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相國》第 29 章節

“您不算賬,有人卻把算盤打得啪啪兒響!府同地潑皮相互勾結,借口查看天花,強占民宅,奪人家產!這都是清廷干的好事!廷敬,京城很多百姓都被誣賴患上天花,流離失所哪!”

陳廷敬大清早在街上看見過百姓被趕出城去,一時語塞,只好道:“傅山先生,您醫高明,拜托您救救染瘟疫的百姓!”

傅山卻道:“不勞您吩咐,貧道剛從病人家出來。可恨的是那家小孩不過就是臉上長了幾粒水痘,卻被蜂擁而來的滿兵說天花,舉家被趕出城去了。那些滿人是看上了人家的房子!”

傅山說到這些已是長吁短嘆,陳廷敬無言相對。傅山又道:“清廷鷹犬遍布天下,傅山卻冒死在京城往來如梭,你猜這是為何?”

陳廷敬道:“傅山先生懷大義,自然不是個怕死的人。”

傅山說:“貧道不但要游說你,還要拜會京城諸多義士。你不要以為滿人坐上金鑾殿,天下就真是他們的了。”

陳廷敬道:“廷敬還是那句話,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顧炎武先生說亡國事小,亡天下事大。但在百姓看來,朝廷跟天下是一回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朝廷就是好朝廷,百姓擁護。天下混,百姓流離失所,朝廷就是壞朝廷,就該滅亡。什麼天命,什麼正統,什麼人心,不是朝廷自己說了就可算數的!”

傅山大搖其頭,道:“廷敬糊涂,枉讀了圣賢書!滿人自古都在王化之外,不識圣賢,不講仁德,逆天而行,殘害蒼生。”

傅山說得臉紅脖子,陳廷敬卻是氣定神閑,談吐從容:“傅山先生所言,廷敬不敢茍同。當今皇上寬厚仁慈,上法先賢,下黎民,眼看著天下就要好起來了。”

傅山很是憤怒,道:“廷敬,你竟然說出這番話來,貧道替你到恥辱!天下義士齊聚南方,反清復明如火如荼,你居然為清廷歌功頌德!”

陳廷敬請傅山先生喝茶,然后才說:“據我所知,反清義士顧炎武目睹前明余脈難以為繼,早已離開南方,遁跡江湖了。”

傅山才端起了茶杯,氣得擲杯而起,道:“顧先生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你休得玷污他的清名!”

陳廷敬忙說:“前輩息怒!”待傅山坐下了,又道,“顧先生也是我敬重的人,但這名清與不清,要看怎麼說。南宋忠臣陸秀夫,世所景仰。元軍破國,陸秀夫背負帝蹈海而死,實在是忠勇可嘉。可是,我卻替那年無知的皇帝到痛惜!那還是一個孩子哪!他陸秀夫愿意去死,那不懂事的孩子未必愿意去死!陸秀夫全了自己的萬古英名,卻害死了一個孩子!”

傅山痛心疾首道:“陳廷敬,你糊涂啊!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陳廷敬也提高了嗓門,道:“傅山先生,我向來敬重你的人品才學,但陸秀夫這種作為,自古看做大忠大義,在我看來未必如此!”

傅山而起,道:“告辭!”

這時,老太爺突然從里面出來,陳廷敬忙道:“這位是廷敬的岳丈。”

傅山笑道:“李老先生是崇禎十五年的舉人,在山西讀書人心中很有清,傅山久聞了。”

老太爺道:“老朽慚愧。天已晚,傅山先生可否在寒舍暫住一夜,明日再走?”

傅山搖頭道:“救病如救火,貧道告辭了!只可惜,貧道救得了病,救不了世啊!”

陳廷敬卻道:“傅山先生所謂救世,只能是再起干戈,生靈涂炭。反清復明,不如順天安民!”

傅山不再答話,起走人。陳廷敬追出客堂,把傅山送出大門方回。回到屋里,翁婿倆相對枯坐,過了好久,陳廷敬突然長長地嘆了口氣,道:“說到頭他們都只是幫著帝王家爭龍椅,何苦呀!所謂打天下坐江山,這天下江山是什麼?就是百姓。打天下就是打百姓,坐江山也就是坐百姓。朝代換來換去,不過就是百姓頭上的子和屁換來換去。如此想來,甚是無趣!”

老太爺也是嘆息,道:“廷敬,你這番話倒是千古奇論,只是在外頭半個字都不可提及啊!”

