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孤獨的假面

倫敦

灰濛濛的天空下籠罩的是一座古老而忙碌的城市。雙層士在雨霧中穿梭，路面車水馬龍、熙熙攘攘，人們在維多利亞時代留的古典建築間快速行走，黑的長柄雨傘在頭上撐開，將墜落的雨滴清脆地彈開、散到空氣裡。

城市裡迴響著規律的嘈雜，人們習慣穩定的分貝，似乎那樣的噪音已可被漸漸忽略，從而為另一種「安靜」。如果可以住在在一片綠住宅覆蓋頗好的住宅裡，路面上嘈雜的噪音便更是被過濾了一層，只剩下點點滴滴雨水低落的聲音，這樣的安靜就更令人愉悅了，很適合看看報紙，然後喝一杯紅茶想想自己的事。

下午，五點，在諾丁山區，數棟獨門獨戶的住宅群裡，突然發出了一響極為不協調的銳利聲音，徹底擊碎了黃昏將至時的寧靜。仿佛是什麼東西猛烈擊碎玻璃的聲響，碎片嘩啦嘩啦地掉落下來，不出幾秒，忙的腳步聲就響了起來，快速地向發出聲響的中心聚集過去。

艾弦放下手裡的雪茄，水藍的眼睛掃了一下外面，數名黑的保鏢正如同蟑螂一般快速向屋子的另一端聚集。他微微搖頭，隨即站起來向樓上走去。到了二樓，他向著發出怪聲的反方向走去，去推走廊另一邊盡頭傭人更用的房間。房間不出所料地從裡面被反鎖上了。

他反而鬆開了把手，靠在一邊的牆上，「沒用的，我在房子外面也設置了警衛。」

裡面沒有了聲音。

「你再這樣下去，父親會很煩惱的。」

門「砰」地一聲被打開了，艾薇一雙水藍的眸子帶著怒意地看著艾弦。屋子裡面的窗戶大開著，一條由數條床單製的白長繩順著視窗放了下去。

艾弦走進去，往下看了看，「聲東擊西，不愧是我的妹妹。但你這腦子不能用在更有用的事上嗎？」

「我不要去和那個什麼提雅男爵見面！」艾薇瞪著艾弦，「我已經夠了，這一年爸爸到底給我介紹了多個男朋友！」

「只是擴大你的際圈而已，」艾弦轉過來習慣地的頭，「你很快就19歲了，不能每天在家裡和書本一起過一輩子。介紹給你，不代表你就要怎樣，你之前那幾個不都很好地解決了嗎？」

艾薇有些惱怒地將頭從艾弦手下移開，「什麼嘛！這一年來我實在是不了了！」

艾薇‧拉‧莫迪埃特，莫迪埃特侯爵的生。生母是東方人，在十五歲之前一直在其他國家生活，沒有到良好的上流社會教育，沒有英國貴族一直以來傳承的生活習慣，甚至連英語的重音都有些微妙的變化。一直到家人很好的保護，使得在前的曝甚。然而，一年前，被家裡工作數十年的傭蓄意毒殺，莫迪埃特家族卻在起訴功過後又撤訴。好事的八卦記者不由集中火力探求艾薇的各種花邊新聞，竟然無意中發現莫迪埃特侯爵將予其三分之二的財產繼承權的確鑿證據。

那一剎，一下子被推了聚燈下，為了這個小圈子的焦點。、會餐、私人銀行家、華爾滋、狩獵，這位頗爭議繼承人的名字一下子為了中出現頻率極高的亮點。事公佈後，艾薇四周的人對的態度仿佛來了個數度的大轉變，有關注的、有羨慕的、甚至有嫉妒得眼紅的。艾薇是煩惱的，自從這件事流傳了出去，一天到晚想綁架的人至翻了三倍。艾弦索把移到了城中的居所，把四周的住宅買下來，配備保鏢全面看守。

