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佛》第一百四十八章

霜華洗煉大地,照亮院子里那厚厚積雪。

今天晴了一天,但天氣變化極快,沒過多久就有細細碎碎的小雪花從天空飄下來。

游云杵在原地發呆,直到有雪花飄落到他額頭化冰涼的水珠,他才從出神狀態中清醒過來,茫然抬頭。

照亮他臉上的糾結之

游云素來灑,極遇到這麼為難的時候,以至于他靜立近兩個多時辰還是沒能拿定主意。

再糾結下去,一切就要塵埃落定了。

游云長嘆一聲,轉推門走進衡玉的屋里。

屋子里沒有燃蠟燭,所以顯得格外昏暗。游云走到桌邊用火折子慢吞吞點燃燭火,正要熄滅火折子時,他看到這空的桌面上擺放著一盒玉簪。

梨花簪、梔子花簪、君子蘭簪……足足有七八簪子。

每一簪子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這是把這輩子的簪子都備齊了吧。”游云抬起右手捂住自己半邊臉,角苦,終于還是徹底下定決心。

起那層層疊疊的帳子,看著悄無聲息躺在床上陷昏迷的衡玉,游云彎下腰,掌心的額間,化神期的磅礴靈力注里,慢慢解開了悟對的束縛。

了悟下的束縛咒極高深,即使游云格外通咒,要解開這個束縛咒也需要一兩個時辰。

足足過去了一個時辰,衡玉那長而翹的睫劇烈抖起來。

然后,猛地掀開長眸。

在游云上停頓片刻,衡玉慢慢支起,從床榻上坐起來。

的目落在枕邊,瞧見那個香囊時,衡玉先是一怔,連忙將香囊拿了起來,指腹在香囊表面挲一番,終于在香囊右下角到針線勾挑出的梵文版的‘悟’字。

輕輕淺淺的雪松香從香囊里飄散出來,衡玉猛地捂著口,像是要不過氣般大口氣——他為佛道為蒼生九死一生,所以留給這個用僧袍裁剪出來的香囊嗎?他想干嘛,想著若是不小心隕落了,也能有個念想?

“你現在只是意識恢復了清醒,靈力還被束縛著,安心等半個時辰。”游云瞧著緒不對,安道。

好一會兒,衡玉緒平靜下來,出聲道:“多謝師父。”

游云艱開口:“為師既然答應了你,總是要履約的。”

八年前,衡玉閉關沖擊元嬰后期前,游云陪著虛空風暴里取一樣東西——那是一塊拳頭大的黑玉石,衡玉用心頭契約下它后,它就一直在吸納邪魔之氣。

從虛空風暴中回來后,游云臉格外難看。直到衡玉出聲告辭離開,打算尋個安靜的地方閉關,游云才終于,問:“你取出來的東西是什麼?”

衡玉微微一笑:“是一樣,能打破所謂宿命的東西。”

從那時起,游云冥冥中就有一種預

三月前,衡玉再次找上他:“師父,如果了悟限制了我的行,請你一定要幫忙讓我困。”

“……你想做什麼?”

“我昨日去找過圓蒼掌教,他告訴我,先天佛骨是為終結邪魔之禍而生,若是了悟當真在對付帝魔祖時隕,那也是了悟的宿命。我不相信什麼宿命,我想救下他,打破這所謂的宿命。”

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赴死卻無于衷。

況且,他曾為擋過一次殺劫,還他一次又如何。

聽到這話,游云斷然拒絕,甚至想盡辦法勸說,讓放棄這種想法。但最終,游云反被的苦求勸服。

他這一生,濫又寂寥。

從未想過會為打破誰的宿命而付出命。

也正如此,他方才格外會到哀求時的堅決。

愿為一人赴九死一生之劫,這本就需要無盡的勇氣。

束縛咒徹底解開,游云知道衡玉還要起服,他背過走出屋

大門推開,月霜華灑下照亮院子,游云瞇起眼看著站在臺階下方的圓蒼。

更確切的說,這是圓蒼留下的一縷神念。他本人已隨大部隊前去參與到針對帝魔祖的行中。

“阿彌陀佛。”

‘圓蒼’雙手合十。

“你來接嗎?”游云不辨喜怒地問道。

“是的,那個地方若是沒有貧僧帶路,小友沒辦法前往。”

后,本就敞開的木門被拉得更開,衡玉穿著便于行的黑緩緩走出來。在‘圓蒼’和游云的注視下,慢慢將那塊彌漫著濃重邪魔之氣的黑玉石放進自己的心口里。

玉石將心臟取而代之時,的壽元熊熊燃燒,的氣勢也越來越強。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這里終年寒冷,覆蓋著皚皚白雪。

