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遙有很多很多的問題想問，來到四十年后，幾乎邊的一切都變了，可正因為想問的太多，反而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想過楊筠這個最好的朋友現在在哪，有那麼一刻差點對江仲林問出來了，可轉念一想，楊筠和江仲林其實不悉，他們之間的聯系只有一個而已，不在了，又過了四十年，江仲林很有可能早就沒有和楊筠聯系了。

這麼一想，就猶豫了，卻沒想到，江仲林已經默默的聯系上了楊筠，而這個久違了的朋友，竟然也真的記得，還這麼迅速的趕了回來看。

俞遙坐在床上，和楊筠聊了很久，幾乎都是楊筠在說自己這些年的生活，俞遙聽著偶爾幾句話，兩人就嘻嘻哈哈的歪了話題，聊得差點忘記時間。

還是俞遙覺了，這才暫時止住了話頭，刷牙洗臉準備下樓去填飽肚子。

俞遙在衛生間洗臉的時候，楊筠還在門口絮絮叨叨跟說起自己的寶貝孫，“你看照片，是不是很可？十三歲了，會跳舞，鋼琴彈得也不錯，還有這個，是我小孫子，才三歲，嘟嘟的……”

俞遙心想，好朋友都當了，心底真是說不出的惆悵。

等們下樓，俞遙看到江仲林邊坐著個胖胖的老頭。拐了拐楊筠，小聲問：“那是你家老頭子？”

“是啊。”楊筠一下子就明白了話里藏著的意思，遮著小聲說：“別看他現在這個噸位，其實是人到中年后發胖，年輕時候是個帥哥，材很好的。”

俞遙：難怪了，就楊筠這個臭的格，要嫁人，怎麼也會找個帥哥的。

胖乎乎的老年帥哥很和氣，和俞遙打了個招呼，笑瞇瞇的第一句話就是：“早就聽阿筠說起過你了，到今天才有幸見面，我姓許，許先。”

俞遙：“噗。”明白了，看來年輕時候是個油舌的，不然怎麼能把楊筠騙到手。

吃早飯的時候，楊筠就在邊坐著，給看當年存下的照片，主要是結婚照片。“我結婚的時候你不在，是我這輩子最憾的事，現在怎麼也要給你看看照片。”楊筠這麼說，一張張照片點出來給看，許先老爺爺站在妻子邊，時不時在的描述里上兩句，看得出來兩人很好。

俞遙看著照片上穿婚紗的好朋友，聽著嘰嘰喳喳，聽著聽著，有點走神，忍不住瞟了一眼旁邊的江仲林。他也在靜靜聽著，沒有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們談了好幾年，可阿筠一直不肯舉辦婚禮，拖到了三十五歲，我還以為是我有什麼不好的地方，讓不滿意，所以遲遲不肯嫁我。后來才知道，是想等把你找回來，再舉行婚禮，說最好的朋友不在，婚禮就有憾。”許先老先生唏噓的說。

楊筠眼圈一紅，“我跟你約好的，我結婚了你要給我當伴娘。你不在，我的婚禮沒有要伴娘，位置也給你空著。”

俞遙不想讓再哭了，怕真有個好歹，只能把自己眼里的意憋回去，笑著問許先老爺子：“那后來你是怎麼把我們阿筠騙到手的？”

許先笑道：“懷了兒子，岳母說肚子要是再大，就穿不了好看的婚紗，阿筠就嫁了。”

俞遙笑起來，“果然是我們的阿筠。”還有一個原因，大家都沒說，但俞遙很清楚。和楊筠同歲，楊筠三十五歲的時候，已經消失七年了。一個人消失七年，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們大概都已經默認死了。

“遙遙，你今天跟我出去玩好不好！”楊筠提出要求。

俞遙想都沒想：“好啊。”

在楊筠的要求下，許先和江仲林兩個老頭都留在家里，只有們兩個人出門。許先很不放心的叮囑楊筠：“你小心點，你自己的你自己知道，不要太激了，不要吃甜的，藥隨帶好。”

江仲林看一眼俞遙，也溫和的說：“有什麼事不知道的就打電話過來，不要怕。”

帶著兩人的叮囑，楊筠把俞遙帶出了門。俞遙還以為楊筠要把自己帶去哪里，結果來到了一家電影院。

“看電影？”俞遙很奇怪，不過想想還沒見識過四十年后的電影，也就默認了。結果楊筠只是拉著坐在電影院外面那一排靠著窗的桌前，本沒有買票看電影的意思。

楊筠看了眼窗外的馬路，對俞遙眨了眨眼說：“你知道這是哪嗎？”

俞遙只覺得周圍的一切景致都很陌生，搖頭說：“不知道，這哪啊？以前你家？”

楊筠嘆的說：“是我們的高中舊址，十幾年前十六中搬到學區去了，這邊就被推掉……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以前的樣子了吧，學校被推掉的時候，我們高中同學都在這里聚了一次，大家都到了，只有你沒來……其實我也很久沒來這里了，和我上次看到的又有不同。”

