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的寵妃》第114章
法老的寵妃-續集 下部 作者:悠世
第一章 琥珀的年
不知為何,在心的最深,有那麼一不易察覺的影像。這些似有似無的記憶,左右著我們的每一個舉,影響我們每一個決定,最後塑造今日我們的樣子。
艾薇站在一片黑暗裡。
靜靜地站著。前面、後面、左邊、右邊,什麼都不到,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覺不到。卻不覺得恐懼,或是不安。垂下眼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的。金的頭髮靜靜地垂在自己的肩膀,白皙的皮沒有一點,瘦弱的只穿著一件單薄的長。
踩在黑暗裡,踩在一片難以明述的虛無裡。四肢無法彈,腦海裡也是黑乎乎一片,什麼都想不起來。忘記了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也忘記了自己接下來要去哪裡。
只是站在那裡,任憑黑暗包圍著自己。讓無窮大的時間將自己吞噬。漸漸地,可以聽到一些似有似無的瑣碎聲音。或者是金屬撞的聲音,或者是腳步聲,或者是滴答滴答的水聲;而再仔細聽去,似乎有誰人默默地歎息,或者是很多整齊卻凝重的腳步聲,或者是天空偶爾飛過的一隻老的悲歎。似乎有些悉,但卻又十分遙遠。心裡破開了一塊巨大的空,不管是什麼樣的,都好像從自己的側經過,然後被吸那個空裡,流向自己無法去到的遠方。
但依然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在這裡,自己接下來要去哪裡。
就這樣站著,不知過了多久,從遙遠的黑暗的界之,延出一抹黑之外的元素。一點點鮮豔的紅慢慢地流了過來。好像猩熱的,又好像華麗的寶石,又好像魅的晚霞。浸了冰冷的黑,漸漸的沒過的腳面,到達的膝蓋,濡染了的長。
漠漠地看著,直到那陌生而悉的彩沒過的頭頂,直到所見之全部是猙獰的、難以忘卻的、刺心扉的紅。
鮮紅。
緋紅。
赤紅。
紅。
一隻鮮紅的眼睛過這些繽紛的紅看著,第一次有了覺,自己左手手腕好像要燃燒起來一般地灼痛。想要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周邊刺眼的彩卻刷地一聲,猛然地褪去。洗淨的濃重紅後面是一片華麗的金,然後又慢慢淡去。
覺自己睜開了眼睛。瞬間周圍明亮得讓幾乎要流出眼淚來。瞇起眼,讓自己慢慢適應,隨即就環顧抬起頭來,然後下意識地用手來擋住眼睛。白晝如話,金的太明地掛在蔚藍的天空上。無風,無雲,上漸漸到了許久未曾到過的炙熱空氣。耳邊可以聽到激烈的流水聲,席捲著泥沙,蜿蜒過河岸,仿佛近在咫尺。
垂下頭來,白皙細的腳著略帶溫熱的地面,熱意順著慢慢地延續到。邊是幾面破舊的泥牆,草的痕跡從泥砌的牆壁裡出來,腳下是熱乎乎的散著許沙子的棕灰石地。貌似是個房子,但是卻被棄很久了,所以連房頂都沒有。
但是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自己接下來又應該去哪裡。究竟是在夢裡,還是在一個已經漸漸淡忘的現實裡。如果這是現實,這裡是悉的地方嗎?那似遠似近的流水聲是什麼,那燥熱卻不令人厭惡的溫度是什麼。在這裡長大嗎?
