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李大人沒有同鄉應試？”說罷拂袖而去。

陳敬在考棚仔細看了考卷，先閉目片刻，再提筆蘸墨。他才要落筆填寫三代角，猛聽得吳云鵬厲聲吼道：“陳敬！你兇案在，務必自省！如果再生事端，不出考棚，就先要了你的小命！”

陳敬這一驚，手不住一抖，一點墨跡落在考卷上。完了，考卷污損，弄不好會作廢卷打另冊的。陳敬頓時頭腦發漲，兩眼發黑。半日才鎮定下來，心想待會兒落筆到墨漬設法圓過去，興許還能補救。

張汧寫著考卷，忽想查個文章的出，便悄悄兒四顧，拿起那個硯臺。正要擰開機關，猛聽得一聲斷喝。原來吳云鵬過來了，他看見張汧有些可疑。張汧驚得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吳云鵬更是疑心起來，手拿過硯臺，顛來倒去地看。終于發覺蓋上玄機，慢慢擰開了。張汧幾乎癱了下來，心想這輩子真是完了，早聽陳敬的話就好了。張汧正要哭出來，只聽得砰的一聲，吳云鵬又把硯臺扔了回來，道：“里頭總算沒有東西，可畢竟是個作弊的玩意兒。你仔細就是！”張汧簡直傻了，著硯臺蓋上的暗盒，心想難道是祖宗顯靈了？里不停地暗念著祖宗保佑，菩薩保佑。吃了這場驚，張汧差點兒回不過神來。

午后，陳敬正埋頭寫字，有人在外頭猛地把窗子一敲，震得考籃掉在地上。陳敬抬頭看看，窗口并沒有人。他剛弓下來收拾筆墨紙硯，又忽聽外頭有人喝令，原來是吳云鵬喊道：“陳敬，干什麼？”

陳敬抬起頭來，說：“回大人，我的考籃掉了。”

吳云鵬道：“掉了考籃？你在搗鬼吧？”

陳敬說：“大人您可以進來搜查。”

吳云鵬推門進來，四翻，罵罵咧咧的。吳云鵬拿起陳敬考卷，不覺點了點頭，道：“喲，你的字倒是不錯。”

陳敬道：“謝大人夸獎！”

吳云鵬冷冷一笑，說：“是字好，未必就能及第！你可要放規矩些！”

沒過多久，吳云鵬又過來敲陳敬的考棚。陳敬并不驚懼，平靜地著外頭。吳云鵬卻道：“陳敬，你裝模作樣的，在舞弊吧？”

陳敬道：“回大人，您已進來搜過幾次了。不相信，您還可以進來搜搜！”

吳云鵬惱了，吼道：“放肆！你再不老老實實的，我就讓人盯著你不走！”

衛向書正好路過，問吳云鵬：“如此刁難，是何道理？”

吳云鵬卻仗著后頭有人，道：“衛大人，下可是奉命行事！李大人跟您衛大人都是主考，可李大人是會試總裁。下真是為難，不知道是聽李大人的，還是聽您衛大人的！”衛向書被嗆得說不出話，怒氣沖沖走開了。

三場考試終于完了。這些日只有陳敬不準離開貢院，每場卷之后仍得再待在里頭。別人都是帶了木炭進去的，陳敬卻是除了文房四寶別無所有，在里頭凍得快死人。虧得他年紀輕輕，不然早把命都丟了。

第三場快完那日，李振鄴悄悄兒問吳云鵬：“那個陳敬老實嗎？”

吳云鵬笑道：“下遵李大人吩咐，每隔一炷香工夫就去看看。”

李振鄴問：“他題做得怎樣？”

吳云鵬答道：“下沒細看他的文章，只見得他一筆好字，實在下佩服！”

李振鄴道：“你盯得那麼，他居然能從容應考，倒是個人呀！”

吳云鵬說：“都是讀書人，有到了考場尿子的，也有刀架在脖子上不眨眼的！”

李振鄴見四周沒人，招手要吳云鵬湊上來說話。聽李振鄴耳語幾句，吳云鵬嚇得臉都白了，輕聲道：“這可是要殺頭的呀！”

李振鄴笑道：“沒你的事，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吳云鵬只得說：“下遵李大人意思辦！”

吳云鵬說罷去了陳敬考棚，問道：“陳敬，時候到了！”

陳敬道：“正要等著卷哩。”

吳云鵬說：“卷？好呀！外頭重枷鐵鐐伺候著您哪！”

吳云鵬接過考卷看看，突然笑道：“可惜呀，您的文章好，字也好，只是卷面污穢，等于白做了！”

吳云鵬說著，便把考卷抖在陳敬面前，但見卷面上有了好幾污漬。陳敬驚呆了，說話舌頭都不管用了：“怎麼……怎麼會這樣？你……你為何害我！”