俞遙真的沒想到，這里竟然會是自己記憶里那個十六中。也跟著轉頭去看外面的馬路和行人，眼神有些放空。

讀書時候，特別是初中高中那段時間，幾乎都于叛逆期，對那時候的來說，學校和監獄也沒什麼區別，那時候討厭一切和學校有關的東西。所以經常逃課打架，上網吧，煙喝酒還染了個炫酷的紅頭發——做這些事大多是為了氣爸。反正那時候做什麼能把爸氣的夠嗆，就去做什麼，從十幾歲到二十二歲大學期間，始終致力于一件事，那就是把爸氣死。

直到后來發現爸好得很，被氣了那麼多年一點事沒有，再加上年紀大了對他的仇恨淡了很多，叛逆期也過了，就沒再做那些傻事，改而忽視那個男人。

往事歷歷在目，對而言，也沒有相隔很久。

“十六中附近那個明德私立學校，也搬走了？”俞遙忽然問。

楊筠說：“是啊，也統一搬到學區了，不過和新十六中相隔很遠。”

俞遙高中讀的十六中，是個魚龍混雜的十八線高中，里面的學生十有八九都是能翻天遁地的叛逆年，用們班主任的話來說，就是一鍋老鼠屎，以后進社會就是社會蛀蟲。當年俞遙沒有選爸給訂好的二中，而是進了十六中，被爸打了一頓，瘸了半個月。

和上的十六中不同，跟十六中只有一墻之隔的明德私立學校，是個尖子生聚集的金窩窩，就是那種學費很貴學生很的私立學校。

大約是剛讀高一下學期那段時間，俞遙經常翻墻去明德私立學校，因為十六中里景實在差，中午想午休都找不到個安靜的地方，而明德私立學校就不同了，這學校教學質量高，環境也比隔壁好了一大截，所以俞遙不管是逃課想躲清靜還是想找地方思考人生，都會翻過那面高墻，跑到明德里去待著。

有那麼一天，照常逃了課，翻到明德里去，結果走到一個廁所附近的時候，聽到里面傳來一陣嘩嘩的響。

叼著煙好奇走過去看，正好看到兩個男生摁著一個瘦弱的男生坐在小便池那一排墻角，一個男生用打掃衛生的塑料桶舀了水倒在那個瘦弱男生的頭上，把那小個子淋得渾。瘦弱男生的子都被了，著兩條在墻角，一聲不吭的被他們欺負。

那兩個男生把人辱了一頓，說：“考得好了不起？第一又怎麼樣，你敢告老師嗎，啊？”

俞遙靠在廁所門口，心想，這種全是乖乖牌聚集的學校，也有霸凌？還以為只有自己那垃圾學校才會出現這種事呢。這麼想，下里叼著的煙，似笑非笑的說：“你們乖學生也會欺負人啊？”

吊兒郎當的靠在男廁所門口抖，校服穿的很不羈，頭又很復雜，手里還夾著煙，在那兩個最多讀初中的小男生眼里，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社會人士’，他們欺負同學的時候膽子很大，但看到穿著十六中校服的俞遙，被嚇了一跳。

可能是因為他們都聽說過旁邊十六中學生的赫赫威名，嚇得都沒敢和俞遙對視，扔下桶就跑了，留下俞遙和廁所角落里那個淋淋的瘦弱男生。

小男生看上去比小很多，戴著眼鏡，傻乎乎的鍋蓋頭，好像被嚇傻了一樣的在那里。皮倒是很白，俞遙站在那看了一會兒小男生的，想著果然還是初中生，他們學校辱人這種事，都是了的，哪像他們只一半。

“你不先把子穿上？”俞遙抬了抬下對那個小男生說。

小男生回過神，一下子整個人都紅了，捂著小把旁邊的子撿起來穿上，低著頭不敢說話，抖抖索索的，像個小崽。

俞遙覺得他可能怕這個隔壁害蟲打人，頗覺無聊，轉就走了。

這件事最神奇的地方在于，那個很快被忘在腦后的可憐小男生，就是那會兒在明德讀初二的江仲林。而這事，俞遙是結婚后才從江仲林里得知的。

要不是江仲林告訴，真的完全沒想過當年只有一面之緣的那個被人欺負的小男生，就是江仲林。要是江仲林不說，都想不起來還有這回事。

畢竟，沒辦法把年后那個溫和靦腆的青年，和當年那個可憐兮兮土氣小男生聯系在一起。

“我那時候覺得，你像仙一樣，很好看。”江仲林跟說起這事的時候，一臉不好意思。而早已變良家婦的俞遙目瞪口呆，覺得自己年輕的老公可能年時候眼神確實不太好，就自己都不忍回想的殺馬特中二期形象，哪里能和仙有半個字的關系。

……

俞遙發著呆，忽然聽到楊筠嘆息的說：“遙遙，你回來了，我真為江仲林到高興。”

俞遙一下子從往事里回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