看守別人，也看守艾薇。

有一天瞞著管家，想去圖書館借一本書，走出家門不出幾步，因為雨天路腳步一個不穩，差點倒在地，暫態後就有三輛黑的轎車猛地開過來停在的周圍，數名高大的黑保鏢張兮兮地將圍起來，四周張了起來。艾薇在電話裡幾乎是跳腳地和艾弦抱怨，但是遠在希臘為家族生意而忙碌的艾弦卻不置可否地回答說，「以後你要什麼和我說，這種時候不要隨便出門。」

艾薇非常想與緹茜會面，緹茜‧伊笛出現在回到的另一個過去裡，時空錯的夢境裡，以及唾手可及的現實裡。覺得緹茜是知道什麼的，遠比最初告訴的事要更多。

但畢竟早前與緹茜的往給以幾乎被毒殺的假像，艾薇充分理解哥哥與父親對自己的擔憂。若僅僅是這樣，便也強住心中的不安與好奇，慢慢適應這樣的生活再見機行事。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從幾個月前，莫迪埃特侯爵就開始莫名其妙地總是介紹一些有的沒的人給艾薇認識。今天是伯爵的兒子，明天是著名企業家的繼承人。艾薇崩潰地想要幾次逃開，這個時候莫迪埃特侯爵就會語重心長地對說，「要知道，我們可是英國為數不多的實力強大的貴族代表。作為侯爵家的後代，你的際一定也要出自名門。」

曾有一次艾薇幾近抓狂地說道，「哥哥也是侯爵家的後代，哥哥訂過婚又取消了婚約，爸爸還是先擔心他的事吧。」

這時候莫迪埃特侯爵就會有些不開心地將一份報紙扔到的面前，拉過椅子坐在一邊起他的雕花木制煙斗，「看看，莫迪埃特家族前段時間的負面新聞曝率太高了，就好象聞到了臭氣的蒼蠅，怎樣也擋不住的。」

那些資訊艾薇不看都知道了，無非是「多年傭人殺人未遂，莫迪埃特家族取消指控，似有」，或者是「私生將繼承三分之二家業：幸運的混孩」之類。那段時間報紙的反復地炒作這著這些話題。先是一線報紙簡要地報告一番，接著二線報紙、雜誌、小報又接著推出各個版本的炒作、幕後新聞、幕報導之類的，把艾薇傳了個七八糟。氣瘋了的莫迪埃特侯爵曾經用私人的力量去制消息的傳播，沒想到人們的八卦心態導致傳聞反而在網上更是走了樣。

經此一役，艾薇幾乎了有錢貴族的怪異小姐的代表，經常被人在茶餘飯後提起。莫迪埃特侯爵因此想藉由多與一些社圈裡正常的人們打道，來淡化孤僻、彆扭的形象，而另一方面，也是抱著希不要再次落抑鬱狀態的想法而做出的決定。

「你現在是最重要的第一繼承人，自然要承擔一些力。」艾弦拉過艾薇的手，習慣地放到自己的臂彎，帶著慢慢地往樓下走去，「莫迪埃特家族是歐洲僅存的實力強大的貴族，自然有很多人關注著。」

他頓了頓了，本已經到了口邊的「所以要稍微忍耐」這樣的話就這樣收了起來，他換了一個語調，「如果覺得很辛苦，就告訴我吧，要我帶你去希臘生活一段也可以。」

艾薇卻沒有注意他的，只是沒打采地搖搖頭，「換一個地方被看起來而已。只有一件事可以讓我去希臘，你也知道的。」

艾弦的臉沉了下來，「絕對不行。撤銷對的訴訟已經是底線了。」

艾薇歎了口氣，於是不再說話，水藍的眼睛裡有著難掩的低落。

艾弦想著岔開話題，便故作輕鬆地提起提雅男爵來，「提雅男爵是我的舊識，雖然是貴族，但家族歷代來一直會從事古董及藝品的易。他年紀與我相仿，但是卻也十分能幹。你知道，父親就是很欣賞這樣的年輕人。」