心裡出現的第一個覺就是好奇,艾薇試著移自己的,繞過破牆,看到下面是一片沙地,小心地踏著石頭走下去,剛一踩上沙子就狠狠地被燙了一腳。被燙得不由暗暗詛咒,但四周的景一點都沒變。回屋子裡,腳站在相對來說比較可以忍耐的石地上,雙手扣著一面牆的邊往外面看。
眼前是一片寬廣的河流,緩緩地流著,延展向無盡的遠方。金的灑落在蔚藍的河水上,映起無數金的鱗片,好像天上的繁星墜落到了水中。河岸兩側長著奇怪的草,稍遠便是一片荒蕪,金的沙子細細地鋪在地面,宛若黃金的地毯。但如果視線放得更遠,就可以看到巨大的石制建築,很像是古遠年代的史前祭祀建築。
「真漂亮……」艾薇不由小聲地歎了出來。遠比那無盡的黑暗麗得多。於是,這是說的第一句話,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陌生。
突然,聽到誰輕蔑地「哼」了一下,艾薇閉了。可是環顧四周,並沒有人。
「找什麼呢,笨蛋。」聲音是從下面傳過來的。艾薇低頭,小房子下面的沙地上站著一個七、八的小男孩。這小孩歪頭看了看艾薇,三步兩步就爬到了房子裡來。艾薇下意識從牆邊退開,他就站到了艾薇面前,抬頭看著。
他只到艾薇的肩窩高,但是卻一點也沒顯示出對艾薇害怕或尊重的樣子。他看著艾薇,艾薇也就低頭看著他。於是這是艾薇見到的第一個人,完全不認識這個人,但是總比在那無盡的黑暗裡,什麼都看不到要好很多。
他梳著深棕的短髮,穿著白的短,腰間還別著一把看起來很的刀。古銅的皮健康而充滿活力,琥珀的眼睛純淨而略帶明,小孩長得整齊拔,稚的臉上卻流著一副老氣橫秋的表,讓人看著不由幾分想笑。
艾薇還沒來得及笑,小孩自己先邁起了步子。他左手抱住右臂,右手抵在自己的上,慢條斯理地繞著艾薇走了一周,一直就那麼不冷不熱地打量著艾薇,弄得艾薇渾不自在。
「你住在這裡嗎?」忍不住問了,如果莫名其妙地踏別人的家裡,也實在是太不好意思。
小孩淡淡地一笑——在艾薇看來就是輕蔑地一撇。然後他所答非所問地說,「你是奴隸嗎?你見過人住這種地方麼?」
艾薇愣了一下,是奴隸嗎?然後歪了歪頭,腦海裡什麼都想不起來。於是說,「我不記得了。」看著他有些訝異的神,又接著說了一句,以掩飾自己的尷尬,「這是哪裡啊。」
「果然是外國人,底比斯都不知道。」那孩子欠揍地把話扔了回來。
底比斯。有些悉,但終究是陌生的名字。艾薇決定不和小孩多說了,開始擔心自己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是否屬於這裡,需要找到一點點答案。轉往房子下面走去,全然不理會那孩子在後喊,「喂,你去哪裡?」
又一次踏著石頭走下去,結果一踏到沙子,又被燙了回來。
如果屬於這裡,應該會習慣這種熱度吧,但是確實被燙得不行。
背後只聽到那個小孩大聲地嘲笑自己,「細皮的。你這樣平常白天都怎麼出門啊。」
艾薇轉過頭來,對跟在後面爬下來的拽小孩說,「我穿鞋的,謝謝。」鞋子,恩,印象裡好像是會穿這麼個東西。
「噢,你說這個麼?」小孩指指自己腳上的涼鞋。
小孩的鞋子出人意料地豪華。簡單的外型設計卻帶著復古風格的流行元素,在關鍵的線條竟然著以真金鑲飾。艾薇看了看鞋子,又看了看小孩。這小孩不但拽還奢侈的,這麼小年紀卻穿這麼華麗的鞋子。這是一個很浪費的世界嗎。
沒好脾氣地點點頭。
小孩一屁坐在艾薇邊,「那你還是個有錢的外國人,平時還可以穿得上鞋。」
「穿得上鞋?」艾薇很想繼續問下去,但話說了一半,愣是被小孩遞到眼前的鞋給堵了回去。「幹什麼?」
「給你穿吧。」小孩拽拽地看著艾薇。
「不能穿吧。」應該比這個孩子年紀大的,他站起來只到口的高度。
「那你一直就站在這個房子裡,直到天黑。」琥珀的眼睛眨了眨,「這附近可是沒有吃的,難道你要在這裡不吃不喝呆一天麼?」
「我是說,我怎麼能穿的進去。」艾薇有點惱。
「放心,我腳大。」小孩把鞋子塞進艾薇的手裡,然後就跳下的沙地,結實的腳踏在對於艾薇來說異常炎熱的沙地上,稚氣的小臉上卻是一點表都沒有,「你要去底比斯嗎?我也正好要回去。」
艾薇看了看小孩的鞋,做工極為良,雖然看起來不大舒服,但是總比沒有好。慢吞吞地坐下,將鞋子套在腳上。還真穿進去了。
也跟著走到了沙地上,對小孩點點頭,「好啊,我就跟你去吧。」
小孩莫名其妙地看了艾薇一眼,然後指指那遠那些華麗的石制建築,「那邊走。」
艾薇點點頭,下意識地拉起小孩的手,然後就往那邊走。
