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些原因，江仲林初二的時候，轉學到了明德私立學校。青春期的男孩子，比同齡孩子發育更晚，江仲林年時期又矮又瘦弱，到了高中后才飛速長高，所以初中的江仲林，比周圍差不多大的同學們顯得更瘦小些。

他從小就格外聰明，不論什麼學科都能取得好績，從兒園開始，拿第一就是常態。而格上，他向怯，不和人說話，只喜歡自己一個人靜靜端著書看，所以親戚們看了他，都會笑話他像個小姑娘一樣。

因為績好，老師們都格外喜歡他，轉學到明德私立學校后也是一樣，他的班主任經常夸獎他，自從他來這里后幾次測試考，都是年級第一。而每次夸完他，班主任就要訓斥班上幾個拖后的學生，這樣次數多了，江仲林就發現，那幾個學生，開始有意無意地為難他。

最初，只是假裝撞到他的桌子，弄他的書，江仲林不想計較這種小事，自己把東西撿起來重新放好。可能是發現他脾氣好，再后來，那幾個人就故意在上育課跑步的時候把他撞倒在地。

江仲林始終覺得，這種和同學鬧點小矛盾的事并不嚴重，也不必要因為這個就告訴家長和老師，顯得太小題大做，于是他依舊沒作聲。

可他沒想到，這樣的事，一旦沒有阻止，就會發展得越來越嚴重。那些故意欺負他的同學看他沒有告訴家長和老師，覺得他是個氣包，膽子小不敢告狀，于是變本加厲地欺負起他。

又一次考試后，江仲林再度取得第一名，老師也同樣夸獎他，又批評沒考好的同學，然后沒兩天，江仲林被堵在了宿舍樓另一邊的一個廁所里，這個廁所平時人不多，江仲林被兩個比自己高壯的同學打了一頓，又了他的子，往腦袋上澆了一桶水。

江仲林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他才是十幾歲的初中生，又一向乖巧，被打后，只能抱著被踢疼了的肚子蜷在墻角，等那兩個人停手。他很明白，自己打不過他們，被攔在這里又跑不掉，現在說任何話做任何事都只會讓這兩個同學更加不想放過他。

所以他保持沉默，眼睛垂著，盯著自己頭發上垂落的水珠。

聽著站在前兩個人里的諷刺罵聲，江仲林抿著，默默忍耐。被打的服在上，冰涼，帶著一灰塵和土腥味混雜的味道。廁所里的腥臊味刺鼻，再加上腹部的痛，讓這一切顯得格外難以忍，年心里生出怒火和委屈。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懶洋洋的，是個孩子的聲音，“你們乖學生也會欺負人啊。”

年抬頭看過去，看到那個倚在廁所門口的人，穿著隔壁十六中的高中校服，是個比他們大的生。好像一點都不在意這里是男廁所，靠在那看著他們幾個，好像在看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下午的在腳邊，照亮了半個子，扎著的辮子在下顯出一種棕紅的，手里燃燒的香煙飄散起裊裊煙氣。

看上去，是那種不學習，而且半只腳能歸‘社會人士’的壞學生。明德私立學校的學生們私底下流傳著隔壁十六中所有學生都打架，常常聚眾打架生事的傳言，這個隔壁十六中的學生，怎麼會在上課時間出現在這里？

小年茫然地看著，而那兩個欺負他的同學，同樣不知所措，他們大概有點怕，直接丟下江仲林跑了。

他們跑了，那個彈煙灰的高中姐姐卻沒有，依舊靠在那看著。

畢竟已經是個年，當然知道男之別，醒過神來發覺自己子被的狼狽樣全被人看了，小年尷尬到想找個地鉆進去，那大概是他有生以來最丟人的一幕。哪怕后來那生直接走了，他仍然覺得臉紅。

被同學欺負，又遇到這種事，年生了一場病，他的父母從他口中知道始末，非常生氣地尋找校方解決這件事。那兩個欺負人的學生到了懲罰，記了大過，他們的父母也帶著孩子上門道歉，雖然兩人沒勸退，但調到了其他班。

那之后，江仲林在班上的生活稍微好了一點，沒人故意欺負他了，但同時，也沒人敢理會他了，本來就是中途轉學，格外老師照顧，其他學生多看他不順眼，現在又發生這種事，所有人都自遠離他，哪怕有學生和他親近點，都會連帶著被孤立，所以最后，他在班上沒人說話，上課下課都是一個人。

年更加沉默了，哪怕格向，可每天被排的日子，也令他無所適從。

所以，中午午休那一段比較長的休息時間，他都不想待在教室里，而是選擇在學校里找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待著。

