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分歧

月如水般傾瀉在他們上。

不遠宮殿的燈火被周圍層疊的植遮擋了起來。耳邊似乎聽到士兵接班的聲音。

在另一個如同虛幻的時空裡。承諾他，不離開他。然後又撕毀了這樣的誓言。

他瘋狂地看著，絕地從上尋求證明。他的證明。不惜帶給無盡的傷害。

他說：證明給我看啊。

他宮殿的門沉重地關上，室的燈火未曾燃起。

他吻上潔白的頸子，過纖細的後背，將幾乎半赤的攬進自己的懷裡。白天日曬的餘熱已經散去，背脊接床榻的時候傳來心的冰冷，微微地抖，但是彷彿被意念鎖，因記憶掀起無盡的波瀾，心激烈的波幾乎要將扯碎片。無法彈，只能僵地接他一切瘋狂的舉。而他卻突然停止了作，琥珀的眼睛裡染滿深沉的，宛若暴風雨前的大海。無盡的寂靜下，是可以將人吞噬的巨大汐。

「你想說什麼？」

他垂下眼睛的時候，睫顯得更加頎長。月從窗外的隙落下來，映出他睫一片黑的影，落在他的眼睛上。他輕輕地過的，沒有乾的跡蹭到了他的手指上，染出幾片淡淡的紅。那一刻，他的眼睛暗了一下，隨即作就變得溫了起來。他吻著的臉頰，憐地、小心地，將手的頭髮，看著金的髮順地流過自己的指尖。

宛若流水，卻極端真實。

「在我的邊。」他將自己的頭放低，親吻的耳廓、頸子、鎖骨、口⋯⋯張地起，他溫地覆闔的雙眼，忽略眼角潤出的。的溫度與的奪走了他最後的克制與理智。

在進行到最後一步之前，彷彿大夢初醒的病人，好像被從極地之海中打撈出來一般，劇烈地抖著，用盡全力抗拒著他的，「你、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的妹妹。」

他頓了一下，然後說，「我要娶你。」

「不行，我不想和你做這樣的事，你本⋯⋯我們本沒有這樣的。我不想⋯⋯不想和不喜歡⋯⋯」

本想說，「不想和不喜歡我的你這樣。」或者，「如果你對我有點，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等你喜歡上我。」

但是拉西斯再沒給說話的機會，所有的聲音在他強的舉後戛然而止，彷彿要被撕裂一般，驟然睜大眼睛，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隨即如同夢魘般襲來的是狂風驟雨一般劇烈的搖曳。古代埃及的床榻堅而冰冷，上巨大的不適和痛苦卻比不上一直向最底沉下去的心。哭和掙扎全部無效，下意識地咬在他的肩膀上，直到裡佈滿了腥的味道，他卻毫沒有停下作，暴地按住的腰，將牢牢地錮在自己的懷裡，狠狠地撞擊著。

四週一片寂靜，只有他的聲音如此清晰，在耳邊低低地響起，卻冰冷地令人恐懼，「你這樣掙扎，我反而更有覺。奈菲爾塔利，你已是我的人。」

風吹高大的蕨類植，搖曳的影子不安定地落在法老的宮殿。

黑夜很長，彷彿一直、一直都沒有終結。

不知過了多久，在掙扎間失去了意識。蒼白的臉上掛滿了淚水，只有上的傷口中的點點紅似乎還證明著生命的存在。他將地抱在懷裡，笨拙地抹去臉上的淚跡。

神的份，與亞述有諸多聯繫，心積慮地尋找荷魯斯之眼⋯⋯心裡著別人。他們的關係如此脆弱，種種懷疑紛繁而複雜，隨便一縷就可以將他們的凝系撕碎片。

卻無法停止，無法遏止。

窮此一生，他在竭力抹去所有的弱點。自小嘗遍百毒，勤練劍，悉心韜略。選擇配偶、部屬、聯盟，每一步都是偌大棋盤上的一顆棋子。包括銀髮的艾薇公主。

而此刻，從未覺得自己如此脆弱，也從未覺得自己的生命這樣真實。就算有別的考慮，就算想要利用他。只要能到這份真實，他甚至願意就這樣，瘋狂下去。

在千百個夢境裡能擁抱的。

在無數個清晨消失在空氣裡的。

災星，或許真的是他的災星。

月如水。

艾薇醒來的時候，他就躺在的旁邊。潔白的床榻遠比看起來得舒適，他結實的手臂將攬在懷裡，讓靠在他的肩膀，而自己正若有所思地玩弄著金的髮。見醒來，他在臉側輕輕地吻了一下。琥珀的眼睛裡漾起溫和的芒，幾乎覺得那一刻他顯得很幸福。