「喂,你幹什麼!」小孩有些惱怒,又有些害地將手甩開。
艾薇驚奇的發現,小孩的臉有點微微紅了。比他年紀大吧,所以拉起他的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不是嗎。不過,他臉紅起來的樣子,比起那拽拽酷酷的神,卻是可得多了。
「姐姐拉著你的手。」於是,艾薇有些故意地又一次將小孩的手拉了起來。
「噁心不噁心,鬆開。」小孩用力地甩胳膊,但是艾薇拉得的,就是不鬆開手。那個小孩不時地掙扎一下,不過後來,反抗的力度也漸漸弱去了,就最多是象徵地抖一抖手而已,到最後,他便垂著頭,任由就這麼拽著自己,只是會略帶不滿地嘟囔一下,「你們外國人的習慣可真奇怪。」
「外國人?」艾薇有些失,「我和你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了!」小孩的語氣裡著「白癡」這樣的訊息,但是看到艾薇莫名失落的表,他卻是把諷刺的話咽了回去,「等到了底比斯,我給你找面鏡子。」
走了不知多久,艾薇覺得有些累了。在那片黑暗裡站立了那樣久遠的時間,都未曾到任何疲憊,但如今,卻覺得累了。那雙鞋雖然很好看,但是卻也十分不舒服,漂亮的金線是一從裡到外翻滾著鑲嵌在鞋子邊緣,從外面看閃閃發,在裡面就磨人了。白皙的腳上只覺得有些火辣辣的疼,比燙到了還難。
堅持了那麼幾米,艾薇總算是扛不住了。停了下來,想要提議休息那麼一會,可這時,小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前面就到了。」
小孩拉著艾薇,又向前移了一些。艾薇抬起頭來,眼前的景象如同畫卷驟然展開。視野裡是一座風格古樸的城池。由大而華麗的石制圓柱為主支撐,支起碩大的城門。圓柱上刻畫著壁畫,講述著各樣的題材,人採用了奇特的構圖方法,彩奢侈而。簡樸的建築結構,卻採用了華麗的金磚石。細的金裝飾與遠掛在半空的太、及腳下細的砂子遙相呼應,好像變了金塑的堡壘。
這是一個很崇尚金的國度,艾薇想起自己金的頭髮,由衷地希這裡可以與有一點點關係。或至有些蛛馬跡,可以讓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是什麼。
小孩拉著艾薇,向前走去。人們從旁經過,著奇異卻與壁畫上的風格極為相似。只穿著白短、白頭布的年輕男子,穿著半明紗的年輕子,著腳跑來跑去的小孩——有拿著矛有說有笑的士兵,有牽著駱駝緩緩進城的商人,有提著籃子向路邊人兜售水果的老人,有抱著水壺到河畔汲水的,有頭長的祭司,還有妖異域的舞。
卻沒有人是金髮,亦沒有人是白的皮。
艾薇看向他們,他們也看向艾薇。
艾薇努力地從他們中間想要找到與自己相似的人,他們卻猜疑地看著艾薇,仿佛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怪。
「喂,發什麼呆。」小孩搖了搖的手,「快進去吧。」
艾薇沒理他。拽小孩歪了下腦袋,隨即更用力地拉著艾薇,牽引著向城裡走去。
艾薇已經顧不上腳疼了,旁經過的駱駝刺鼻的味和別人舉著蓮花向自己兜售的場景令無法懷疑自己所的場景的真實。然而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城池、甚至陌生的,看不到一與自己相仿的存在。
有些怕,比站在無限的黑暗裡還要怕。知道自己的孤單,仿佛比對一切的無知更值得人恐懼。
「你住在哪裡?」小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手邊晃晃,低下頭,小孩琥珀的大眼睛眨了眨,「我送你回去。」
艾薇鼻子一熱,突然覺得這個小孩子特別可,彎下腰來抱抱他,然後又他的頭,看著他的臉又變紅了,「真乖,我累了,我要休息會。」
「才走多點路,就累。」小孩撇撇,鬆開了艾薇的手,轉就往另一個方向跑了過去。
可能是回家了吧。艾薇有點難過,四周都是一堆奇怪的人,陌生的目帶著好奇、帶著猜忌、帶著敵意。還沒搞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轉瞬間就又只剩下自己了。看了看自己的手,剛才還握著一個溫溫的存在,而轉瞬間就只有空氣了,就一點覺都沒有了。
就好象被拋棄一樣。
拋棄。站在那一片黑暗裡的時候,是被誰拋棄在那裡的嗎?
