買一送一了啊！”

黎初晨的步伐變得更加輕快了，拉著黎初遙走進店里，拿起一件白的羽絨服，比在上說：“姐，就買這件吧，又便宜又暖和還好看，而還送一件。”

黎初遙眨眨眼睛，也不知道是那服真的蠻不錯的，還是因為穿在了黎初晨的上，那普通的款式瞬間變得又簡單又大方，白的有些暗的也變的和了。

“是不錯哎。”黎初遙走過拿起羽絨服，在手里，驚喜的說：“還厚呢！”

“是啊。”黎初晨笑：“姐，你也試試。”

黎初晨把服拉開，讓試試，因為是白生穿倒也好看，黎初遙對著鏡子照了照，開心地手拍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弟，真會挑東西，那就這件吧！”

黎初遙爽快的付錢，新服也沒，直接導購員把舊服包起來，姐弟兩穿著一模一樣的外套， 興高采烈地走出去。

下，黎初晨了上的新服，轉頭，再看看那個和他穿的一模一樣的人，低下頭，無聲地笑了。

真好……

變黎初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