但是這平和的場景只持續了一秒，昨天發生的事如同翻江倒海一樣地進了的腦海。宛若被撕碎的覺突然一下子變得格外明顯。堅持地直起子，剛想下床，但是只是一個作就幾乎讓疼得哭了起來。他連忙扶住，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和，「你想要什麼，我幫你去拿。」

艾薇用力地搖了搖頭，的不適遠比不上心裡思緒的繁雜，強烈的恥與不安讓昨夜的瘋狂變了一種難以揮除的莫名的厭惡。

將裹住自己的床單弄得更嚴實，隨即說，「我要回去了。」

他一手拉住，將又拽回自己的邊，「你要回哪裡。」

「當然是我的宮殿。」

「別走。你之前沒有經驗，可能會很不舒服，」他可能自己都沒有發覺，側帶著的笑意，角的弧度那樣愉悅，讓幾乎一時有些迷茫，「先住在我這裡。」

「你沒事要忙嗎？讓我回去。」

他將抱得更了，「今天開始你住在我這裡。以後一直住在我這裡。」

「我⋯⋯」話沒說完，他又吻到的上，止住想繼續說的話。

那個吻很熱，卻也出乎意料地溫。

長長的擁抱之後，他將自己的頭靠到小小的肩膀上，「你昨天的樣子很可⋯⋯可以這樣抱著你，我很開心。」他慢慢地說。清晰，直率，不像他平常的樣子，幾個字就足以讓面紅耳赤，手忙腳地想要推開他。而他只是淺淺地笑，繼續說道，「奈菲爾塔利，我已經吩咐最好的紡織手們趕工禮服、要建築院在東岸為你立起塑像、讓全部的第一先知出席儀式……我想要盡快舉行我們的婚禮，我會讓你擁有與尤阿拉斯禮冠相稱的地位。」

全西亞人都想聽到的話語，於艾薇聽起來卻好像是最後的判決書。

不甘、絕，隨著之前的記憶一併好像水一般襲擊過來。用力地撿起邊的金枕頭扔到他的上，喊道，「你還要提這件事，現在你滿意了吧！為了你的計劃，不僅是婚禮，你還這樣⋯⋯這樣對待我！現在你証明瞭麼？証明我不會背叛你，不會背叛埃及！」

那個時候，年輕的法老突然一怔，只因為耳朵聽到的話語，與自己心裡思考的事完全不相關聯。所以，就沒有仔細去聽，沒有聽到言語裡輕輕地抖，也沒有看到泛紅的眼眶，也沒有看到為了忍住不哭而狠狠手心的指甲。

腦子裡全是怎樣能盡快和舉行婚禮的事。似乎這是他能做到的最直接、最有效地將留在邊的方法。他考慮過直接將艾薇立為王后，但此舉雖然可行，面臨的阻力卻太大，還需要議事廳裡拿出來討論，支持現在王后奈菲爾塔利的守舊貴族派和支持卡羅塔的以西曼為守的權臣派一定會鬧個不休，估計抗戰出幾年都是有可能的。他不能等，他怕在等的時候，就又從他指間溜走了。

想說的話，幾乎已經在了邊，想說，「以後，不管議事廳給予多大的力，我一定會正式地再迎娶你為王后」或者「以後，若你介意，我可以慢慢地廢黜那兩名妃子的地位」。這是多麼瘋狂的事。作為埃及的法老，西亞最強大國家的統治者，即使娶一百名妃子也是沒有問題的。為了國家和政局，婚姻就宛若祭祀一樣，家常便飯。但是，若重視名分，不管需要多時間，不管多困難，但是只要有在旁，他就會盲目地、好像撲火的小蟲一樣，滿足。

總會有一天，喜歡上他的。

但卻沒有來得及說出來。

因為哭了出來，肩膀了起來，小小的臉深深地垂了下去，絕而嘶啞地說，「你不要再破壞我最珍貴的回憶了。給我留一點，就留一點好不好。」

細小的蛾子，圍繞著恬靜燃燒的燈火旋轉著、欣喜地撲打著翅膀。

然而在接近那火焰的一刻，「撲」地一下，閃為了灰燼。

＊

「殿下啊⋯⋯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聰明還是⋯⋯」可米托爾撐著腮幫子，咬著自己拿來記賬的木筆，看著艾薇，「我怎麼看，陛下都是喜歡的你。你這個樣子，想必也不是對陛下一點覺都沒有。你們也沒有敵對關係，你最近又大功加，匹配極了。這個時候，你還糾結什麼呢？」