艾薇下定決心不再答話。

艾弦繼續說，「認識這個朋友，他以後也可以幫忙照顧你。」

艾薇用力一甩胳膊，將手從艾弦的手裡生生地拉了出來，「我早有喜歡的人，喜歡得不得了，爸爸不懂就算了，怎麼哥哥也強迫我。」

那一刻，艾弦帶著淡淡微笑的臉倏地一下沉了下來，如天空般徹的水藍雙眼在那一刻失去了原有溫和的芒，變得冰冷起來。他不聲地又一次拉起艾薇的手，微微垂首，再一次抬起頭來看向的時候，眼裡又是原本潤潤的笑意，「你說的是安卓瑞亞殿下嗎？」

「什……？」聽到名字，心底一。若哥哥不提起，或許早就將那名字拋到了腦後……不過是那個人的百萬分之一的微小殘存，但是一想到那雙琥珀的眼睛，心就好像要搐起來了。不要想起，不要想起。想用力搖頭，但是艾弦卻繼續說了下來去，「殿下半年前就訂婚了，父親怕你不了刺激，所以在家族封閉了這個消息。」

「什麼刺激，」艾薇忽然笑了起來，並不打算解釋艾弦的誤會，「這世上早沒什麼事能刺激我了。」用力出自己被艾弦拉住的手，徑直往自己的屋子裡跑去，「去見什麼提雅男爵的事，隨便好了，大不了我就好像對待本傑明一樣，讓他也哭著回去。」

艾薇在上次見面的本傑明——白金漢伯爵三兒子的茶裡放了芥末，不過礙于莫迪埃特侯爵家的面子，那位可憐的爺終究是沒有發出來。就快19歲了還做出這樣小孩子的事，那件事讓艾弦簡直是哭笑不得。艾弦想著，角不由想要勾起一笑意，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了艾薇有些尖銳的聲音，「我往的朋友，都是你們的棋子，我的路徑，也要遵照你們的安排。我是爸爸的兒，哥哥的妹妹，但是我不要做你們的牢籠裡聽話的小鳥！」

艾弦抬頭，卻看到艾薇皺著眉。水藍的眼裡寫滿了怒意。他想開口解釋，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只能看著艾薇快速地轉頭過去，越跑越遠，越跑……越遠。

他想起他第一次見到的樣子，聰明、驕傲、可。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呢，的眼底都是抹不去的哀傷與孤獨。

過去一年裡，艾薇那過度抑鬱的樣子，他再也不想看到了，他再也不要那個樣子出現。

如果鳥兒的飛翔只會換回傷害的話，不如就把它錮在籠子裡吧。

艾弦垂下頭，鋒俊的眉地扣了起來，他點燃了手中的煙。

艾薇沖進自己的屋子，重重地合上門，然後反鎖起來，一濃重的倦意驟然襲來，將靠在偌大的窗戶旁。雨水打下來，讓玻璃變得模糊不清，桌子上傭不知何時準備好了紅茶。手端起，輕輕攪，銀質維多利亞風格茶匙在深紅的水面上拉出一條優雅的弧線，劃碎了映在紅茶裡的面孔。抬起頭來可以看到倫敦橋，水滴落在泰晤士河上，整個城市渲染起一片低落的憂鬱。

猛地放下茶杯，沮喪地抓住自己的頭髮，堵住耳朵。不要想起，不要回去，不要再好像死去一般地活著。已經走出來了，可以好好地活著，就好象以前一樣地活著，那個人在三千年前如何，與無關。

無關……？抬眼猛地看到左手那一圈始終沒有淡去的灼傷，淡淡的紅仿佛在嘲笑的全部努力仿佛蟬翼一般脆弱。喪氣地將手猛地向一旁揮去，砸到了邊的電話。鈴聲剛響起來還不到半聲，恰好被這麼一揮把電話接了起來。