吳云鵬大聲道：“放肆！”

陳敬再想爭辯，索額圖已領著人來了。陳敬沖著吳云鵬大喊：“你們陷害我！你們陷害我！”不容分說，枷鎖早上了陳敬的肩頭。

索額圖罵道：“不得多！你是否有冤，大堂之上說得清的！”

衛向書見來人拿了陳敬，急忙上前，道：“一介書生，何須重枷伺候！”

李振鄴也趕來了，道：“陳敬可是欽犯，按律應當帶枷！”

索額圖覺著為難，道：“兩位大人，索額圖不知聽誰的。”

李振鄴笑道：“陳敬是衛大人山西同鄉，還是給衛大人面子，去枷吧！”

索額圖吩咐手下給陳敬去了枷鎖。陳敬暗自激，衛向書卻像沒有看見陳敬，轉過臉去同李振鄴說話：“李大人，我這里只有日道公心，沒有同鄉私誼！”李振鄴嘿嘿一笑，也不答話。

陳敬出了貢院，卻把外頭等著的李老先生和月媛嚇著了。原來他們看見陳敬后跟著幾個差，有個差手里還提著木枷。領頭的那個正是索額圖。貢院外頭照例圍著許多人，明珠躲在里頭把月媛父的靜看了個仔細，料定陳敬同這戶人家必有瓜葛。

索額圖領人押著陳敬往順天府去，不料到了僻靜，突然殺出四個蒙面人，抓住陳敬就跑。索額圖正在吃驚，不知從哪里又躥出三個蒙面人，亮刀直陳敬。索額圖飛快刀，擋過一招。于是，這三個蒙面人要殺陳敬，那四個蒙面人要搶陳敬，索額圖他們則要保陳敬。三伙人混戰開來，作一團。陳敬突然聽得有人喊道：“陳大哥，快跟我來！”原來是月媛，趁飛快上前，拉著陳敬鉆進了小胡同。三伙人見陳敬跑了，掉頭追去。他們追至半路，又廝打起來。陳敬同月媛飛跑著，很快就不見了。

那四人一伙的蒙面人跑在前頭，他們追到一個胡同口，明珠突然閃而出，低聲說：“不要追了！你們只拖住這兩伙人，然后！”明珠匆匆說罷，飛而遁。另外兩伙人追了上來，三伙人又廝打起來。

索額圖見陳敬早已不見蹤影，仰天頓足道：“我如何在皇上面前差呀！”

月媛到底人小，跑不了。陳敬喊著月媛妹妹，月媛只是搖頭，得說不出話來。過了會兒，陳敬又說：“月媛妹妹，我不能再去您家了，我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您快回家去吧。”

月媛卻說：“北京城里沒有您躲的地方，我爹說您可是欽犯！不多說了，快跟著我跑！”

月媛路，領著陳敬很快就繞到了家門口。大桂開了門，輕聲道：“小姐，你們不能進屋！”月媛不由分說，用力推開大門，跑了進去。兩人轉過照壁，頓時傻眼了！原來明珠早候在這里了。

月媛嚇得臉發白，李老先生正在這時回來了。剛才月媛冒冒失失跑了去，他這把年紀沒法追上去阻攔。雖是萬分擔心，卻只好一路尋人一路回家來了。沒想到陳敬同月媛都已回家，里頭還有這位皇上邊的人。

李老先生猜著大事不好，沒來得及說話，卻聽明珠笑問道：“咦，這不是山西舉人陳敬嗎？”

陳敬驚愕半晌，鎮定下來，說：“陳敬見過侍衛大人！”

明珠面慈目善，道：“哦，連在下是什麼人您都知曉？在下明珠，前行走。明某只是皇上跟前的一個小侍衛，不敢妄稱大人。”

陳敬說：“我知道您是來拿我的。”

明珠連連搖手，道：“不不！您我只是邂逅！不久前我到此賞梅，今日沒事，又來打擾老伯。”

李老先生知道大家都是在做戲，便道：“不妨，不妨。外頭冷，進去說話吧。”

明珠隨著李老先生往屋里去，一邊說道：“我倒是知道，皇上諭旨，您出闈之后，得暫押順天府。不知您如何跑到這里來了？”

陳敬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到這里來了！”

明珠故作驚訝，道：“這就奇了！”

月媛不曉事，來得很快，說：“肯定是你在搗鬼！我看見先是跑出幾個蒙面人要搶陳大哥，后來又跑出幾個蒙面人要殺大哥，衙門里的人就兩頭對付！三伙人狗咬狗打一團！”

明珠裝糊涂：“有這事兒？”

里頭還在云山霧罩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