他在池塘邊發現了一棵很大的夾竹桃，鉆進去之后，里面有一塊地方沒有長枝葉，剛好可以容納他坐在那看書，從外面看不出里面有人，而另一面他能看到池塘水面的綠浮萍，自從發現了那里，他每天中午都待在那。

然后有一天，他看到一個穿著十六中校服的生來到附近，好像也在找一個可以休息的清靜地方，年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上次剛好撞見他被人欺負的那個姐姐。他有點張地抓膝蓋上的書，生怕對方發現他。

好在，沒有鉆進夾竹桃樹叢里的想法，而是看上了旁邊一棵樹，看著蹬著樹干，三兩下就爬上了樹，架著躺在樹杈上，戴耳機聽歌睡覺，年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不敢發出太大的靜，生怕被發現了，但又忍不住經常去看一下對方。

這個不知道名字的孩，并不是每天都會來這里，隔幾天來一次，每次都是江仲林先來了，才來的。這樣一個‘鄰居’，讓小年心有點復雜，如果很討厭，他其實可以換個地方，可是猶豫著猶豫著，他還是沒有換地方。

有一次，快到上課的時候，樹上睡覺的人還沒走，似乎睡得太舒服懶得彈，樹叢里的年抱著書有點著急，作為一個好學生，他是不會無故曠課的，可讓他就這麼出去，萬一被發現了，他也覺得很不好，所以只好焦心的等著。

那一件十六中校服垂下樹來，忽然掉在了樹下，那生咕噥了句什麼，終于跳下樹，撿起服就拍拍屁走了。年這才趕出來，看一眼消失的背影，扭頭跑向教學樓。

后來天冷了，他就再也沒看過那個生去那棵樹上睡覺，不過明德私立學校和十六中相鄰，外面那條街也是相連的，街上許多小吃店早餐店書店和品店之類，常有很多學生顧。

年偶爾路過十六中門口的時候，會看到那個悉的生。

很多時候都是和另一個生，或者一大群男生生走在一起，偶爾也會一個人走。和很多人走在一起的時候，別人跟說話，都帶著笑，一個人走的時候，耳朵里就會戴著耳機聽音樂，沒什麼表，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

只是，年不常常能看到，經過那邊很多次才會看到一次。

發現自己經常忍不住在十六中門口找尋那個人影時，年到一陣茫然，他有點張地想，我是不是喜歡那個生？可是想來想去都沒有結果，他也不知道喜歡別人是什麼樣的。

時間就這樣飛快地過去，他在明德讀完初中，直接考進了一中，在海市另一邊，和明德隔了大半個城市，于是他再也沒有看見過那個生，哪怕偶爾路過十六中附近，也沒再見過。

海市這麼大，他不知道的名字，大概見不到了吧。發覺這一點時，他同時察覺到自己心里的莫名失落。

年人的心就像是那個夏天，在池塘里游弋的小魚，偶爾會在浮萍底下出紅尾，出一圈小小的漣漪。那一點那麼顯眼，可又讓人抓不住，倏忽就藏了起來。

年并不知道，這個孩子，會為他今生的人。

當青的年變拔的青年，他們在猝不及防間再次相遇了。那是一場相親，他表哥和人相親，結果臨時沒時間，剛好遇到他，就讓他幫忙去和方道個歉。

他第一眼就認出了來相親的那個孩，不，那已經不能說是孩了，而是一個的人。畫著淡妝，臉上帶著笑，頭發染回了黑，端莊地挽起來，上那種學生時期的銳氣和叛逆，似乎已經消退。

和他記憶中的人完全不一樣了，可他發覺自己竟然在瞬間清晰記起了從前的模樣。

“你好，我是俞遙，這次本該來相親的那位楊筠士的朋友。”打量了他一下，突然微微笑了，“我看你好像，并不是來相親的瞿先生？”

江仲林被打量的目看得手指一抖，仿佛回到那年他第一次見，一個尷尬的境地里，似乎也是這麼打量他，然后微微笑起來。表是一樣的。

“我江仲林，是瞿先生的表弟……”

江仲林都不知道這場相親晚餐是怎麼結束的，只是當他回到家，發現自己一直在想著。沒幾天，他的導師問他，為什麼最近經常發呆，他的父母也發現不對，問他怎麼時常走神，只有他自己還茫然的沒有發覺異樣。

“我在思考，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他苦惱地詢問朋友們。

他的朋友們不約而同出微妙的笑容，“這種事，你去見就明白了。”

所以他期待又雀躍的再次去見了俞遙，俞遙還記得他，詫異地問：“是你啊，怎麼等在這，是過來有事？”

江仲林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鼓噪的好像夏天池塘邊的蟬鳴。

“我……能喜歡你嗎？”他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