艾薇低著頭，自己用冷水浸方斤敷起被他握得留下了印記的手腕。那天拉西斯的樣子嚇人極了，一怒之下把關回了的王宮，連續三天。不出聲、也不求饒，每天吃好睡好，他在手腕上的掌印，正巧在了手鐲灼出的淡淡印記之上。每次看到這兩個印記，就發呆。時間過得卻也是很快。到了第四天，拉西斯終於讓可米托爾帶了手諭來見。

「殿下你也知道，我和陛下的時間比較長。我說的話肯定沒錯，你信我一回。他以前是隨便了一點，但是對你絕對是認真的。王后殿下都沒在他的寢宮過過夜，別說那個卡羅塔了。」可米托爾把筆扔到一邊，走過去幫又換了一塊布，「再說，你知不知道全西亞多貴族的兒想嫁給陛下，別說側室了，就算是個沒名分的人、一夜之歡都有的是人排隊。」

「不過你也放心，我看陛下對你的意思，不管你怎麼惹他，他肯定還是會迎娶你，不過你也別太過分了，陛下的脾氣可一點也算不上好。」

艾薇把方巾扔回水盆裡，到椅子上。

「我一點也不想嫁給他。」

可米托爾突然愣住了，好半天才出一句話來，「你對陛下那個⋯⋯不滿意？」

「可米托爾，出去。」冰冷的聲音在後響起，可米托爾連一秒都沒有猶豫，轉就消失在房門外了。年輕的帝王走了進來，淡淡地說，「奈菲爾塔利，我想過了。」

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我說過，這段日子很重要。我們不要發生分歧。在埃及，結婚之前有幾個人也算不了什麼，你心裡有放不下的事，我都可以等。但我們的婚期是不會改變的。」

看著他理智、冷漠的樣子，心底原本的彆扭現在變了極為強烈的不快。撇開頭，聲音裡幾乎帶了幾分尖銳，「我本一點也不想嫁給你。」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自己拉過艾薇對面的椅子，在離很近的地方坐了下去，「我們之前有個易。」

又是易。艾薇把眉頭皺了起來，「那麼，我中止這個易。我要離開這裡。」

的態度似乎激怒了他，他狠狠地起的下，迫使抬起了頭。他的問話淡漠而冷酷，「你確認？你不要寶之鑰了麼？還有你在找的那個人。」

那一刻，的臉上寫滿了明顯的不安與擔心。但咬咬，逞強地說道，「我不找了，你放我走。」

心裡猛地一，他很希自己沒有看到剛才的樣子，但是他不能在這裡退。心裡有了決斷，他說，「你現在如果臨陣反悔，就算你走了，我也可以在找到那個人後直接殺了他。」

他這句話說得不留餘地，琥珀的眸子裡更是一片冰冷。

好了好久，終於艱難地說著，「我知道了，但是你不要再我了。」

他放開了，瞇起了眼睛，「怎麼了？忘不掉那個人？」他手過的臉頰，然後突然，他猛地拉住的頭髮，一下子將拽過來。好像宣示是自己的

一樣，又一次吻上，舌尖強迫地啟開的，他的吻再也不留毫面。

「但是你找的人本不在乎你，不然，怎麼從未見他來找你。」他的話語帶著深深的嘲諷。他厭惡自己這樣的口吻。但是若不靠說這些自己也覺得很不的話，他也無法控制自己心莫名的煩躁。他已經這麼放低自己了、這樣沒有尊嚴了。還要怎樣，要怎樣，才會明白。

看著似乎隨時要哭出來的樣子，他突然沒來由地很討厭自己。

他站起，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那一夜艾薇睡得很不踏實，幾乎是沒有睡。腦海裡翻來覆去地總是他們擁抱在一起的那一晚，然後卻是他那些傷人的話。

醒來的時候，眼眶一直都紅紅的。沒有辦法反駁，若是那麼了，為什麼卻一點印象都沒有，一點憐惜都沒有。

過了一夜，總算是忍不住，再呆在他的邊，就要瘋了。寧願找到他問問，他到底要什麼，結婚？談判？就算他要把送去敵國當人質，也可以。只要他不再過份地對待自己，不要再折磨。早上天一亮，就忙不迭地從床上跳起來，匆匆忙忙地洗漱更、往門外跑去，和正要例行拜訪的可米托爾撞了個滿懷。

「喂，我說公主殿下，您著急什麼呀？」可米托爾的個子比較高。匆匆地扶住艾薇，很八卦地說，「我早上本來都不想過來了，心想也許你昨天晚上去陛下那裡了。這麼早，不會是剛回來換過服吧？」