那一刻,一直被忽略的腳好像重新擁有了意識,一下就變得很疼,幾乎每次移都令人要流下眼淚來。但是垂首看到炙熱的地面,又不敢著腳直接踏上去。狼狽地一瘸一瘸地向著路旁的樹蔭走去,勉強地靠著大樹的部坐下了。高大的蕨類植,樹蔭並沒有茂到將一些灼熱的遮擋的程度。金的斑點落在艾薇潔白的上,彩而乾淨,卻怎樣都與四周古銅的人無法相匹配。
而更為恐怖的是,在什麼地方,要去哪裡。一點頭緒都沒有……
用力忽略四周打量自己的眼。靠在樹上往著與小孩分手的地方發愣。而剛坐下沒多久,就看到琥珀眼睛的小孩跑了回來,手上還拿著什麼東西。他站在剛才二人分開的地方,左顧右盼地尋找著艾薇。視線裡沒有艾薇的影,他有些低落,濃濃的睫垂了下來擋住了眼睛。
「喂,這裡!」艾薇不由開心了起來,一邊著他一邊揮揮手。看到艾薇,小孩臉上立刻換上了笑容,但是接著他就裝模作樣地擺出一副酷酷地樣子,走了過來,一把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了艾薇。
「這是什麼?」艾薇接過來,是個泥塑的小罐子,涼涼的,黑底紅邊,介面還系著金的線。
小孩走到邊,坐下,擰開自己手裡的罐子,仰頭喝了。然後轉過頭來,看艾薇還在那裡發呆,就將手裡的罐子放到一邊,拿過艾薇的,替擰開,然後又遞回給。
「葡萄榨出的,很好喝,而且用是尼羅河水鎮過的,所以不會特別熱。」
尼羅河……?那是什麼,路過的時候看到的大河嗎。艾薇接過葡萄,一口氣喝了下去。
非常好喝,酸酸甜甜的,好像一清流進了的。這是許久以來第一個嘗到的味道,很喜歡。
「你休息好點了嗎?家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吧。」小孩在旁邊又重複了一次剛才的話,艾薇低頭看看他,那雙略帶明的眼睛真是好漂亮,讓人總想多看幾眼。
艾薇歎口氣,將葡萄放到一邊,彎下腰把鞋子解開,白皙的腳面是一道一道淺淺的痕,細的皮從痕的兩邊翻了起來。將鞋子並在一起,遞回給小孩,有些無奈地笑笑,「多謝你的鞋子,這裡還不錯……我想可以我一個人在這裡休息,到晚上。」因為也不知道應該回到哪裡去,是不是等到黑夜,再一次見到黑的時候,就會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了呢。
小孩沒接過鞋,只是看著艾薇的腳說,「穿我的鞋子你都會被磨這樣嗎?那你平時是怎麼走路的?」
艾薇看了他一眼,「你的鞋怎麼了?」然後又歪頭想了一下,轉過來兩隻手拉住小孩的,「小爺,金子是拿來做項鍊的,不是拿來鑲鞋的,鑲鞋也沒有這麼鑲的,專門鑲在邊上。很疼的。」
小孩呲牙咧,艾薇好整以暇地放開他,神閒氣定地喝了一口葡萄,「你的皮比較糙,我可不是。」
小孩晃晃腦袋,又抬起頭來看著艾薇,「那你平常都穿什麼鞋?」
「高跟鞋。」詞彙自然地從裡出來,腦海還在搜索類似的形狀。
「恩?」
「運鞋。」
「恩?」
「草鞋。」
小孩總算明白了,但是很快就又輕蔑地一笑,「草鞋,你家裡很窮吧,穿不起鞋不如就不穿了。」
「草鞋不比你這破鞋舒服。」艾薇沒好氣地頂回他,然後將頭轉到一邊,又一次靠在樹上,想起自己的事。邊的小孩子卻站了起來,走到面孔的方向,慢條斯理地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又幹什麼?」艾薇仰著頭看向面對的小男孩。之前一直沒有仔細端詳他,其實這個孩子長得是十分帥氣的。面孔尚帶稚,五卻有棱有角,一雙眼睛就好象明卻深邃的琥珀泉水,純澈卻含著些難以察覺的淡漠。如果長大了,這孩子想必會是個讓無數人哭泣的男人。艾薇手過去拉了一下他的臉,看他有些尷尬地退了一步。
艾薇覺得自己想和他多在一起一會,於是笑道,「幹什麼,我和你一起去吧?」說著就要起,卻被男孩兩手一坐回了原地。
「我去那邊集市轉轉,你等我回來。」他一邊說著,一邊就快步地往街道的盡頭走去,剛走開幾步,他又回過頭來,搖頭晃腦地又補充了一句,「記著,等我回來。」然後就踏踏地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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