萬年以前,帝魔祖被各大宗門的化神后期修士圍攻,雖然沒有隕落,但也并非毫發無損。

他所使用的武被擊落,落到無定宗手中。

那個武是隨著他一同被邪魔母氣孕育出來的,有武在手,他的實力足以再增加兩,得知武被無定宗的人封印在不周山后,帝魔祖明知無定宗的人在此布下了天羅地網,還是從容前來。

為了這一場對決,無定宗足足籌備幾十年,他們花費各種天材地寶繪制陣法,讓整座不周山都籠罩于陣法里。

此時,不周山外盤坐著十位化神期修士,他們將自己的靈力注陣法里,將陣法催到極致。

有著凈化能力的陣法在不斷制著帝魔祖帶來的四團邪魔母氣。

帝魔祖含笑立于半空中,握著剛剛解束縛的兵

明明下方有五位化神后期,他的目宛若不經意般只從了悟上一掠而過。

這麼輕飄飄的一眼,頓時讓五位化神后期紛紛如臨大敵。

下一刻,帝魔祖的影已迅速近靜寧祖師,帶著扳指的手掌輕輕向前揮去,隔空打在靜寧祖師上。

靜寧祖師周繚繞著濃郁佛,輕松卸去這道威力極強的攻勢。就在靜寧祖師要反擊時,他臉突然一變。

在剛剛閃避之時,他們五人間出空當!

帝魔祖的目的并非這五位化神后期,而是能夠克制他最強能力的先天佛骨。

形如鬼魅般出現在了悟前方,馥郁而危險的暗香在周圍彌漫開來,盤膝坐著正在制邪魔母氣的了悟猛地睜開眼睛,兩手合掌結印,佛道之花在他前盛開,擋去帝魔祖的攻擊。

眨眼之間,另外兩朵佛道之花以帝魔祖的為土壤,在他的里扎盛開。

純正無比的佛侵蝕到帝魔祖的,即使是以他的心,被這樣完全排斥他的佛淹沒,也忍不住慘出聲。

一擊得手,了悟連忙往后退去——他很清楚自己和帝魔祖在修為上的差距,偶爾出手攻擊沒問題,但他最應該做的是死死制邪魔母氣。

在他瞬移來到邪魔母氣邊時,以靜寧祖師為首的五位化神后期修士抓住時間,完對帝魔祖的包抄。

即使是帝魔祖,在這種況下也不敢托大。

他右手,想要吸收邪魔母氣來加持己

了悟強行催的先天佛骨,再借助佛道的力量,死死制著那幾團飄在帝魔祖附近的母氣。

這些母氣不像封印地深那些母氣,它們沒有被封印陣法囚,一察覺到了悟的意圖,開始發出劇烈波攻擊他。

與五位化神后期相爭的帝魔祖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等到邪魔母氣的回應,臉刷地沉下來。

他生生吃下劍宗老祖的最強一擊,借著這沖勢迅速往后倒退出十來米。

幾位老祖沒想到他什麼應對都沒有,而是選擇生接下這一擊,反應慢了一拍。等他們回過神時,帝魔祖已迅速從包抄圈中,兩手結印推出,化神后期的含怒一擊重重砸向了悟。

邪魔母氣的波越來越劇烈,了悟不敢輕易挪步,只好安靜站在那里。

一道靈力波泛起,自主防的神罩護住他,只是一個照面,防罩便被擊碎。

連著毀掉三個神,了悟才功接下這一擊。

而這——不過是第一道攻擊罷了。

第四道攻擊襲來時,他上佩戴的所有防全部碎開,只能以自己的生生吃下這一擊。

含著佛的瘀吐在邪魔母氣上,反倒進一步制了邪魔母氣。

察覺到這一點,了悟眼神微閃。

五位化神后期修士彼此對視,其中四人依照計劃加快對帝魔祖的攻勢,一人負責攔在了悟前,盡力為他化去帝魔祖的攻擊。

縱使如此,了悟也不好

在帝魔祖的有意催下,母氣波得越來越劇烈,那濃重的邪魔之氣翻涌肆,如同海浪般狠狠拍擊在了悟上,攻擊他的每一個

等他熬過這一道反噬,鮮自耳朵落下來,暈眩抖。

還沒等他口氣,了悟察覺到后有劇烈的靈力波傳來。

他臉微變,知道這道攻擊必須閃避。

猛地往后挪開一步,邪魔之氣和佛混合一個大團,被他狠狠丟到前方。兩道攻擊撞在一起,了悟被炸余威震得再吐出一口

這麼短的時間里,帝魔祖再次與邪魔母氣建立聯系,吸收邪魔母氣的力量。他原本有些衰竭的氣勢慢慢往上攀升。

“了悟!”靜寧祖師瞳孔微,高聲喊道。

了悟晃了下,搖搖頭保持自己意識的清醒。

他咬了咬牙,割破手腕脈,將自己的灑在邪魔母氣上,想要用自己的來污染邪魔母氣。

只靠不夠,他干脆自己強行震碎那塊先天佛骨,吐時連著小塊碎骨一同吐出來,全部附著在邪魔母氣上。

“你!”