笑得有些揶揄，艾薇卻完全沒有和打趣的心，鬆開了扶著的手，悶悶地說，「我還有事，必須先去找一趟拉西斯。」

快步地走著，可米托爾笑得更加招搖地跟著，「這才多久，就已經開始直接稱呼陛下的姓名了嗎？我就說了，你們就好好地在一起，你不要總鬧脾氣了。」

艾薇不說話，垂著頭繼續往拉西斯的宮殿走。

「但是，我看陛下對你是很認真的。他那個人啊，從小到大對人的事就是一副理不理的樣子。我唯一知道他討厭過的人就是艾薇公主您，而現在唯一能把他搞得心神不寧的也就是您了。我看你就踏踏實實地跟著陛下吧……」

在那裡自顧自興地說著，突然艾薇停下了腳步，可米托爾一下子沒收住，直接撞在了的上。

「怎麼……了？」

話說出來一半然後生地收住，只見一個滿面紅暈的匆匆地從法老的寢宮裡出來。冠不整，原本應該很緻的妝容現在看起來也是七八糟。看到不

遠呆站著的艾薇和可米托爾，匆匆地跪下來，行禮，然後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可米托爾了自己的眼睛，然後又了自己的太。那個丫頭是法老用文書的兒，迷陛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據說是為了陛下才特意來底比斯宮作侍的。陛下一直似乎對的明示暗示都視若無睹，自從艾薇公主回來後，更是對人一興趣都沒有，怎麼突然……

有些擔心地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艾薇。

從艾薇的背影，似乎什麼都看不出來。只是驕傲地直著，僵地靜止在那裡，初升的太灑出金黃的芒，似乎將染了不變的塑像。

過了不知多久，法老寢宮門口的守衛在班時注意到了他們。幾個人小聲地議論，猶豫著到底是先和艾薇殿下問安還是快進去報給陛下。

「殿下……」可米托爾有些猶豫地輕輕呼喚艾薇，們站在這裡確實比較奇怪，還是盡快決定到底是要覲見還是離去的好。艾薇轉過頭來，水藍的眼睛彷彿不能聚焦，過可米托爾，看著別的地方，帶著一有些飄忽的複雜神，慢慢地點點頭。

「還是回去吧，我突然想吃點東西。」

好像有一隻小蟲子在耳畔飛來飛去。它拚命拍打翅膀，鼓著空氣，它發出的聲音，在腦海裡扯出一條細細的線。

四週一片黑暗。

只有在很遙遠的盡頭，似乎能看到一的紅。

凝重的赤，彷彿鮮。但是，更好像荷魯斯之眼的。

命運的齒就這樣被推著再次啟。

「殿！下！」

那一刻，黑暗突然褪去了，周圍的樣子變得鮮活起來。可米托爾有些擔心又有些不滿地拍了拍，「殿下，我說你沒事吧？」

艾薇看著眼前一大桌盛的食品，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說想吃東西嘛，我讓他們給你做的。但是端上來以後你就一直這麼發呆，我和你說了那麼多話，你也沒理會我。」

艾薇愣了好一會兒，然後說，「對不起，我沒聽到。可以再說一次嗎？」

可米托爾怪著，「不要和我道歉，嚇死我了。」站到艾薇側，又開始說，「對啦，聊點別的吧。你之前不是問過我寶之鑰的事嗎？

聽到這四個字，艾薇總算是回過神來，集中起了神。

可米托爾撓撓頭髮，一邊拿起自己隨攜帶的木筆，咬了咬，然後說，「我原本不能告訴你的，但是看你這麼難過的樣子，我就當日行一善咯。」

艾薇之前所推測的是正確的，對於寶之鑰的事，除卻拉西斯及核心層的祭司，全西亞數一數二的寶石工匠、可米托爾絕對是最瞭解事態的人。短短幾句話，就將埃及寶之鑰的現狀描述得一清二楚。

「水之鑰是真的，現在和王子拉瑪一起被關在獄裡。火之鑰在鑒定的儀式中，是真貨的可能很大。風之鑰和地之鑰很早就被掉包了，估計在流落在赫梯、比倫、亞述這三個國家其中的某一個或兩個。陛下一直在竭盡全力尋找寶之鑰，在你回來之前就是這樣，但是沒告訴我們是為什麼。有人說他是為了尋找到荷魯斯之眼，但是寶之鑰與荷魯斯之眼的聯繫幾乎是毫無考證，我看這個可能比較小，而且，做這樣的事也不太像陛下的風格。」

「為什麼？」艾薇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然後解釋道，「為什麼你說不像他的風格？」

可米托爾看了艾薇一眼，說，「因為陛下對神祇並沒有那麼執著。我說得更明白點，就是他並不像先王及其它法老那樣很相信神的力量，也不依賴神力量。他對祭祀活並不熱忱，只是為了遵循王家的守則。除非是沒辦法了，他是不會尋求所謂的神力。不過，陛下也從來沒遇到過那種『沒辦法』的況。」

艾薇點點頭，「我瞭解了。拉瑪被關押的獄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