裡面沉默了一秒，然後年邁管家的聲音就不聲地那樣傳了進來，「艾薇小姐，蘭迪公爵小姐要邀您明天共進晚餐。」

艾薇頓了頓，然後說，「這件事你問我做什麼，你去問弦哥哥或者父親。」隨即把電話扔到一旁的墊椅子上，後仰著子，不願再去理會這無聊的問題。

管家不急不緩地說了下去，「這是艾弦爺應允的……需要我去幫您拒絕嗎？」

艾薇猛地撲過去，一把抓住電話，「就明天晚上。」

溫蕾‧蘭迪與艾薇約在了一家頗為有名的義大利館子的獨立房間裡。溫蕾是艾薇在這個上流社會圈子裡為數不多的幾位識好友。是一個很會際的人，也是一個大partyanimal，不管是什麼樣的聚會，都會一腳，人面也是極廣，很懂得令人開心的往方法。在艾薇剛到達英國的時候，的口音還有點奇怪，加上家裡發生的事，使得更與別人換心裡的想法。在艾弦有意的介紹下，認識了溫蕾，那時，溫蕾便笑稱艾薇是個老古董，總喜歡在家裡憋著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空費了一的好舞藝。於是，即使艾薇多麼不樂意，也被是拉出去頗參加了一些有趣的聚會。幾次下來，兩個人就稔了起來。

「聽說你最近過得很慘，」溫蕾俏皮地眨眨眼，「怎麼樣，今夜有一個很有趣的聚會。」

艾薇沒有什麼興趣地點點頭，示意聽到了。

蘭迪公爵小姐看看四周沒有人，便輕聲繼續說了下去，「是個化妝舞會來的，大家都打扮各種奇怪的樣子，在豪威爾的家裡聚會，從晚上9點一直到午夜。很有趣的，會有各種各樣的人參加，而且保證沒有的煩擾——就算有的話，化妝舞會也沒有人能看到面孔的。我看你的好得差不多了，陪我去吧，在家裡悶壞了。」溫蕾開心地切開一塊甜點，放到裡，「我都想好了，我一會就給艾弦打個電話，說你今天去我家住，然後我會想辦法把你從那群保鏢那裡帶出來。」

艾薇放下叉子，不假思索地說，「哥哥一定不會答應的。他現在限制我往圈子限制得狠。」

溫蕾卻笑了，「我去和他說，我總是在這個圈子的吧。況且……有人說一定想見見你的。」

艾薇楞了一下，還來不及細問，溫蕾已經按響了桌邊的鈴，「幫我接通一下艾弦先生。」

許是因為與溫蕾認識得久了，許是因為下午剛剛和艾薇鬧了不愉快，仿佛是為了緩和氣氛，艾弦在電話裡考慮了數秒，竟然痛快地答應了溫蕾的請求，只是囑咐溫蕾要注意艾薇周圍的人，並稱會派些人手過去在豪威爾家附近以防萬一。溫蕾一口答應了下來，於是便把還在難以置信狀態的艾薇連扯帶拽地塞進了自己的車子裡。

從市開車不用三十分鐘，就可以到達豪威爾家的在市郊的別墅。豪威爾霍博是英國最大零售集團的嫡子，也是溫蕾的好朋友，同樣的聚會狂熱好者。他的別墅是他的家族從一名沒落的貴族手裡買過來的老式英國城堡，嚴格的對稱結構，及佈滿常青藤的磚牆，過於保守的外表裡面卻是夜夜笙歌，幾乎無一日例外。在豪威爾這裡，即使沒有到達法定年齡，也可以盡飲酒。

「所以我最喜歡豪威爾家的聚會，」溫蕾時常如是說。

溫蕾和艾薇二人提前在車子裡換好了服，溫蕾穿了一套類似小惡魔一般的皮，後面還有一條細細的尾的那種。艾薇則選擇了一件仿古埃及的服，白的亞麻長，配以黑的長假髮，金的頸飾，「荷魯斯」的頭飾和細的黃金飾邊涼鞋。那是看了許久、許久，最終做出的決定。戴上面，二人隨即便拿著請柬大搖大擺地往別墅裡走去。門口的門衛都穿著鐵騎士的盔甲，打開門，屋子裡面早已滿了人，各式各樣怪異的人讓空間充滿熱力。吸鬼、狼人、騎士、王子、天使、惡魔、靈、僵——溫蕾雙眼不由放，匆匆地艾薇代，「我可要去玩了，我們一點在門口見吧。」