帝魔祖察覺到了悟在做什麼,猛地扭頭看去。

他臉終于徹底沉了下來,帶著一要吞噬了悟的狠勁,不再抵擋五位化神修士的攻擊,不管不顧向著了悟撲殺而來。

但剛往前走一步,帝魔祖便被劍宗老祖攔下。

劍宗老祖冷哂一聲,霜雪洗煉過的劍鋒釘死帝魔祖的肩胛骨,劍氣在帝魔祖肆意炸開:“帝魔祖,也別太不把我們放在眼里。”

論起修為,帝魔祖只是高他們幾人一線。

帝魔祖會如此囂張,只是因為他能借著邪魔母氣時刻保持在巔峰狀態罷了。

沒有了邪魔母氣,他再強大,他們五人配合默契,他休想再逃出此地!

邪魔母氣的反噬也越來越厲害,它們在進行最后的掙扎。

了悟被反噬席卷,鮮自眼尾、角、耳畔落下來,形多道詭異的痕,他的聽覺和視覺在慢慢被剝奪。

線逐漸模糊時,他竟然產生一種格外詭異的錯覺——在陣法里,他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猛地吐出一口瘀,了悟形不穩就要倒到地上。

下一刻,他被人從后用力攙扶住,然后,那人轉來到正面,輕輕環抱住他,雷霆彌漫于四面八方,為他承擔起母氣造的反噬。

衡玉抬手,想為他抹掉眼尾那抹痕。

但手覆上去,才發現自己的在瘋狂滲反倒把他的臉弄得模糊。

……”

了悟剛說出一句話,只覺得嗓間格外的,連連咳出幾口來。

里夾雜著先天佛骨的碎片。

“是我。”

吸足了,格外沉重地上。

早在八年前,從虛空風暴里拿到前輩留下的那個黑玉石后,就一直在為今日之事做準備。這些年,瘋狂殺邪魔,取邪魔的心頭,所為的就是溫養那塊玉石。

在趕來這里前,將玉石融心臟,再以燃燒壽元為代價,在短時間提高自己的修為。如今的修為看似只有元嬰后期,但周彌漫的氣勢比一般的化神中期修士都要強。

吃力地抱著了悟,一刻不停繪制著雷霆,將雷霆全部注邪魔母氣里。

是的,雷霆對邪魔母氣的克制作用聊勝于無。

但——

想到了一個很好的法子,讓雷霆為一個引子。

了悟配合著陣法制邪魔母氣,但邪魔母氣的所有攻擊和反噬都會加諸上。

此刻的修為略高于他,而且在如今才加戰局,代他下攻擊和反噬,也許兩人都有機會活下來。

著邪魔母氣越來越瘋狂的震,衡玉耳朵一直在嗡嗡嗡震鳴。

這種聲音刺耳到了極致,連的神魂都為之戰栗。

忍不住將額頭死死抵在了悟肩膀上,咬住他的僧袍襟,免得自己不小心咬到舌尖。

了悟那原本渙散的意識瞬間回歸。

他渾都在劇烈抖:“你——”

聞著從來的腥味,眨眼間,便有淚水混雜著落下來。

他張開手,要切斷和邪魔母氣的聯系,衡玉反倒往后退開,作勢要拉開和他的距離。察覺到的決心后,他微微一僵,臉上的死寂若不周山巔千萬年的不朽堅冰。

母氣的反噬越來越嚴重。

雷霆噼里啪啦的響聲被下去,衡玉臉上的痛苦之越來越重。

還是很艱難地,朝著了悟微笑。

憑什麼總是我在欠你;憑什麼逆心鎖的子鎖被你契約上,母鎖留在我這里;憑什麼一定要你犧牲;憑什麼……你要背負這麼多。

想說很多很多,但的疼痛太過劇烈,以至于最后只能出幾個字:“我替你一次啊,傻瓜……”

后,靈力波越來越劇烈。

失去母氣源源不斷提供能量,帝魔祖在五位化神后期祖師的圍攻下已經出敗相。他不管不顧,狠狠向邪魔母氣沖來。

了悟回神,連忙轉,掐訣擋住帝魔祖的攻擊。

已經練到極致的法訣到了此刻居然顯得生疏無比,掐訣時了悟的雙手都在抖。

只有解決掉帝魔祖,主才不需要再制邪魔母氣。

他心神一定,不管不顧往前而去,冰冷而強大的掌印狠狠砸向帝魔祖,哪怕不能對帝魔祖造傷勢,也順利擋住帝魔祖的去路,將帝魔祖重新進幾位化神后期祖師的包圍圈里。

壽元幾乎被衡玉燃燒到了尾聲。

玉石本來就是死,沒有了壽元,它也無法再起作用。

疼痛越來越劇烈,衡玉的痛覺幾乎麻木,想開口說些什麼,聲帶卻在剛剛的反噬中損,無法再發出毫聲音。

的氣勢在慢慢往下跌,衡玉渾發冷,冥冥之中,有種格外清晰的預很可能……撐不過這一回了,還是低估了這一切的兇險。

暈眩過去前,應到了悟離包圍圈回到邊,吻上,給渡了什麼東西過來。

已經沒有力氣去阻止他,只是在他拉開與的距離時,抖著,輕輕角。

后來了悟回憶了很久很久,才讀懂那句語。

——抱歉,可能又要讓你相思之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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