陳廷敬說他知道的,便囑咐老太爺早些歇息,自己去書房了。月媛過來勸他早些睡了,可他心里有事,只道你先歇著吧。

獨自待在書房,想著今日聽聞之事,又想傅山這般再無益的忠義,陳廷敬竟然淚沾襟。夜漸深了,屋子里越來越冷,外頭怕是下雪了。陳廷敬提起筆來,不覺寫道:

河之水湯湯,我濟兮川無梁。豈繄無梁,我褰我裳。河之水幽幽,我濟兮波無舟,豈繄無舟,我曳我裾。我裳我裾,不可以濡兮,吾將焉求?

十六

朱啟家房子正是高士奇買下的,俞子易原來是他的錢塘老鄉,京城里有名的潑皮。俞子易在京城混了多年,早已三窮三富,什麼樣的日子都見識過了。他一會兒暴富起來人模狗樣,一會兒染上司又變回窮蛋。俞子易知道自己終究守不住到手的家財,都只因后頭沒有靠山。如今攀上了高士奇,便像抱住了活菩薩。高士奇現今不過是手無寸權的詹事府錄事,可他卻是最會唬人的,俞子易便把他當老爺了。

高士奇住進了石磨兒胡同,大模大樣的架勢更是顯了出來。每日回自家門前,總要先端端架子,咚咚地扣響門環。門人聽得出老爺叩門的聲響,開了門就點頭哈腰:“哦,老爺您回來了。”如今是冬天,門人低頭把這高老爺迎了進去,早又有人遞上銅手爐。高士奇眼睛也不瞟人,接過手爐,慢慢兒往屋里去。那手爐家人老早就得預備著,不能太燙了也不能太涼了。這手爐是他早幾年剛開始發跡時置辦的,想著很是吉祥,到了冬日總不離手。進了客堂,喚作春梅的丫鬟會飛快地泡茶遞上。高老爺的茶可不太好泡,總是不對味兒。家人們侍候著老爺的時候,高夫人也總在旁邊斥三呵四,怪他們這也沒做好那也沒做好。

這幾日高士奇都沒去詹事府,每日只出門探探消息,就回家待著。有日,高士奇在外頭打聽到一樁好事,回家立馬著人把俞子易了過來。家里人都知道,只要俞子易來了,闔家大小都不準進客堂去。

高士奇慢慢兒喝著茶,半日不說話。俞子易還不知道高士奇有什麼大事找他,便先說了話:“高大人,那朱啟這些日不找您了,每日都守在順天府,我可是還擔著司哪!”

高士奇不高興了,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可以不住這里,皇上還要賞我房子哩!”

俞子易忙說:“高大人別生氣,俞某不是這個意思。”

高士奇道:“生意人,眼要長遠些!”

俞子易說:“俞某明白!我們錢塘同鄉都指您飛黃騰達,也好對我們有個照應。”

高士奇說:“我高某是最重同鄉誼的。我今日找你來,就是想幫你發財。”

俞子易忙問:“高大人有什麼生意要照顧我?”

高士奇說:“朝廷要把城里出天花的人家和四周五戶以鄰里都趕出京城,永遠不準進來。他們的房子,就空著了。”高士奇這消息原是他自己出門鉆山打探聽出來的,這會兒說著卻像皇上親口對他下了諭示似的。

俞子易聽了大喜,道:“哦,是呀!這可是樁大生意呀!”

高士奇笑道:“這種事不用我細細教你,你只記住別鬧出麻煩來。”

俞子易忙朝高士奇拱手拜了幾拜,道:“謝高大人指點!我在衙門里是有哥兒們的,我這就去了!”

高士奇坐著不,他是從不起送俞子易的。這會兒高夫人出來了,道:“老爺,您總是幫他出點子賺錢,我們自己也得打打算盤呀。”原來剛才一直在里頭聽著。

高士奇笑道:“你不明白,俞子易賺錢,不就等于我賺錢?”

高夫人聽得似懂非懂,又道:“老爺,您這麼日價在家待著,奴家覺得不是個事兒。”

高士奇道:“我不每天都出門了嗎?”高士奇話這麼說著,心里也虛起來了。畢竟好些日子不知道宮里的事了。他悶頭喝了會兒茶,突然起出門。高夫人問他到哪里去,他只道我宮里的差事你就別多問。

高士奇原來是想到索額圖府上去。趕到索家府上,他輕輕叩了門。門人見是高士奇,冷了臉說:“原來是高相公!你自己來的,還是我家主子你來的?”

門人說的主子指的是索額圖,索尼大人高士奇是見不著的。高士奇忙道:“索大人我來的。”

門人不冷不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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