艾薇有些慌了，不願一個人呆在這紛的環境裡，「你不是說有人找我？」

「他只說要見你，我可不負責引見，」溫蕾調皮地回答，「你也不要太擔心了，豪威爾這裡來的人份都是有保證的，絕對安全，況且你打扮這個樣子，誰也認不出你的。」

一邊囑咐一邊接過侍者遞過來的酒，開心地一搖後的尾，便向屋子部走去。

艾薇來不及拉住，已經消失在了稀奇古怪的人堆裡。不由暗暗歎氣，早知道溫蕾是這樣格，還不如不來。旁邊的侍者還靜靜地站著，便手隨意取一杯橘的酒，一口將其飲盡。淡淡的橙味裡含著略微的辛辣，但是卻並沒有酒刺鼻的味道。覺得十分好喝，於是又拿起一杯，隨即向樓上走去。一樓的大廳裡音樂過於吵鬧，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等到和溫蕾約定的時候快快回去，以免事後被哥哥責備。

豪威爾的城堡頗大，但聚會也出乎意料的熱鬧，艾薇來到二樓，發現也早已全部是人，大家飲酒作樂，有些人已經微醺，糾纏在沙發上便親熱了起來，繼續向上，三樓的有數間屋子，有些屋子的門竟然已經關上。繞到塔樓，繼續向上，一直來到了屋頂的臺。夜風一吹，竟然有些微微的寒意。靠在臺最外側，一口將手中的橘酒又一次飲盡，便也覺得暖了不。淡淡的酒味道劃過舌邊，眼眶莫名奇妙地酸脹起來，扯扯，探出，向外去。

月亮在空曠的郊區顯得格外龐大，淡淡的金好像將目所能及的地方全部染上明的華彩。垂首，城堡不遠的小溪裡也泛起了和芒，隨著水流的波好似呼吸一般起伏。有些沉醉于這景，而驟然發現，自己或許真有些醉了。那橘的酒不知放了多酒，後勁竟來得十分猛烈，有些站不穩，不遠的溪水時進時遠，心中暗不好，想要退回來，但是雙腳卻不聽了使喚，不住打晃，眼看就要摔下去一般。

就在這時，誰人從後面地攫住了。修長的手臂格外有力，頭一重，與上的拉力形了反向的力量，黑的假髮以及黃金的發飾被甩了出去，月灑在金的直發上，宛若一片流水一般在後倏地展開，然後再靜靜地流淌到後的城牆上。

抬起眼，想要對拉住的人致歉，然而眼前看到的事卻讓將所有準備好的話語拋諸腦後。難以抑制地抖，四周幻化為一片朦朧，只餘視線的正前方如此清晰。

紅白相間的禮冠，點綴以「尤阿拉斯」的橫向發飾，白亞麻的長，金質的腰帶及護腕。看不到頭髮，黃金的面將他的面孔深深籠罩起來。那一刻，竟然產生了錯覺。自己究竟是在哪裡，二十一世紀的倫敦，或者是遠在三千年前的底比斯？在古老的城牆邊，炙熱的雙手將地擁抱，聽永遠無法忘卻的誓言一次又一次地在耳邊響起。

驚訝地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他並不說話，小心地將拉回來，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拂過的臉，輕輕地、仔細地，好像要將的面孔每一寸牢牢記在心裡。他上有淡淡的香味，有些木質的味道，又有些許若若現的鮮的香氣。冰冷的月將他的映得幾近森的雪白，他的手微微抖，卻極盡溫地將的臉捧起來，讓的面孔對著比足足高了一頭的他。

隔著面，仍能到他們的視線錯著。

是因為張，還是酒的作用，幾乎無法吐出完整的句子，只能斷斷續續地拼湊自己的話語，「你……是誰？」

他沒有說話，冰冷的面勾勒出一個恒久不變淡淡的微笑，而面後的表卻永遠不得而知。

瞇起眼睛，眼前一片模糊，腦海裡作一團，蓋住他的手，手心傳來一陣異樣的冰冷。

聲音不知何時帶了哽咽，「我想你……」

他依然沉默。仿佛靜止在了那裡。

「不要對別人好，不要忘記我，那都是騙你的——」一定是在做夢，所以夢裡一定可以說真話，「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見到你……想見你……」

緻的黃金面眼窩兩深邃的黑，仿佛虛無的黑，沒有地對著。不管說什麼，不管如何哀傷，始終得不到半分的回應。他只是抱著，任憑絕好像蜿蜒的毒蛇一般將纏繞，直至慢慢吞噬。

突然，樓下傳來陣陣，有人快速地踏著樓梯上來，溫蕾的聲音幾乎變了調，「艾薇，艾薇，不得了了，你哥哥……」

假面人聽到這個聲音，倏地放開了艾薇，不及做出反應，他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另一個通道離開了這間閣樓。艾薇想要追趕上去，但是腳一片癱，幾乎摔倒在地上，只能看著他孤單的背影，迅速而靈敏地融了無盡的黑暗當中。臺的門猛地被打開，一雙冰藍的眸子映眼簾，來者後還跟著溫蕾尷尬的臉。

「旁邊發生了一起暗殺事件，這裡很危險，你快跟我回去……」艾弦的聲音忽遠忽近，好像從另一個空間飄過來一般。

艾薇卻在尋找，尋找方才那個神假面的影，然而周遭卻如此繁雜，怎樣都再也見不到他。心裡總是一波大於一波的難過，溫蕾歉意的解釋和艾弦難掩的責備正在漸漸遠去。

腦海裡一片天旋地轉，雙眼變得異常沉重，的世界仿佛又發生一次鋪天蓋地的日食，將狠狠地吞噬。一片凝重的黑暗裡，仿佛站在一片沒有盡頭的木橋上，腳下便是無盡的深淵。

聽到他溫地的名字，就在的後。好像一回頭就可以握住他的手，只要後退一步就可以進他溫暖的懷抱，但是猛地一睜眼，周圍卻僅僅是那一片冰冷的黑暗。看不到他的樣子，也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

算了，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過去的，會忘記的。

然而淚水淌滿了臉，四肢驟然失去了全部力氣。

但，若忘記了他，還剩什麼呢？

是否就那樣，戴上一張始終微笑的假面。孤獨地、虛偽地、一個人活在這遙遠的現代。

不知道，不想知道。放棄一般地了子，就這樣倒在眾人面前。溫蕾嚇得臉都變了，連連對艾弦解釋，「我也不知道會灌自己這樣多酒……」

艾弦看了溫蕾一眼，沒有回答，只是彎腰小心地將抱在了懷裡，走下樓梯，穿過眾人好奇又有些顧及的視線，離開了這紛的場所。

深棕的車子，已經靜靜地停在了豪威爾別墅的門口，雙R標識在月下閃著淡淡的芒。在他的懷裡，風一吹，便下意識地微微踅眉，把向他更多靠近。保鏢走上前來，示意要從艾弦手裡接過艾薇。他卻輕輕搖頭，雙手微微用力將抱得更，擁著坐進車裡，小心地用司機遞過來的薄毯將蓋好。

車子平的啟，後面幾輛深的轎車也悄無聲息地跟著遠去了。

溫蕾追了出來，著那幾輛車不由放鬆一般地呼了口氣，「天下還有這樣溺妹妹的人，保護過度。」

豪威爾站過來，聳聳肩，「簡直說是人的覺也不為過吧。」

溫蕾瞪了豪威爾一眼，「這可不能說，再怎麼那兩位也是莫迪埃特家族的人。不過，還真是，一個兩個，做事都那麼奇怪。」頓了一下，「那個提雅男爵還特意說要見見艾薇，結果一直連個臉都沒。」

豪威爾好奇地加了一句，「提雅男爵？他又出現了嗎？」

溫蕾一擺手，「啊，是啊。都說了，全都這麼奇怪。」不滿嘟囔著，眉頭皺得的。

夜晚的風有些潤，吹深灰的雲遮起了明亮的月。金的假面孤獨地站在無人的田園裡，仰首向三千年未曾變過的天空。

的呼吸、的心跳、的、的話語——是這樣令人心，是這樣殘酷無。中指上如一般暗紅的寶石緩緩流著如淚的芒，假面下的他已經下定決心。

屬於的宿命，正在這一刻緩緩拉開最終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